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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与重塑:大学出版社的学术使命与实践路径

2024-09-26金鑫荣施敏

现代出版 2024年9期

关键词:大学出版社;学术出版;价值重塑;实践路径

我国陆续成立大学出版社以来,大学出版社已经走过了40多年的发展历程。现在是我们重新评估、审视、厘定大学出版社的价值体系和出版功能的时候了。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围绕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深化文化体制机制改革作出一系列部署。为了响应“共同努力创造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新文化,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时代号召,大学出版社要在新时代体现新担当,展现新作为,完成新使命。随着国家“双一流”发展规划的实施,以及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大学出版社要及时作出战略调整,探索符合时代趋势的发展新模式。

一、价值重塑:大学出版社的使命回归

“重塑”和“回归”是基于大学出版社新时代的角色定位。中国的大学出版社大多数创建于20世纪80年代初,是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策略同步发展起来的。它们经历了初创的困难期、转制改革的发展期、新时代的成熟期三个不同的发展阶段。经过40多年的积累和发展,大学出版社已然成为我国社会主义文化事业的一支生力军,在全国的出版版图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成为所在大学乃至区域学术出版的中坚力量。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学出版社在新一轮的发展中,也面临着学术出版主体边界模糊、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主次不分、在母体大学被边缘化等问题。除少数知名的大学出版社以外,其他众多大学出版社多少存在应对乏力的情形,有些迄今还困厄于原有的出版场景中,鲜有亮色,甚至湮没于快速发展的时代,与“双一流”的要求渐行渐远。为此,我们要重塑大学出版社的宗旨和使命,力促大学出版社的使命回归。简单地说,大学出版社要“姓”大学,坚定回归学术主体,坚定学术出版的主体意识,真正成为中国学术出版的重镇,形成中国学术出版的鲜明特色。

(一)价值体系的构建:明确学术出版的dt7yi03YGr0doEF3DbT05VUBht0wiDbDdbLkEShxUb8=功能定位

大学是学术的渊薮、知识的集聚地,是社会思想的灯塔。大学出版社理应坚定自己的学术定位,理直气壮地专业从事学术出版。从国家文化发展战略到大学特色,大学出版社应该是母体大学和区域学术文化的最好代言人,一流的大学总是与一流的出版社相辅相成,如英国的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美国的斯坦福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日本的东京大学等,它们的出版社出版的学术作品,就是大学学术进展的最好表征。40年前我国大学出版社初创时,大学出版社确实因物质的匮乏和基础的薄弱而分散学术注意力,甚至在经济压力下远离了学术而进退失据。经过40多年的积累和发展,大学出版社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物质和人才基础,没有理由在大学出版社价值体系的重塑上游移不定。特别是近年来,随着国家对“双一流”建设的投入,国家对出版事业的支持力度也逐步加大,大学出版社面临的是一个人才相对充裕、资金相对富裕、整体氛围比较良好的环境。单就物质条件而言,许多中国大学出版社的经济效益已经远超欧美的一般大学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剑桥大学出版社等少数出版社销售码洋较多,但美国许多大学出版社年营业额的中位数才600万美元。欧美绝大部分大学出版社年营业额在50万美元至400万美元之间,即便如此,它们都能坚持本校的学术定位,矢志不渝致力于高端的学术出版。我们认为,当下中国大学出版社的价值重塑所需要的各种要素都已经具备,大学出版社要回归学术场域,回归学术主体,致力于“双一流”语境下的精品学术出版。

(二)学术理念的认同:建立学术出版的主体意识

大学出版社需从理论逻辑、实践逻辑和现实观照上实现出版理念的更新,坚持把学术出版作为出版社的理念认同。因为历史和现实的原因,目前大学出版社的选题界限不清,出版边界模糊,在经营理念和实际工作上存在偏差。一般来说,大学应该是新观念、新思想、新理论创建的地方,大学出版社理应在相关学术成果的出版上占据先导地位,但多年来,重大理论选题出版物名单以及“中国好书”等学术普及出版项目获奖名单上,鲜有大学出版社的作品。有些大学出版社大而不强,经济效益比较显著,社会效益(以学术著作为代表)却没有同步提升。也有些大学出版社偏重教育出版,尤其倚重于基础教育出版板块,这无疑是对大学出版社学术理念认知不清导致的。牛津大学出版社历经百年而始终屹立不倒,并在当今激烈的国际出版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得益于自身的定位和经营理念。牛津大学作为一家学术机构和商业企业,努力寻求学术性和商业性的有机结合,坚持严谨、开放、创新的学术传统。哈佛大学出版社和耶鲁大学出版社坚持学术出版理念,依托以专家委员会为主的选题决策组织,建立了出版决策制度,严格的出版决策制度既保证了它始终坚守学术出版方向,坚持出版高质量的学术著作,也避免了因出版社人事变动或其他因素变化而造成的不利影响。要加强大学出版的理念认同和功能认知:大学和大学出版社要把回归学术出版主体作为大学出版社的主要功能。对大学而言,要重新厘清大学出版社的功能认知,绝不能简单地偏重经济效益而忽视它最重要的学术出版功能。要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学术出版中,让大学的研究成果尽早从实验室和书房走向社会、走向国际。大学出版社管理层要真正把学术出版作为发展之基、立足之本,以学术立社,以品牌名世。在经营管理上要凸显学术出版的核心作用,锚定目标,聚焦精品学术出版,把精品学术著作作为出版社的“压舱石”,并使之起到领航、引导的作用。

(三)制度架构的设计:凸显学术出版的核心地位

大学出版社的价值回归与重塑,必须做好顶层设计,并对出版社的制度架构进行重新规划。这就需要大学出版社管理层冲出出版“舒适区”,摆脱固有思维和路径依赖。教育出版始终是出版社主要的利润来源,大学出版社同样可以从事高等教育乃至基础教育的出版,并形成中国大学出版社的特点,但在大学出版社的制度设计上一定要把学术出版尤其是精品学术出版放在核心地位,以学术出版这个主体来带动教育出版和大众出版,以教育出版和大众出版反哺学术出版,而不是反其道而行。学术出版具有周期长、见效慢、要求高、短期经济效益差等特点,大学出版社如果没有学术情怀、学术坚守、学术毅力和学术恒心是很难坚持下去的,因此大学的目标管理和一定的物质基础是确保大学出版社回归学术主体的关键要素。从学术的专业性、同行评议等学术出版的诸多要素来看,大学出版社更具备学术出版的先天优势和相应条件。根据南京大学与中国图书评论学会合作建设的大数据平台“中文学术图书引文索引数据库(CBKCI)”的相关统计,中国每年出版近2万种人文社科类学术图书,但它们所属的出版社极为分散,大学出版社学术出版所占比例并不高,更没有形成所谓“专精特新”的出版特色,这与大学出版社成立的初衷不相符合。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出版界同人的关注,有入主张共建学术出版共同体。中国出版协会于2023年2月专门成立了学术出版工作委员会,并于同年12月在广州召开了首届中国出版协会学术出版年会,加强对出版行业学术出版的新思考。占据学术出版高地的大学出版社,理应在制度设计上突出学术出版的核心位置,真正把回归学术出版作为大学出版社的自觉行为。

二、学术回归:大学出版社的价值回归

近年来,国家对“双一流”学科建设的投入,对重大科研项目以及整体教育科技的投入已经位居世界前列,改革开放和时代发展的红利为中国学术出版的繁荣创造了良好的氛围。大学出版社应当与母体大学同频共振,做好大学学术科研成果的“摆渡人”和建设者,实现共享共赢。

(一)关注国家重大科技进展,及时出版国家重大科技成果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国家重大科技进展是一个国家重要的“硬实力”。大学出版社必须因时而动,应时而为,及时作出决策和判断。大学出版社的编辑要着力培养科学思维、发展思维和前瞻意识,关注世界科学学术前沿,俯察科技发展趋势,追踪科学研究轨迹,在第一时间出版重大科研成果。目前,我国在5G通讯、量子力学、航空航天、大洋深潜、高速铁路、大飞机工程等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这些重大科研成果绝大多数诞生于大学和科研院所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它们是大学出版社高端学术出版的“富矿”,对这些重大科技成果的出版,本身就是重要的科研总结。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的“大飞机”系列、中国科技大学出版社的《量子科学出版工程》、南京大学出版社的《晶体生长的物理基础》、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的《高速铁路概论》等重要科技出版成果,分别是所在大学的国家级重要科研成果的总结。同时,还要特别关注“卡脖子”技术方面我们科研成果的最新进展,尤其是芯片技术的发展,例如清华大学、南京大学成立了集成电路学院。大学在前沿学科、交叉学科、人工智能等方面的最新研究进展,都是大学出版社应关注的焦点。

(二)弘扬中华优秀文化,在“两个结合”中阐述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

要以“两个结合”为切入点,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提升中华文化软实力。对于大学出版社来说,要充分利用自身的学科优势和学术资源,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上下功夫,如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儒藏》、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思想史》系列、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历代绘画大系”等,就是传统文化“国粹”和当代“新知”的经典作品。同时,大学出版社还要做好中华优秀文化的“走出去”工作。习近平总书记2023年6月2日在文化传承座谈会上强调,“坚定文化自信的首要任务,就是立足中华民族伟大历史进展和当代实践,用中国道理总结好中国经验,把中国经验提升为中国理论”。大学出版社应当有意识地主动策划,聚焦于中华优秀文化包孕的爱国情怀、家国意识、仁义博爱、天人合一、兼济天下、协和万邦等优秀文化元素,贯彻落实国家文化发展战略,以学理性的研究、普适性的阐述、人文关怀和技术理性相结合的方式让世界读懂中国、理解中国,不断提升中华优秀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传播力和影响力。特别是要贯彻落实国家的总体战略部署,依托所在大学的校际交流和国际文化交流资源,积极做好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的文化交流和融通工作。例如,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积极服务“一带一路”建设,构建了“一带一路”“走出去”学术出版平台,并将它建成为国家级的文化“走出去”出版平台。大学出版社在做好大学的人文社科和科技学术著作出版工作的同时,也要积极参与主题出版和中华优秀文化的普及化出版工作。

三、实践路径:以学术出版为依归,建学术出版新模式

我们倡导大学出版社回归学术出版主体,重塑大学出版价值,根本目的是要真正实现大学出版的转型升级,引导大学出版社实施高质量发展战略,从目前的内向型、分散型、单一型、低水平出版向内外结合型、集中型、多元型、高水平出版转变。大学出版社要突破路径依赖,回归学术主体,这既是时代发展之需,也是大学出版社转型升级高质量发展之需。为此,大学出版社要真正以学术出版为依归,建学术出版新模式(这既需要顶层设计,更需要多方协力),只有这样,大学出版社才能在学术出版的赛道上走得更远、发展得更好。

(一)政策导向:重新厘定大学出版社的学术出版功能

大学出版社在初创时期曾经有过严格的内容分工,2010年改制之后大学出版社的选题边界日渐模糊,除基础教育教材出版以外,大学出版社的选题规划基本与其他出版社没有明显差别,甚至其涵盖的选题内容更广、选题数量更大。结果是选题数量庞杂,良莠不分,拉抬了码洋,降低了质量。有些大学出版社的学术类著作占比甚至还不如社会出版社。学术主体出版功能的弱化不利于大学出版社彰显大学自身的学科特色,也不利于学术界和公众对大学出版社形成普遍认知。为此,我们建议大学主管部门和行业主管部门重新思考、厘定大学出版社的学术出版功能,在政策导向上对大学出版社作出明确的规定。当然,这不是要剥离大学出版社在教育和大众出版方面的功能,而是要在贯彻落实大学“双一流”发展战略以及国家其他重大发展战略时,充分考虑到大学出版社的学术出版功能,在政策上予以明确支持。学术出版有助于构建大学和大学出版社之间的良性互动模式。例如,美国顶尖大学出版社的“讲座图书”在出版模式上形成了母体大学与大学出版社之间的知识生产一学术传播双循环系统。此外,大学出版社还要与高校图书馆等合作,实现学术出版的“开放获取”,实现平台共享、资源互通、人员互联、合作共享,让大学出版社的学术出版功能得到进一步彰显。在人文社科研究领域,主管部门要积极创造条件,为大学出版社的学术出版编辑提供学术研究的平台,如支持编辑申请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教育部和各省市的哲学社会科学项目,出版高质量发展、数字化融合发展方面的专项,让大学出版社的学术编辑充分参与到学术研究的场域之中,沉浸在浓郁的学术研究氛围之中。大学各级职能部门在日常的教学科研工作中,也要把大学出版社纳入学术研究的整体工作规划之中,让一流的大学出版成为一流大学、一流学科的重要助推器。

(二)协同发展:构建学术出版联合体

大学出版社要主动扩展自身功能,实现从单一的出版功能到学术场域的全要素加入。从学者型编辑的培养到高水平著作的策划,从内生性学术的积累到国际化学术的转向,从文本的生成到数字化的嵌入等,大学出版社要与学术出版组织部门、规划部门、大学学者以及国内国际的大学和学术机构共享一个学术场域。大学出版社要与大学图书馆一起联动。如美国常春藤联盟成员图书馆的学术出版服务十分注重使学术出版立体化嵌入用户科研全流程。英国N8大学联盟成员图书馆的学术出版服务强调创新工作方法。利物浦大学图书馆借助在线社交问答平台、自媒体平台、数字资源搜索引擎创建了学术出版资源导航矩阵,使用户能够一键获取目标数据。德国U15大学联盟成员图书馆也重视学术出版服务。学术出版正在经历着新技术不断加入的进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多方共享一个学术共同体。学术出版还要与学术奖励、学术评价、学术应用、学术进展等保持密切联系,以促进学术出版的精品化、多样性、国际化和应用性。

(三)队伍建设:推进高素质出版人才培养

出版业是典型的知识密集型产业,制度是架构,人才是关键。出版界多年来一再呼吁要实现“编辑学者化”,但真正落地落实很难。根据相关信息,目前大学出版社的编辑绝大部分是本科和硕士毕业,有博士学位的编辑较少。即便是有博士学位的出版从业人员,也因为编制问题而游离于大学体制内的人才序列之外。大学出版社的编辑除了可以获得极少的出版行业荣誉外,基本与大学的各类学科性人才奖励、教学科研荣誉无缘,当然也不可能列入大学的高端人才序列。这无疑成为大学出版社编辑人才建设的短板。从人才遴选上,博士毕业的高学历一流人才很少会主动选择入职大学出版社。因此,着力培养一支优秀的学术性高端编辑人才队伍,是大学出版社回归学术的必由之路。教育部和行业主管部门中宣部一直以来非常重视出版编辑人才的培养和奖掖,2022年9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正式将出版专业列入《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2022)》,目录代码为0553。此举意味着出版专业人才培养由原先的硕士学位提升到博士学位,这是高水平出版人才建设的新举措。中宣部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奖励中,也专门为出版行业设置了“四个一批”人才和¨青年英才”奖励计划,这对出版人才培养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遗憾的是,教育领域目前尚无专门对编辑出版人才的专业奖励。即便是出版专业教师,也很少能够获评诸如“长江学者特聘教授”“青年长江特聘教授”之类的荣誉。也有些大学目前并没有把中宣部的行业奖励纳入学校的人才奖励序列。针对以上问题,我们认为,大学和大学出版社必须把如何培养、吸引一流出版编辑人才当作回归学术出版、建设一流学术出版的大事来抓,立足于自我培养、自主建设,千方百计培养乃至吸引高端一流编辑出版人才,这样才能为大学出版社回归学术奠定坚实的基础。

四、结语

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学术出版更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突出标志之一,是我们在世界上赢得话语权、赢得尊重的重要阵地和平台。当代中国大学出版社的终极旨归,应当是回归学术本原,求索科学真理——庶不负时代的担当、学界的厚望。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新征程中,创新科学、卓越思想、宏富叙事、传承发扬,应该是中国大学出版社的鲜明底色。在“双一流”建设中,大学出版必须从“边缘”走向核心,从文化“小出版”走向学术大出版,充分彰显中国学术的最新成就、最新进展。从这个意义上讲,大学出版社回归学术主体,重塑价值体系和实践路径,不仅是一个理论性的思考,还应该是一个全域性的工作部署,是大学出版社出版主体的整体转型,是新时代出版业高质量发展的新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