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难日，一首诗给娘亲（组章）

分娩，大地的收割

娘亲，此刻已是寒露凝霜。漫山遍野的菊，把风骨高举成傲。

只为两颗心心交融的种子，您便要成就一段季节的念想。抽穗、扬花、结实，您高高隆起的腹部，像一座即将溢出稻谷的粮仓。

您裁剪阳光为被褥，用爱心搭建产床。在那上面摊开身子，摊开深秋，如同摊开一块稻田丰盈的胸膛。

您强抑初次分娩的慌张。在一个名为“茶林”的清贫土屋，指挥着大地紧密地“宫缩”，阵痛式地“收割”，吹响一声高过一声的“冲锋号”。

一场迎接新生命的战役，在您大汗淋漓、精疲力尽的奔袭中，在我高亢而顽强的第一声啼哭中胜利落幕。

娘亲啊！这世间又新增一个日子，一道幸福的伤口；原野，又一朵菊傲立寒秋。

初乳，生命的河流

娘亲，那一滴甘露，被人类视作诗意的暖流。一条爱河分泌的初乳。

微黄，黏稠，带着您身体的温度。

您幸福地皱眉，尽享初次被吮吸的痛楚；我贪婪，像饥渴的植被贪婪大地的精血，阳光的钙，雨露的香浓。

您掏出深处的柔，毫不掩饰初为人母的喜悦和满足。您浓缩嘴里哼唱的曲子，连同您唇齿间潜藏的乡音，都一并嵌入我甜蜜的梦。

我枕着摇篮曲酣睡，您指尖轻触，掬起滞4b2e958ff516d300082f23e1fe44becf留在我嘴角的乳汁。像斟满一杯，储存在未来的醇酒。品不品，您都醉成一首歌。

娘亲，您向我交出了一条生命的河流。唯剩下干瘪的双乳，在岁月的波光中，高举慈爱的厚重。

经年以后，这条河于我血管里延续、奔涌，浸润并丰沛我生命的诗经，人生的旅途。

如今，我也交出了这条河……

定格，永恒的画面

娘亲，总有一些画面，瞬间，展不展开都会定格成永远。

那些午后，浅夏被阳光涂抹。您作为乡干部，背着不满周岁的我为农人插秧。您卷起裤管，赤脚、弯腰，秧苗在你眼前排列成诗行。我伏在您背上，仿佛枕着醉人的稻香。

那个寒冬，风萧萧。您连续数日，捧一杯温热的中药等候在教室旁。您唯恐药凉，把瓷杯紧贴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那一刻，我哽咽着喝下，连同眼底奔涌的泪花。

春色正好。春光从您身后透彻过来。您低眉，娴熟地梳理打结的绒线，两根毛衣针魔术般穿梭于指尖。当一件白绿相间的方格绒线衣呈现在眼前，我穿上它舞蹈，仿佛舞动了整个春天。

深秋那场乒乓球联谊赛，是刻进我少年字典最隐秘的惆怅。

胆怯，导致了我的临阵退缩。我逃开了比赛，却逃不开您的谆谆教导，月一样澄澈的目光。

经年之后，我成为了一名像父亲一样的放映员，一名“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新闻工作者。只因在每一个艰难、孤独的夜晚，这目光，始终悬挂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