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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与反凝视:《芭比》中的女性意识

2024-08-27黄佳敏

名家名作 2024年18期

[摘 要] 《芭比》成功塑造了一系列的女性角色,一上映便引发全网热议。以凝视与反凝视为理论框架,通过电影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对《芭比》中的女性意识进行分析。《芭比》通过凝视与反凝视的叙事策略,成功地呈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与成长,同时也探讨了女性所面临的困境与挑战。

[关 键 词] 凝视;反凝视;女性意识;《芭比》

一、引言

电影《芭比》是2023年由美国华纳兄弟电影公司出品的芭比娃娃真人版电影,讲述了原本在芭比乐园过着完美生活的芭比,因为连续出现不完美事件后勇闯人类世界。在这个过程中,芭比经历了考验和自我反思,从一个玩具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真人芭比的故事。这部电影通过对芭比这一经典IP的塑造,以独特的视觉风格和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受到了全球观众的喜爱。导演通过凝视与反凝视的叙事策略,引发了人们对女性问题的思考。本文将通过分析电影中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探讨女性意识在《芭比》中的体现。

二、凝视:对女性的审美期待和刻板印象

如诺曼·布列逊(William Norman Bryson)所言,“目光被给予两种维度的描绘:一种是警觉的、掌控的、精神的;而另一种维度则是颠覆性的、随机的、无序的”。[1]凝视是一种视觉行为,即观察者通过视觉渠道对被观察者进行观看和审视。由于凝视一般会给被凝视对象造成压力,因此凝视会塑造一种不对等的权力结构。在电影中,凝视常常被用来表现男性对女性的控制和压迫。在《芭比》这部电影中,女性角色通常被刻画为美丽、优雅、温柔的形象。她们拥有完美的身材和面容,这种人物设定符合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即女性应该是温柔、善良、体贴的。如若不是意外,芭比永远不会知道现实世界对她的评判。她只会重复着简单又梦幻的生活,在粉红世界里继续做着大女主。而芭比之所以会前往人类世界,是因为她突然有了死亡意识,还成了扁平足,不再是经典的完美芭比,而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正是由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在真实的世界里,她被骂是制造性别焦虑、鼓吹女性服美役甚至是服务父权凝视的始作俑者。

这种凝视不仅体现在角色的外貌上,在芭比勇闯人类世界的途中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凝视是一种秩序的规制,它在目光投射的过程中,将自身变成了美杜莎之眼。[2]当然,这种关系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主客体间力量的变动而发生改变。因此,无论是凝视者,还是被凝视者,皆置身于一组秩序化、流动化的社会关系中。芭比原本是芭比乐园的主体,但她一踏入人类世界,首先要面临的就是从主体到客体的转变,因为无处不在的凝视使芭比有着强烈的不适感。当芭比和肯同时穿着异于主流的服装来到人类世界时,肯接收到的是来自同类的平视信号,而芭比接收到的是俯瞰第二性的凝视与审判,甚至还有陌生男性直接对芭比动手动脚。她看到了远处的环球小姐选拔广告,她以为那是最高法院,但在现实的人类世界里,其实是父权凝视的极致体现。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说:“一个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后天形成的。”[3]人在不同环境中,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和期待会不同,所以也会影响自己的行为和判断。在芭比乐园这个理想化又封闭的环境里,芭比们被塑造成完美形象的同时,也在主导着整个芭比乐园的价值观走向。而突然发生接二连三的不完美事件,芭比作为主导力量来到现实世界寻求答案,面对与芭比乐园中的天差地别,她必须在现实世界里重新认识自己、接纳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然而,这种凝视也带来了一些问题。首先,它强调了女性的外貌特征,将美丽等同于女性的价值。这使那些不符合主流审美标准的女性被边缘化,忽视了她们的个性、才能和努力。在芭比乐园里,各种芭比都是美的,唯独怪人芭比最为特殊。她被玩具主人在脸上涂鸦,被剪烂头发,走路姿势怪异还经常劈叉,怪人芭比独自住在怪人屋,连闺蜜都没有被邀请。但实际上,她是芭比世界里内核最稳的,虽然离群索居但自成一派。当芭比向她袒露面临的困境时,怪人芭比并没有借此机会打压或抹黑,而是尽自己所能为芭比提供帮助。在后续肯将人类世界中的父权制带进芭比乐园时,几乎所有的芭比都被洗脑,而她是唯一保持清醒的一个人。虽然怪人芭比在电影中的篇幅不多,但她的存在代表了拥有自我认同、不靠谄媚取悦异性打压同性的女性形象。通过她,芭比得知了前往人类世界的通道,而从某种角度来说,怪人芭比就是那个通道,她折射的就是因为“不完美”而被区别对待的女性。怪人芭比曾是最完美的芭比,甚至比经典芭比还要美,只是因为造型被破坏,就被打上标签边缘化,凝视带来的局限使她成为大家口口相传中丑陋可怕的怪人。

其次,凝视限制了女性的行为和性格特征,将她们束缚在特定的角色中。芭比以为是芭比的存在让现实世界变好了,因为芭比世界的重要职位都是由芭比担任的,但现实生活中却恰恰相反,父权制度下女性的话语权很低,甚至创造芭比的美泰公司高层都是男性。当芭比在现实世界被抓住时,男高层完全不顾芭比的请求,一心认为芭比只需要回到漂亮的盒子里继续做完美的玩具就好了。整个故事的起源在于芭比突然产生的存在危机,而危机源于芭比真正的主人——萨沙的妈妈格洛丽亚的思考。格洛丽亚就职于芭比的母公司美泰,在一群男性上司的权威下干着单调的工作,难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处于凝视下的女性缺乏自由和独立,很难追求自己的梦想和目标。面对叛逆的女儿、乏味的婚姻、郁闷的生活,这位母亲试着将自己的压抑投射到经典芭比的身上。努力追求完美的她结果却适得其反,她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却因为生活中的无奈而变得抑郁,芭比感应到了格洛丽亚的不适而变得不完美。她以芭比作为精神标杆,但处在父权凝视下的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很难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三、反凝视: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反抗

反凝视是指被观察者通过某种方式反过来审视观察者,从而打破原有的凝视关系。在电影中,反凝视被用来表现女性对男性的反抗和颠覆。电影开篇致敬《太空漫游2001》,导演将原片中的猿猴改编成了拿着芭比娃娃的女孩,当巨型芭比出现后,女孩们将美丽精致的娃娃玩偶砸得粉碎,标志着新时代的开启,意味着女性将冲破束缚,不再局限于角色设定。女主芭比作为电影的核心人物,她的觉醒和反抗引领着整个电影的走向。在芭比乐园中,她意识到完美形象背后的空洞,对现有的生活产生怀疑后,开始积极探索自己的真实身份。到了人类世界的芭比强忍着凝视带来的不适感,面对萨沙的不理解,虽然挫败但依然积极寻找出路;面对陌生男性的骚扰直接一拳打他脸上;来到美泰公司被众人追逐时慌忙逃窜,她正尝试着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变为主动的探索者,最终成为打破凝视的反抗者。芭比的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女性为了摆脱被凝视而做出的努力。影片的最后,导演通过芭比去看妇科医生这一情节,深刻地展现了女性对凝视的反击和蔑视。作为一个玩偶,芭比是没有生殖器官的,而芭比在跟创始人露丝的对话里大方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她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玩具娃娃。导演这一设计体现出女性的任何诉求都只关乎自己,而不是为了迎合两性关系对女性的要求。女性所追求的就是破除他者的期待,真诚地面对自己。这打破了传统的性别观念,是对男性凝视和物化女性的反击。

同时,芭比与肯的关系也镜像地体现了女性的反凝视。波伏娃曾指出,异性之间的关系就是黑格尔主奴辩证法思想的运用,提炼出“自我”和“他者”的概念。[4]在芭比乐园里,肯作为芭比的男伴,他几乎不会单独出现,肯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每天就想着吸引芭比的注意力,争取留宿在芭比家里,他是完全依附于芭比的存在。然而,即使是在女性主导的芭比乐园里,男性虽然在其中并不扮演重要角色,却并没有失去自由。而肯将人类世界的父权制带入芭比乐园后,抢夺了本属于芭比的权利,挤压芭比生存空间的同时,还要求芭比为其服务,靠着打压芭比来巩固自己的社会地位。从刚开始芭比和肯进入现实世界时,他们发现这里的性别角色与芭比乐园截然不同,芭比和肯都面临着更多的挑战和困惑,在各自的探索过程中,肯满眼都是政治权力。凝视的存在本就与欲望和匮乏有关,他象征主体的欲望,也导致主体在凝视的过程中向欲望沦陷。[5]而芭比在面对万事万物的途中,由衷地赞美陌生的老妇人,会感受鸟鸣落叶,对世事更有共情能力。因此整个过程中,芭比不仅发现了自己的无限可能性,更为摆脱传统的性别凝视埋下伏笔。肯在现实世界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凝视在这一刻便已形成,在肯把父权制带到芭比乐园后,芭比开始反抗这种凝视,她不愿意成为肯的附庸,更不愿看到其他芭比们被肯洗脑。芭比通过联合其他芭比们一起夺回芭比乐园的掌控权,带领她们寻求自己的独立身份和价值,这不仅是对凝视和父权制的有力反击,更强调了女性之间互帮互助的团结与力量。

格洛丽亚和萨沙这对母女也是电影中非常出彩的人物形象。妈妈格洛丽亚作为老一辈的职业女性,她们无法在十几岁的年纪看透父权制对男女双标的态度,成长经历大多是拧巴而不自洽的。在这个社会对她们“既要还要”的标准下早早学会了闭嘴,压抑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而女儿萨沙,小小年纪对各种女权话术信手拈来,相比于母亲的隐忍,她显得毫无顾忌。母女二人从不睦到和解的救赎过程也是女性意识觉醒后对凝视的反击。当萨沙去了芭比乐园后,意识到妈妈所说的芭比乐园是真实存在的,她没有嗤之以鼻,更没有彻底推翻原有的概念,反而真正理解了妈妈。当她们第一次拯救芭比乐园失败,连母亲也失去信心时,萨沙的坚持和鼓励不仅推动了“变革”的胜利,更是将自己的母亲从凝视的陷阱中拯救出来。格洛丽亚在芭比乐园的发言更是被观众誉为全片的高光时刻,不仅升华了母女之间的情谊,更体现了不同代际的女性之间相互理解和鼓励的可能。上野千鹤子在《始于极限:女性主义往复书简》里说:“女儿会识破母亲的阿喀琉斯之踵,成为她最激烈的批判者。”①当电影里的女儿飞扬跋扈地引用一大堆术语,激烈地批判芭比是父权制度的产物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芭比之所以能够来到现实世界,正是因为母亲的反思和怀疑让她有了觉醒。而在帮助芭比夺权的过程中,母亲所展现出的谋略、见识和对女性处境的深刻把握,更是成为唤醒芭比们的反洗脑秘诀。女性是一种处境,当女性成为母亲和女儿时,这两种身份下的人就有了各自的责任。妈妈原本是家庭关系中的强者,但她的脆弱却拓宽了女儿对世界的理解,女儿本是弱势方,可她的勇敢又激发了妈妈内心深处强大的爆发力。《芭比》中关于母女之间的传承,到影片的最后,“芭比之母”露丝帮助芭比成为真正的女人,她将母女相传的女性记忆传到芭比的身体里。露丝并不符合传统定义下的女性形象,她个子只有一米五,长相也并不突出,但这并不影响她开拓商业帝国,美泰公司十七楼仍然保留着她的办公室。露丝对芭比说:“母亲总会站在原地,好让女儿回头看时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母亲的存在能让我们看到,一代代女性在艰难的平权路上走得有多么坚定。年轻一代的女孩会比母亲当年更勇敢,更敢于直接指控结构本身的错误。她们勇敢地挑战了传统的性别角色和刻板印象,展现了女性的力量和勇气,这些都是反凝视的体现。对母女的塑造不仅是为了推动剧情的需要,更是导演对女性问题的深刻思考,呈现出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从而探讨女性所面临的困境与挑战。

四、结论

通过对电影《芭比》中的女性意识进行深入分析,可以发现导演对女性问题的深刻思考和对社会问题的敏锐洞察。电影用喜剧弱化了两性话题,用柔和、幽默的方式消解了严肃,导演将女性的困境用大众更能接受的方式呈现。电影的最后,芭比离开完美的芭比乐园,选择到现实世界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面对更多的不完美和不确定,女性在追求自我价值和精神独立的道路上一直都是坚定的。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反抗对当今社会具有重要的意义,只有加强对女性问题的关注和研究,我们才能从真正意义上实现性别平等和社会进步。

参考文献:

[1]邹少芳.凝视与反凝视:朴赞郁电影中的女性叙事[J].当代电影,2023(10):121-126.

[2]蓝江. 双重凝视与潜能世界:电子游戏中的凝视理论[J].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39 (3):78-89.

[3]席嘉敏. 凝视与反凝视:《沉默的羔羊》中的女性意识 [J].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21, 41 (7): 238-240.

[4]刘雨宁. 波伏娃《第二性》中女性主义哲学思想[J]. 三角洲, 2023(21): 99-101.

[5]朱晓兰. “凝视”理论研究[D]. 南京:南京大学, 2011.

作者单位: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文学院

注释:

①[日]上野千鹤子、铃木凉美:《始于极限:女性主义往复书简》,曹逸冰译,新星出版社,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