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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背树下

2024-08-24贺湘君

时代报告·奔流 2024年7期
关键词:曾祖父曾祖母驼背

春节时,匆匆回老家祭祖。日暮晚炊,一阵冷风袭来,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仿佛老人深夜发出喑哑的咳嗽。下山后,穿过田野和陌生的屋舍,炊烟低低地缭绕在潮湿的瓦片夹缝中,祖屋被岁月啃噬出无声的疤痕。泥墙龟裂,椽子乌黑,门扉倾颓,白蒙蒙的冷气自断壁苔藓从中渗透出来,往事在记忆深渊沸腾又沉没,刹那间悲喜交集,泪水奔涌。

这是驼背树下啊!是我祖上“两栋屋里”祖屋所在地。记忆深处的溪流不知何时消逝,屋前那棵苍苍似驼背老人的古榕树也已化为尘土。随风腐朽的老驼背树曾经是祖屋忠诚的守夜者,更是家族历史的见证者。十岁那年举家迁走,故乡于我,从此既熟悉又陌生,既渴望又伤感。

老家龙田村坐落在罗霄山脉的禾山脚下,是以贺姓聚族而居形成的古村落,始于宋朝。龙田贺姓分为六房,我家属于二房子孙。翻开发黄的族谱,透过模糊的字迹,依旧能清晰地触摸到先祖的血脉。龙田贺姓开基祖凭公为贺知章嫡孙。唐武宗会昌二年(842),凭公以著作郎出仕江西吉安府永新县令。三年任满谢官,民众感怀其惠德,扣马勒环,遮道挽留,由于当时潘镇割据,世道坎坷,凭公遂弃官,隐居于禾山山水之间。十世先祖牟公择龙田定居创立基业,迄今已有近千年历史。很多次,脑海里会构思出先祖迁徙和隐居山野的场景。

旧时龙田称为十八都。在贺姓二房里,高祖父算得上一个德高望重的读书人。他教私塾,人称“秋庭先生”,在当地很有名望。他也会持家置业,清朝末期,在村后买下一块地,临溪建了两栋阔气的青砖黑瓦大房子。屋前有一棵数百年的老榕树,屋侧溪流潺湲,对岸和屋后都是高低肥厚广袤的稻田,不远处是油茶和松林覆盖的摇萝山。龙田村从此有了响当当的“两栋屋里”的地名。因老榕树树型奇特,像个弯腰的驼背老人,彼时,老干新枝,古意盎然。乡人也把祖屋“两栋屋里”又叫作“驼背树下”,这是我祖辈恪守晴耕雨读的家族繁衍之地。

高祖父先后买下百亩良田出租给缺地的人家种地,收取租金或租谷。两栋屋的楼上都用来堆放谷子。遇上丰年,稻香阵阵,驼背树下洋溢着丰收的气息。屋里堆满了稻谷,楼梁木几乎被沉甸甸的稻谷压断。每年秋冬收粮,第二年春荒时节开仓卖粮。晚霞笼罩着两栋屋里巍峨的飞檐,风吹稻浪,落日余晖,山峰环抱田野和村落,溪水粼粼,牧童赶着牛羊下山归来。老黄牛探头去小溪喝水,一路上发出“哞哞”的叫声。炊烟袅袅,读书娃结束琅琅书声走出书堂,村民们挑着丰收的谷子挥汗如雨从外面进来。驼背树下在高祖的经营下,一派丰衣足食的景象。

最令高祖父春风得意的是,他出了一个秀才儿子。高祖父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三儿子是我的曾祖父贺梅里先生,考取过清朝末年的秀才。这让驼背树下的两栋屋里远近闻名。蜻蜓在溪流间集群飞舞,青蛙伏在稻田里鼓腹长鸣,云伸腰身,在田野上空集结排队,勾勒四季烟岚。少年的曾祖父常常在蓊郁的驼背树下读书,习武,纳凉。累了,便一跃爬树,扯一片树叶闭眼咀嚼,休憩,吸纳大自然的气息。少年的他意态淡然,聪颖从容,有着异乎常人的秉性,寄慨深沉。清朝灭亡后,秀才功名作废,他便子承父业,跟随高祖父教私塾。两栋屋的大厅堂都成了学堂教室,厅堂两边墙壁上都有孔,装了活动的马灯座,用来放油灯照明。夜幕降临,马灯座里的一盏盏油灯亮起。父子同堂教书在乡里远近闻名,每年都有很多儿童来两栋屋读书。

高祖父很快为秀才儿子选了门好亲事,女方是龙田乡潞江南塘竹山村首富之女,名叫尹风秀。曾祖母长相秀美,读过私塾,会断文识字,知书达理,善女红。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气息,曾祖母坐着八台大花轿嫁到驼背树下。彼时,青草埋伏在旧年的枯叶里,梨花的淡远抒写朴实的琴瑟相和。锣鼓喧天,红灯高照。少年得志的曾祖父骑着高头大马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领路。祖母凤冠霞帔,锦衣华服端坐轿子里。秀才娶亲,轰动乡里,喜庆的唢呐声惊醒了山村。披着水雾的野花小草精神抖擞向风而立,桃花从露水中醒来。道旁挤满了围观看热闹的人,阵阵锣鼓声将曾祖母迎进夫家的门,一派欢天喜地。

曾祖母刚嫁过来时过着少奶奶的生活。丈夫教书,她用不着出门下地干农活,没事就穿针引线,给家人做鞋子。曾祖母有一台陪嫁的纺纱机,她时常坐在机子边纺纱织布,沙沙的细微响声回荡在屋子里,温馨而静谧。一双手仿佛自带魔法穿针引线,精致的鞋子和崭新的衣服为家人四季添暖。曾祖父的学生们见了她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娘”。

高祖父临终前,给四个儿子分了家。曾祖父除了平均分得的房屋土地之外,高祖父另外给他分了“教书屋”和“教书田”。

高祖父因病去世后,曾祖父一人继续教书。这样的良辰美景大约持续十几年。

曾祖父的行为举止开始变得古怪异常,动不动就叫学生放假回家几天。曾祖父常常外出多日不归。青暝的暮色里,曾祖母常常立在驼背树下翘首以望,小恐惴惴,与薄暮时屋瓦间逐渐笼上的青灰无声煎熬。

家里偶尔会来几个陌生人。他们躲在房里彻夜长谈,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平静的生活被打乱。待陌生人离去,曾祖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曾祖父。他每次都是淡淡地说道:“你不要管,也不要问,更不要告诉别人。”丈夫的人品她信得过,横竖不过是个教书的,总不会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她也就不多问了,将惶恐压在心底。年轻的曾祖母绝对没想到,饱读诗书的秀才丈夫已经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参与了当时为建设新中国而秘密努力的伟大革命活动。那时候,中共地下党永新党组织在龙田开始活动,思想进步的富农家子弟贺梅里先生,年轻的曾祖父,一头扎进地下革命的热情工作里去。永新的欧阳洛、刘真、刘作述、刘家贤、贺敏学、贺子珍等革命同志,曾祖父和他们秘密保持着组织上的联系。头两年,曾祖父表面上还是教书先生,每次带人回家开会,曾祖母就坐在屋前的驼背树下做鞋纳鞋底打掩护,一有风吹草动就让人进去通知屋里的人。

又过了两年,毛委员来到永新,带着红军到处打土豪分田地。曾祖父常常忙得饭都不回去吃,曾祖母总要派人去找他回家吃饭。那时候的曾祖父依旧很神秘,公开的身份是乡苏维埃政府的秘书长,秘密身份是龙田乡地下党总支部书记。高祖父的房产和土地,相当于“地主”。后来,四个儿子分家,高祖父划为“中农”。曾祖父作为苏区干部,带头交出自己家多余的土地。曾祖母通情达理,从不干涉丈夫的事情。革命的力量在曾祖父心中浑厚强韧,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得罪了不少宗亲和乡人,为后来曾祖母和祖父他们受尽欺负埋下根源。解放后重新划分阶级,我家只有几亩薄田,祖父划为“下中农”,这个成分一直延续到80年代取消阶级成分。

公开活动后的曾祖父,除了积极推行土地改革,还会抓紧时间训练赤卫队。他曾带着赤卫队去五马洲山上协助红军攻打文竹太崦国民党周子韬的白军。那一次打了个胜仗,曾祖父回来后高兴地告诉曾祖母。那时候,我的祖父已经长到八九岁,最大的女儿快14岁,二女儿12岁,小女儿不到8岁。彼时的曾祖父像一片鲜绿色的叶片,革故鼎新,开启民智,生机勃勃。又犹如一柄利刃,探幽索隐,为革命事业呕心沥血,无所畏惧,自有一番大丈夫纵横捭阖的气势。

曾祖母对丈夫的革命事业一直默默支持。有一天,她去乡里的神隍庙看戏,看见毛委员骑着白马过来。和每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一样,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注视着高大的身影策马而过。这是曾祖母一生中难忘的一段珍贵记忆。

1930年那年,厄运突然降临,曾祖父等几个革命者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杀死在一块沙洲上。仿佛天突然坍塌,噩耗传来,曾祖母立刻晕厥倒在地上,几个孩子围着昏迷不醒的母亲抱团痛哭。哭声凄惨哀伤,驼背树下一片凄烈惨淡,树上老鸦喑嘎凄迷。草木含悲,凛冽的寒风刮着瓦片和纸糊窗棂,发出无力的咔嚓声响。

几个宗亲带上担架和白布,徒步一个小时来到高溪太崦沙洲上,烈士们都是被马刀砍了头,惨不忍睹,沙洲上血迹斑斑。曾祖父身上穿的是曾祖母亲手缝的棉衣,溅满了血……我那英俊潇洒饱读诗书一腔热血投身革命的年轻的曾祖父,就此壮烈牺牲于这片蛮荒之地。几个宗亲含着眼泪颤抖着双手将曾祖父的头和身子放在一起,白布包着用担架抬回来。

阴风怒号,寒风凛凛地吹着苍老的驼背老树,还有屋侧那些枣树、李树和松柏,枝叶发出凄厉的噼里啪啦声,像是为死去的曾祖父呜咽哀嚎。三兄弟含着眼泪将曾祖父的棺木抬到村东象形山上的祖宗坟地草草下葬。

我父亲小时候是曾祖母带大的。1964年下半年,17岁的父亲去当兵前,曾祖母第一次将埋藏在心里三十多年的伤心事说给孙儿听,那真是几天几夜说不完,每次一开口,曾祖母泪流不止。“孩子,奶奶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我的父亲也是边听边流泪,心疼奶奶的苦难遭遇。记忆里,父亲从未跟谁提起这些事,直到我想写一些关于祖辈的文章时,父亲这才含泪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纸页,上面泪迹斑斑,都是我那即将八十岁的老父亲心疼他奶奶酸楚的泪水滴落的痕迹。

父亲的大姑长到十七八岁,为了不让她再受欺负,曾祖母仓促把她嫁给桥西坪里村一贺姓人家。生下一女后,丈夫早早生病去世,后来,她又嫁到附近台岭乡楼园小山村。丈夫叫肖如先,是个年轻的地下党,苏区干部,曾经是台岭一带红色游击队革命根据地的地下交通员。他跟随裁缝师傅以缝衣为掩护做联络工作,曾经来家里和曾祖父秘密联系过。父亲的大姑因此认识他。得知大姑的不幸遭遇,他毫不犹豫将她娶过去,父亲的大姑从此得到一份安宁和温暖守护。

祖父的性子像父母,倔强且坚韧不拔。他的童年和少年受尽欺负和挨打,成年后,为了不挨打,不再受人欺负,他参加龙田村二房三分祠习武堂“桩屋”学武功,青壮年时一个人可以打过几个年轻人,终于不再被人欺负。解放前,龙田贺氏宗族之间一直有矛盾,尤其是二房和六房一直不和,相互时间争斗不休,常常动刀动棍械斗,死伤是常事。为了在武斗中不吃亏,各房、各分都兴起习武风气,纷纷开办“桩屋”习武堂。二房三分祠有一名叫“毛古肉”的祖传武师,他受族内老人所托,带领三分祠的青壮年在二房的“贞节祠”练习武功。

习武的桩屋就在当时嫁给同村贺庚先的祖母家旁边。祖母也是一个苦命人,父母都是革命者牺牲了,她比祖父大十岁,早年出嫁在三分祠所在的前村,生下一儿一女后,前夫得肺病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祖父每天去桩屋练习武功,都要经过她家侧门,经常进屋喝口水,借个火点山烟抽,日久生情。那时候曾祖母家徒四壁,二十多岁的祖父一直没有娶亲。和祖父一起习武的几个友伴有意无意撮合祖父和祖母在一起。曾祖母死活不同意儿子娶一个二婚且有俩孩子的比他大十岁的妇人,逼迫祖父断了这个念头,无数次流着眼泪劝说儿子,甚至用“如果要娶那个女人,从此就不要进家门”的话严锋相逼。祖父无奈之下反将一军,要曾祖母拿钱给他讨老婆,否则就不要管他。曾祖母拿不出钱给儿子娶亲,无论她哭得怎样哀伤无力,都不能让固执的儿子改变想法。

在宗亲的撮合下,祖父和祖母没有举行婚礼,只是办了两桌简陋的酒席,请帮助他们的亲友吃了顿饭。祖父从此住在祖母前夫留下的两间光线黑暗的屋子里。祖父母先是生了一个女孩,两岁就夭折了。1945年,我的父亲出生了。次年,祖母又生下我的叔叔。一家六口挤在这逼仄的房子里。祖母去地主家做工挣一家人的饭钱,祖父四处做长工短工贴补家用。

有六七年的光景,曾祖母一个人住在驼背树下的祖屋里,倔强地不肯接纳二婚的祖母,不让儿子进家门。无数个孤苦的夜里,她守着寒灯纺纱织布,除了长长的无声的泪水,始终是一语不发,一室苦寂。沉默寡言的祖父每天起早摸黑去干活,做不完的长工短工和犁耙耕地、插秧割谷子,风里来雨里去,将从牙缝里抠出的一袋袋大米和祖母种的芋头番薯送到曾祖母家门口,悄悄放下,红着眼默然离去。那几年,父亲的小姑夫妇上山砍柴被蛇咬死,曾祖母心口又添新的伤痕。她将幼女留下的孤儿接回家中抚养成人。

1950年国家追认曾祖父为“革命烈士”,补发了烈士抚恤金,两栋屋里曾祖母住的房屋大门口挂了“光荣烈属牌”,省人民政府给祖父颁发了《革命烈属证明书》,定期发放烈属补助金,一直到祖父89岁时去世。

大风把浮云吹散,残雪消融,风干。曾祖母捧着曾祖父牺牲时沾满血迹的棉衣对着丈夫坟墓方向跪地长哭,黑暗终于驱散。祖父携带家人赶回来,一家人抱头痛哭,庆幸人世间迟到的春天。

父亲回到驼背树下时已经五岁,叔叔四岁。祖父第一次带着妻儿回到驼树下祖屋见孩子们的奶奶。曾祖母心中纵有再深的不平和沟壑,在看见两个活泼可爱的孙子后,终于放下芥蒂,接纳了质朴拙讷的祖母,让他们搬回来住。前村的房子留给祖母前夫的两个孩子住。自此,曾祖母得到祖母的悉心照顾,曾祖母也教会祖母纺纱织布,那架随嫁的纺织机,后来传给了祖母。1960年,祖父曾因人诬告坐过一年半的牢狱,两个女人相互扶持支撑着过日子,患难与共,苦难相依。那一年祖母因饥饿劳累患了严重的水肿病,奄奄一息,多亏了曾祖母的悉心照料救回一条命。苦命的婆媳俩相依为命,拉扯孙儿,直至祖父刑满释放归来。

1969年5月,我母亲嫁到驼背树下。驼背树下的贫寒岁月里,曾祖母,祖母和母亲,三个女人曾经相濡以沫共同生活过一年。1970年5月,被外派在上饶担负德兴铜矿建设运输任务的父亲接到奶奶病危的电报。一向勤勤恳恳工作的父亲立刻请假,披星戴月,一路淌着热泪急匆匆赶回老家,他衣不解带服侍在对他最亲最好的奶奶病床前。半个多月后,我那饱受苦难的曾祖母,终于安详地闭上眼睛,驾鹤西去。按照村庄的丧葬乡俗,一年轮一个山头安葬逝去的人,曾祖母没有和曾祖父葬在一起,从此一南一北,两座孤坟遥相对卧,苦难和泪水自此凝固成永恒的守望。

我出生在曾祖母去世后的第三年早春。寒雨敲打着晦暗的屋瓦,顺着屋檐渗透破旧的木格窗子。母亲嘶哑的疼痛声在风雨交加的春寒夜里显得那么突兀、孤独和惶瑟。父亲转业到江西省交通邮政汽车二团的第三年,他所在的汽车团被派往于都县的祁禄山煤矿突击抢运煤炭,供应煤炭告急的赣州火力发电厂,驻点一律不准请假。公公婆婆苦寒病弱,丈夫不能陪在身边,年轻的母亲艰难无助地生下我,家中的第二个孩子。那时候,哥哥才两岁。里里外外的脏活重活都是母亲柔弱的身躯支撑着。

我十岁以前的童年都在老家度过,小时候,每次跟随父亲去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坟上扫墓,只晓得恭恭敬敬对着荒草衰败的低矮坟头磕三个响头,却从不知道,两座孤坟里沉睡的两个老人,曾饱经沧桑和心酸、血与泪、哀和伤、痛和苦。小学四年级之后,举家迁往城里父亲新的工作单位,从此离开故乡。读迟子建的散文《是谁在遥望乡土时还会满含热泪》,眼眶就被这一行深切的标题激荡出热泪。这何尝不是我这个多年来游荡在故土之外的人的热切呼唤?成年后,当我知晓这对老人的心酸往事,每一次走近他们的坟头,我的心就疼一次,像烈火灼烧荒原,像烈酒炙烤肺腑。

临溪的老驼背榕树,早已腐朽化为泥土不复存在。驼背树下的晦涩疼痛的隐秘往事,也随之风化。记忆是岁月留下来的灰烬,每一次重新点燃,驼背树下的祖辈会闪烁出朴素之光,它照亮我们前行的路程。时间从未停止过叙事,曾祖父的殇,曾祖母的苦,犹如遥远而稀薄的传说,留给我们凭吊的念想。

作者简介:

贺湘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草叶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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