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为什么要抑商扶农

中国历代王朝的经济政策里，抑商扶农几乎都是要坚决执行的国策，有时甚至到了重农抑商的地步。但如果就此断定中国古人不懂商品经济，甚至不懂钱的好，那才是严重地不懂历史。

事实上，再抑商的统治者，也很懂钱的好。哪怕抑商最严厉的时代，政府对商业的扶持政策，也是从来不会少的。公认讨厌商人的明太祖朱元璋，曾多次降低商业税，为穷困商人提供“假贷钱谷”的支持，甚至不惜斥巨资为商人建造“榻房”，给合法纳税的商人提供免费的住宿、仓储服务。商业发展对于国民经济的意义，皇帝心里“门儿清”。

那为什么还要采取严厉的抑商扶农甚至重农抑商国策呢？

首先，对于历代封建王朝来说，特别是在开国百废待兴的时候，最重要的物资就是粮食。古代生产条件有限，作为刚需的粮食一直都无比珍贵。历代的货币变了又变，铁钱、铜钱、银钱、锡钱都有，而粮食一直都是硬通货，就连历代官员的工资制定与发放，都常以粮食为定价和支付手段。

受生产水平限制，在古代，粮食增产非常难实现，如电影《大明劫》所说：“什么是人心，人心就是粮食。”对于历代王朝，想要国家长治久安，首先就是要手里有粮。赶上王朝初建，再苦再难也要扶农。

在古代，特别是因饥荒、战乱而百废待兴的年月里，囤积居奇的商人正是农业生产的大敌。在利益的驱使下，商人往往会哄抬粮价，与封建王朝争抢宝贵的粮食资源。

在商品经济发达的宋朝，北宋中期的浙中灾荒里，就出现了“商贾争粟，富家闭粜”的闹剧。富商们断绝粮食销售，关起门来等涨价，“官仓无粮”的北宋王朝只能干瞪眼。结果一场饥荒，导致“米斗二百，人死大半”。这还是在大宋号称太平盛世的年月里。到了北宋末年金兵南下时，汴京豪商趁机大发国难财，一斗米涨到了近两千钱，给接下来的“靖康之耻”着实加了一把火。

触目惊心的教训，自然也叫历代王朝警醒。对商人的打压防范，也就成了常态。

历代王朝要繁荣兴旺，首要的突破口就是农业的发展。比如北宋真正成为“富宋”，就是从宋真宗年间不遗余力地开展农业改革开始。而一生以铁腕手段治国的明太祖朱元璋，也通过各类强硬的国策，令明朝田亩突破八百万顷，岁粮收入突破三千万石，是宋元时代的两倍。“宇内富庶”的景象，撑起了大明辉煌盛世。农业有多重要，也就一目了然。

第二个原因也同样重要。对于古代封建王朝来说，把农民牢牢拴在土地上，才是王朝安全的基石。历代封建王朝都是以小农经济为主，这一方面要靠充足的粮食来支撑，另一方面，也要靠足够的自耕农来耕种。自耕农的数量越多，王朝的生产运转才越稳定。

而商业往往是农业生产的大敌。汉朝晁错抨击说，商人“男不耕耘，女不蚕织”，却凭着丰厚的利润和一本万利的盈利方式，一面“牟农夫之利”，一面“乘上所急，所买必倍”，也就是一边兼并土地，一边和农业争夺劳动力，实在是巨大威胁。

对这个威胁，早在春秋战国时，诸子百家就曾口诛笔伐。毕竟如前文所说，农业增产太难了，而商业盈利太快。在农业不发达的社会里，一旦发达的商业导致大量人口流失，必然会让统治者肉疼。战国学者荀子就认为“工商众则国贫”，汉朝贾谊更疾呼商业发达是“天下之大残也”。从那时起，“省商贾，重农夫”就成了历代王朝的国策。

并且，对于封建王朝来说，这可不光是抢点劳动力的事儿。大量流民的出现，往往成为封建王朝大乱的导火索。明太祖朱元璋对待流民的态度就说明了这点。洪武三年（1370年），他就下令强制苏松嘉湖杭五郡流民就地垦荒种田。二十年后，他更对太原三百户流民采取了奇葩处理决定：如果他们种田，就让他们就地落户；如果他们做买卖，就地逮捕治罪。参考明朝之前的流民起义，还有明末的农民起义，就知道朱元璋在担心什么了。历代王朝重农抑商，基本都来自这样的担忧。

不过，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各个王朝也会调整政策，做出有利于商业发展的改革。

如果不变革呢？可以看看鸦片战争前的清朝。嘉庆皇帝就是重农思想的坚决拥护者，多次下诏书重农，且进行了禁矿等一系列改革，盼着能富国强兵。可此时的清朝，人口已经急剧膨胀，人多地少的局面早已是严重的社会病，龚自珍形容当时清朝“不农”“不工”的游民“十之五六”。

清朝承袭传统的重农思想，无视工商业的利益，造成的结果就是，鸦片战争前清朝社会极度贫困化，各地游民扎堆，盗贼遍地。

道光年间的广东学政戴熙，形容当时“盗贼蜂起，民不聊生”。名臣黄爵滋更哀叹“灾黎可悯也，荒岁可惧也”。

（摘自新世界出版社《古人的54个生活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