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折

时间：夏日午后

地点：城市一角

人物：服务员：女，20多岁，冷饮店打工者，简称“服”；清洁工：男，60多岁，街道环卫工人，简称“工”；店老板：女，30多岁，冷饮店的老板，简称“老”；顾 客：男，30多岁，来店里的顾客，简称“客”；

置景：一家冷饮店内，柜台、桌椅、空调及门口立柱，大屏内容。

【光启。知了声声。

【服务员拿抹布勤快地擦拭着店里的落地大玻璃窗，玻璃窗很大也很明亮，内外的人可以通过玻璃窗将店里和街景看得清清楚楚。

【清洁工从舞台一侧跑上，至另一侧下。

工 （喊）“小伙子，不要随地乱丢垃圾！这街道的地面刚打扫干净的，哎呀！掉的是钱包啊。不用谢、不用谢，赶紧收好，钱包垃圾都不能丢，哈哈哈哈哈哈。”

【工人的声效结束。

【服务员边擦着玻璃边注视着清洁工的动向。

【店老板在柜台里收拾完东西起身。

老 “小梅啊，这柜台里的东西一定要整理有序，知道吗？”

服 “要得，老板。”

老 “今天外边多少度啊？”

服 “说有40度！您看这玻璃都烫手。（手摸玻璃，留下掌印）哎呀，白擦了。（赶紧用抹布再擦干净）”

老 “小梅啊！干活呢……”

服 “干活要认真仔细，做人要脚踏实地。”

老 “嗯，不错。哎！明天就3个月整了，你可以成为正式员工了。”

服 （激动地）“恭喜老板！”

老 “应该恭喜你自己。”

服 “对、对，恭喜我自己、我自己！（开心地笑）”

老 “天都这么热了，估计咱们店的生意要越来越好了。一会儿把这些打折牌子收起来吧。（指着桌子上的打折牌）记住，从今天开始，咱店里的东西一律不打折。”

服 “要得，恭喜老板发财！”

【舞台一侧的清洁工又跑向另一侧。

【知了声声。

工 “小姑娘，等等、别急，塑料瓶放进蓝色的桶里。对喽，归好类。哎呀，是个小伙子啊，你说你这么热的天，留这么长头发，别中暑喽……”

【工人的声效结束。

【店老板调着空调，空调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老 “把温度再调低些，准备迎客！”

服 “（略带同情地）老板，您说外面温度那么高，那些没有空调的人可怎么办呀？”

老 “（顿了一下）这多好啊，都来咱们店喝冷饮呗。”

服 “恭喜……”

老 “行了，工作吧，我出去一趟，好好看店啊！”

服 “要得，老板您慢走。（鞠躬）不打折了，给老板挣大钱。”

【老板下场。

【服务员收掉桌上的打折牌放在柜台上，又发现窗边的水

桶需要收起来。她拿起桶后发现外边的清洁工身体摇晃

着眼看就要晕倒，赶紧放下桶冲上前，脑袋却直接撞到了

玻璃上。她后退几步后也顾不得自己，又赶紧从门口绕出

去，扶住清洁工。

服 “大叔，大叔，您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呀。快，我扶您到屋里凉快凉快。慢点啊，慢点慢点。”

【清洁工被服务员搀扶到店里坐下，缓了一会儿。

工 “哎呀，好多了，谢谢你了！”

服 “不客气，大叔，您在这坐一会啊。（边说边摸着脑门去把小水桶收了起来）”

【清洁工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观察四周。

工 “哎呀，我、我还是出去吧！”

服 “大叔，店里凉快。”

工 “你看我这一身还坐这，别影响你们做生意。”

服 “没事的大叔！来来来，您坐这休息休息。”

工 “这样吧，我头一次进你们店，买点啥吧，要不心里不舒服。给我来一杯你们店里最便宜的饮料。”

服 “要得！大叔，你稍微等一哈，来，‘冰天雪地’，20。”

工 “不、不必了，我出去了。”

服 “大叔，您别走啊。”

工 “打脸了，消费不起。”

服 “（灵机一动）大叔，来来来，你先坐下，我刚才说的是原价20，这个……打折，打完折只要5块钱，不打脸了吧。”

工 “（摸摸脸）哎，这脸舒服多了呢，给！”

服 “谢谢！”

【清洁工摸兜掏钱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很欣慰，又去忙自己

的事。

【男顾客匆匆上场，跑进店里，直接站在空调前。

客 “哎呀，哎呀，哎呀！热！”

工 “不热。”

客 “热。”

工 “不热！（打电话中）老伴，放心，热不着。我买了杯冷饮，打完折才5块钱，又好喝又解渴。好，下班就回去。（收起电话）”

【男顾客听着清洁工的话，走到柜台前。

服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客 “哎，给我来杯他喝的那个。”

服 “要得！‘冰天雪地’是我们店最受欢迎的，请扫码付款。”

客 “哦！我这有零钱，给。”

服 “谢谢。”

【服务员递给男顾客饮料，男顾客拿出20元钱递给服务员，

边喝着边等着服务员找钱。两人不断尬笑。

客 “哎呀，舒服！你这微笑服务挺到位呀。”

服 “谢谢夸奖。”

客 “你没有别的说呀！”

服 “欢迎下次光临，请慢走。您客气了！”

客 “（有些生气）我给你20！”

服 “检查过了，是真币。”

客 “是真够气人的，这个多少钱？”

服 “20。”

客 “你过来！”

服 “嗷！”

【男顾客示意服务员跟自己过来，走到清洁工跟前。

客 “大叔，你这个多少钱？”

工 “5块钱，好喝！”

【男顾客忍着气，看着服务员。

客 “他是你亲戚呀？”

服 “不是。”

客 “哎，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有钱？”

服 “不知道。”

客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二？”

服 “先生，我对你不是很了解。”

客 “（发火）我了解我自己！我被人欺负了！嗨我这小暴脾气！”

工 “哎，小伙子、小伙子，别发火呀。”

客 “小伙子不发火叫什么小伙子！我问你，我俩一样的饮料，为什么他那个5块钱，我这个要20？”

工 “嗨，我这个是打了折的。”

客 “（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对服务员）说！我这杯的差价你是不是悄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服 “我没有。”

客 “你给我说有！”

服 “我没有。”

工 “小伙子、小伙子，消消气，你肯定是误会了，这孩子看着就没那么大的胆子。我猜呀，这打折可能是随机的，或者……可能是限单双号，我这生产日期是双号，你的呢……（看着杯子怔了一下，对服务员说）哎呀，孩子，你是不是忙中出错了？”

服 “大叔…… ”

客 “（傻傻地看着杯子）哪有生产日期！大叔，你别在这添乱。（冲服务员）你给我说实话！”

服 “（示意男顾客贴过耳朵）这个不打折。”

客 “你骗谁呢？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服务员不知如何是好，走回柜台，男顾客紧跟，发现未收

拾起来的打折牌。

客 “哈哈，证据确凿！你看，各类冷饮打折大酬宾，我投诉你！”

服 “（焦急地）哎呀，先生、先生，我把钱退给你……”

客 “怕了吧，不退了。不是还剩15块钱吗？再给我来三杯。”

服 “那个要不得！”

客 “要得！”

工 “小伙子，这大热的天，你一下喝这么多凉的，容易闹肚子。”

客 “闹肚子好啊，我这3天肠道不通畅，没准这回就通了呢。”

服 “（忍着气）您喝好！”（将3杯饮料墩在桌子上）

客 “你什么态度，给我微笑服务！”

【服务员勉强挤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笑容。

工 “哎呀！”

客 “行了，别笑了。”

工 “等一下！”（将垃圾袋铺男顾客身下）

客 “干什么？”

工 “我修过下水道，这下边不通，就会往上冒。”

客 “你拿我当下水道了是吧！”

工 “不是，但道理是一样的，我怕你吐人家一地，铺好你喝着也踏实。”

客 “别说了！（看服务员）看着我。”

服 “先生！”

客 “知道我为什么喝吗？”

服 “因为您有量。”

客 “我是为了惩罚你！”

【拿起一杯就大口喝完，不断打嗝。又艰难地拿起第二

杯，强忍着喝下去，略有呕吐状。

工 “你好像是在惩罚自己。”

服 “（关心地）先生，您还是别喝了。”

客 “不行，我要让你知道，消费者惹不起的！”（第三杯刚喝了一口，要吐）

工 “（赶紧抓起袋子放在男顾客嘴边）你看，冒了吧！冒了吧！”

客 “通了！卫生间！”

服 “（着急）店里没有卫生间。”

客 “呀！上劲儿了。

服 “快、出门，右拐再左拐，直走再左拐。”

工 “公共厕所我打扫的，绝对干净！赶紧出发！”

服、工 “冲！”

【伴随赛车启动的音效，男顾客极速跑下。

服、工 “好悬！”

老 “小梅，出来搭把手。”

服 “（殷勤鞠躬）诶！要得老板。”

老 “哎，东西就放着吧，刚才那客人怎么了，我看是飞着出去的。”

工 “啊，打折饮料喝多了。”

老 “（疑惑）打折饮料？”

服 “大叔！”（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叔不说话。）

工 “（理解错误）啊！我喝了一杯……（服务员小幅度摆手）打完折才5块钱，合适，好喝又解渴。”

老 “多少钱？”

服 “（小步跑过去）老板……”

老 “别叫我老板了，你是老板了。”

服 “我不当老板。”

老： “你不当老板，还不给我好好当服务员。我怎么嘱咐的，今天开始一律不打折！”

工 “不打折？”（若有所思）

服 “我错了。”

老 “你错了？之前打折也就是7折8折，你这直接给打了2.5折，你有这么大的权力？”

客 “（回来，立在空调前）她没有这个权力，可她有把折后的钱装进自己口袋的权力。不过，我已狠狠地惩罚了她，哎呦！”（肚子又疼）

【清洁工赶紧上前示意男顾客别说话。

工 “别胡说，这是老板。”

客 “那我就更得提个醒了，遇到这样的员工应该及时采取措施啊……”

老 “小梅……”

服 “老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老 “可不是吗？我根本就想象不到……你一共卖出去了多少杯？”

工 “我1杯。”

客 “我4杯，（做呕吐状）这事不能提。”

老 “差的钱我认了，你走吧，这里的工作不适合你。”

客 “错得这么严重吗？”

服 “老板……”

老 “回头我把工资结给你。”

服 “老板，我明天就成正式员工了。”

老 “你这样做，已经没有明天了。”

【服务员默默脱下围裙，低着头转身离开，清洁工不忍。

工 “等等，老板。她是个好孩子，出外打工不容易，再给她一次机会，不能就这么开除她，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孩子，大叔问你，这不打折的饮料你为什么还要打折啊？”

服 “大叔，我只是想让您在店里坐着舒服，多歇会儿。”

【音乐起。

服 “大叔，我在店里每天都能看见您，一会儿您在街的这头，一会儿您在街的那头，饿了就蹲在街边啃着馒头，困了就靠在街角打个盹儿缓上一会儿。您起早贪黑不怕辛苦，从来没有一天停歇过。大叔……为了咱们这条街道干干净净的，您费尽了力气！我隔着玻璃看着都心痛！谁家孩子希望她们的父母是这样啊！……所以今天，我只想为您一个人打折！”

工 “谢谢你了，孩子！”

客 “那怎么还给我打折呀？（服务员委屈地看向男顾客）我知道了、知道了。这样，老板，措施马上取消吧，都赖我挑事了，差的钱我来补上。”

工 “（哽咽、大声）不行，这个事因我而起，我必须负全责，差的钱我给，我对不住这孩子。我来。”（冲上前要把钱补上。）

【店老板推让着，忽然发现收银台上的电脑显示器。

【音乐停。

老 “哎，不对啊，钱不差啊？是20块一杯卖的呀！小梅，这怎么回事？”

服 “老板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让老板赔钱，差的钱我已经补上了。”

【店老板感动，拿起围裙上前。

老 “小梅！”

【服务员徐徐转身，红着眼眶看着店老板。

服 “（委屈）老板！”

老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小梅，你今天给你的老板深深上了一课。什么都可以打折，但人心不能打折，留下来！”

【老板亲手给服务员穿上围裙，众人簇拥着。

服 “老板！我……”

老 “小梅，我为有你这样一个好员工感到自豪……”

工 “我感到温暖了……”

客 “我感到有股力量……正要喷涌而出……”

【男顾客捂着肚子疾下，三人笑。

服 “那老板，我明天能成为正式员工吗？”

老 “你现在就是了。”

服 “（激动地）恭喜老板！”

工 “傻孩子，应该恭喜你自己。”

老 “小梅，你看，世界有那么多人，只要我们每个人都尽一份力，为他们打开一扇善良的门……”

服 “这多好啊，让更多的人来咱们店里喝冷饮。”

老 “来！”

【《世界那么多人》的音乐起。

【店老板带着服务员把桌子放在空调下，又搬上来她带过

来一个装满绿豆汤的大桶和一把椅子，最后把之前拿回来

的立牌放在桌子上，牌子上写着“冷饮暖心专座”。大叔不

停地看着，也不知道她们在忙什么，也帮不上忙。最后被店

老板拉来坐下。

工 “这是……”

老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免费的绿豆汤，无限打折冷饮。大叔，你们为这个社会默默贡献着，我们需要你，时代需要你，美丽的世界需要你！”

【清洁工用力点头。

【服务员接上一杯绿豆汤放在清洁工手里，清洁工一饮而

尽，欣慰满足，随后起身，缓缓离去。服务员送出门，来到

街道上。

赏析：

小品之所以“小”，不单是因为表演形式，也是其刻画的对象使然。本作的几位人物，冷饮店老板、打工人、清洁工、青年消费者，都是我们身边的人，都是“小人物”。但正如小小的水滴能将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一般，“小人物”身上自有丰富的情感。

文艺创作首先是“欲”的、“有所不能自已而发于咏叹”的产物，然后才是“思”的产物，所以如何写好感性方面的内容，不但考验作者观察生活、提炼素材的能力，也考验作者塑造人物、构筑情节的能力。

一心想经营好店铺而误会打工人的老板，勤奋肯干、热心善良的打工人和清洁工，脾气直快又自带笑点的青年消费者，他们彼此都有自身的情感诉求和情绪表达，而在情感、情绪的交流、冲突中，老板与打工人的矛盾、打工人与消费者的矛盾、清洁工与消费者的矛盾，在表现出他们各自的利益诉求、进一步完善他们的人物弧光的同时，更搭建起了作品的故事框架，并对作品的核心意象“打折”进行阐释—商品可以“打折”，但人心不能“打折”。最终一步步阐释，在一举消解所有故事矛盾的同时，更由情入理，导出了作者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

文艺作品既是对人类情感的侧重性展示，又是人类理性的产物，情与理共同构成文艺作品从感性到理性的统一性。理性既可以是作者构筑作品的逻辑——将原始素材组合、排列成一个有序的文艺整体，也可以是作者想要表达的潜在意象和表达主旨。这两者是互相成就的：没有前者，作品就是一盘散沙，主旨表达也就无从谈起；没有后者，再严密的故事逻辑也只能锻造出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而非文艺作品。而本作作者在创编本作时，既遵循了“感性第一”的原则，塑造出了比较丰满的人物形象又逐步以感性编织理性的故事框架，较好地将主旨表达了出来。

（赏析：本刊编辑部）

（责任编辑/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