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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咸咸

2024-08-11孙晓松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4年7期

那是一段瘦骨嶙峋的光阴。

冬天,很冷。日子,很慢,如果没有昼与夜的交替,我以为它按下了暂停键。带着沙尘的风总是缠着我,怎么也摆脱不了。如果说在那枯燥、乏味的冬天里,还有什么味道,那便是母亲做的咸菜。

时间进入十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里的白菜正在经历着霜降。母亲说,叶子红了的时候,就可以腌渍咸菜。

大山里的叶子全红了,村子里家家户户院子堆满了白菜。母亲将白菜一担担挑回来,在院子里捡,一瓣一瓣掰下来,然后用笤帚清扫虫子、虫屎。那时候没有农药,白菜叶全是小洞洞,饱餐后的虫子胖乎乎的,躺在叶片间休息,在那贫穷的年月里,长着嘴巴的所有动物都在饿着肚子,唯有这些虫子未曾尝到饥饿的滋味。母亲笤帚所到之处,虫子纷纷落在院子里,先是蜷缩成一个“0”形,假寐三五秒钟,便一纵一纵地四下逃跑。离开了白菜的保护,它们怎么可能逃脱老母鸡那圆乎乎、贼溜溜、一直在觅食的小眼睛呢?

清扫过的白菜,母亲再用抹布擦干净根部的泥土,然后洗。洗过的白菜得晾干后才能入缸。咸菜的味道在最后一道工序——兑盐水。盐多了会苦,菜色发黑,盐少了会酸,会腐烂。四婶等好几个阿姨都掌握不好盐和菜的比例,每每都是母亲帮她们兑盐水。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后,再用一块大石头压在菜上面,盐水得漫过石头,然后封缸。一个月后,菜缸解封了,似乎村子里到处乱窜的风、烟囱里冒出的炊烟都带着咸菜的味道。

母亲腌渍的咸菜不仅可口,色泽更是一绝,菜心呈姜黄色,菜股奶白色,叶子翠绿色。就这色泽,足以让人馋涎欲滴。村子里那些懒婆姨家里没有咸菜,记得隔三岔五,总有人拿着钵钵到我家要咸菜,特别是张阿姨,嘴上抹了蜜似的,使劲地夸母亲做的咸菜有多么好吃,母亲笑笑算是回应。只要来我家要咸菜的,母亲都会满足他们的要求。看着他们抱着钵钵、罐罐满意地离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拿一罐,我们就少一罐,还未到春天的野菜长大,我家的咸菜缸就见底了,年年如此。

往事,咸咸,装满我心灵的谷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