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秀作家刘巨文诗歌作品评析
2024-08-09莫玉芝张嘉欣程宇鑫
博大精深而又神奇美妙的汉字,经过形象思维的诗情画意化过程的耦合效应,便有了绚烂惊奇的魔力。八桂诗史源远流长,独秀作家文脉持续不断。在八桂大地上生长的文学创作硕果,在一代代独秀作家的笔下大放异彩。作为桂学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独秀作家的文学创作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桂学的重要侧面。本文选取当代独秀作家刘巨文的诗作进行评析,感悟新时期独秀作家的创作理念与写作方法,为人们提供一个走近独秀作家和感受桂学文化魅力的文艺途径。
一、感悟和体验经历的化用
生活是文学的源泉。文学创作的灵感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体验和感受。诗人通过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将生活中的人、事、物转化为艺术形象,创作出丰富多样的诗歌作品。基于现实的感受以及体验经历的化用,是刘巨文诗歌创作中的一大特色。刘巨文认为,诗歌创作者应该学会观察,观察会带来心灵上的感受,而感受会催生出表达的冲动,带来情思的宣泄和抒发。这是真实的、诚挚的,是诗歌创作的原动力。刘巨文的诗作《蛇莓》就是这一创作理念的真切体现。此诗将蛇莓这一小野果作为抒写对象,语言朴实又充满趣味性,简洁而又精妙。短短几句,诗人就将蛇莓名字的由来和成熟期的形态描绘出来。“不要吃!有毒!蛇最喜欢,躲在果子下,休息,吐口水。”似乎就解析了蛇莓名称中“蛇”的由来,而语气急切又短促,这句话来自谁呢?是记忆里某个熟悉的身影,还是某个流传在乡间的传闻?“那些赤红的鼓着小眼睛的珍珠”“正从细碎的绿叶中探出头”这是成熟时期的蛇莓,它的色泽、它的形态都是那么富有吸引力,一个“探”字则将现实中的蛇莓带入一个人格化的世界,因而显现出朴实、节制、坚定、视野开阔而充满力量的诗歌风格。
诗人刘巨文表示:“这些生活一样日常,细小,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是,从中我们却常常感受到风暴般的力量。”对于刘巨文的诗歌,诗人雷武铃给出的评价更为中肯:“他那些关于家乡农村人事的诗带着浓厚的尘土气”,而这类“尘土气”便是基于某一个时期的体验经历、某一瞬间的生活感受,恰恰印证了他从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力量。诗歌中描绘的事物或许仅仅是我们日常0DzL+mV/pZhY9eeV1E0q2gaHEa/MxJQKwmVtVDgxwGo=生活中微小的事物,然而在生活中发现创作点,却是不容易的。诗歌的理念并不是用来照本宣科或者生搬硬套的,而是用以结合自我的身心经历和知识背景来感受和体验的。阅读,包括读诗,就是要从日常平凡乃至平庸的普通生活中,在弥漫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尘世间,重新找回心尖上不断磨损的细腻、敏感与锐利的感性冲动体验,滋养自身向善与审美的诗意人格素质。比如,刘巨文曾经在自己居住地的周边,通过阅读,用心找寻一个近在眼前、就在身边的诗意栖居地。写诗,就是从忙乱、琐碎的日常生活中热情探寻、挖掘心里积淀下的岩层。
二、诗歌的内容与表现方式
诗歌的形式和内容具有辩证关系,二者缺一不可。诗人通过运用表现方式的魔法,使之更好地作用于作品的内容,而作品内容的新颖性和广泛化也促使诗人在表达方式上更具有创新性。诗人如何将想要表达的作品内容通过诗歌形式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这是对诗人创作的考验,也是当代诗人创作时所面对的阻碍,即基于现实的感受和体验经历化成内心世界的感觉,如何找到一种表现方式,以便将虚化的感觉变成文字化的实体?在品读刘巨文的诗歌作品时,我们发现了一种可以化解这一阻碍的方法——真挚的情感经历和诗歌内容通过简短的语句和生动的画面进行呈现。在此以刘巨文的诗作《北方》为例,感受诗歌内容和形式表达之间的联系和转化。
诗人在诗作中描绘了自己所生活的自然风光优美的北方土地,那个被现代工业困扰的北方城镇,那群北方土地上的人民。诗作先描述故乡的景和故乡的人,最后写道:“他们超越傲慢之美和孤僻之痛,默默忍受,爱着这里,从不打算离开。”诗人在最后一句中直抒胸臆,表达了对家乡的怀念与爱恋。诗人将自己对于故乡的情感通过故乡的人、景和事表现出来,诗人将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与诗歌形式巧妙地结合起来,达到了“我手写我心”“随物赋形”的理想的写作境界。这种境界显然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想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则需要积累大量的文学经验,只有这样,在写作时才能得心应手。在写作的初始阶段,可以尝试对某种题材和某种形式做深入的探索和挖掘,使之形成未来发展的基础和参照,举一反三,然后再尝试多体裁创作,不断学习提升。
诗歌素材(题材)是诗者人生存在的一个侧面,诗歌作品是诗人心理生活乃至灵魂生活的本真写照。就像刘巨文的诗作是他自己至心灵生活的写真一样。他首先想做的不是为读者而写,而是抒发自己的感受,为自己内心深处找到和打开一个排解和宣泄情思的出口,然后才是让读者经由这个口子得以进入那个阅读的意义空间。归根到底,要理解到生命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要相信自己对于某一事物感觉的奇妙,努力发现这种奇妙感觉的奥秘,进而找到合适的表现方式。
三、诗歌的不定式标准
当代诗歌是否存在一个统一的创作模式(如必须具备共同的象征性事物、格式统一等要求)?当我们面对各式各样的诗歌作品,就像柏拉图的人生三问一样,难免对诗作模式存在疑问。顾城的诗歌《一代人》中“黑夜”和“黑色的眼睛”都具有象征意义。从古至今,梅、兰、菊、竹等事物都被人们赋予了象征意义,那么诗歌中所描写的事物一定要被事先赋予某一种象征意义吗?对于此,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刘巨文的诗歌作品给我们作出了解释。就像他的诗作《拖拉机喷吐着黑烟》,全诗没有运用任何修辞,只是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一个场景写下来,而诗作中的“拖拉机”是否存在着某种象征意义,需要结合诗歌内容进行剖析。刘巨文也提及诗歌鉴赏中的象征意义没有必要进行先行的强加,而需要根据具体文本做出具体的应对。仍以刘巨文的诗作《拖拉机喷吐着黑烟》为例,不同读者的理解不同,某些读者认为拖拉机喷吐着的黑烟是作者遥远记忆的引入,黑烟引导读者的思路来到广袤的北方土地,富有意境。而有些读者则认为诗歌并不存在什么象征性的事物,诗人只是通过简单的描绘将一幅田间劳动的图像呈现在读者眼前——喷吐着黑烟的拖拉机、新鲜的泥块、帮助父母干活洋洋得意的“我”、干完活后休息的大人,这些景象已经将读者的思路牵引到农忙的田野,没有任何象征性的事物,但是作者想要表达的情感和内容,足以被具有相同记忆的读者领会。
对于诗歌格式的判定,中国古代的近体诗有比较严格的标准,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根据固定的诗歌格律,诸如平仄和对仗等,来判断一首诗是不是标准。以唐代诗人杜甫的《登高》为例,除了表达内容方面的因素,其诗的韵脚“哀、回、来、台、杯”完全符合唐代文人作诗押韵的标准。同时,从诗歌的平仄结构来看,《登高》这首诗采用的是仄起平收的七律格式。在古韵中,“急”“白”“独”“浊”都是仄声字中的入声字。诗中的平仄安排严格遵守七律的平仄律,即在一般情况下,以两个音节(两个字)为一个音步,平仄交互安排。如此,杜甫的《登高》被后人誉为“七律第一”。回顾对当代新诗格式标准探究的历史,从当代新诗发展的角度来看,冯至、穆旦等现代主义诗歌先驱开创和推动了现代诗歌的发展。至于诗人北岛的诗作(如《回答》),仍属于现代汉语诗歌的模式,北岛的诗歌以奇特的意象、深远的情思将现代汉语诗歌推向了又一个高峰。而接下来,海子的诗歌以及一些后朦胧诗(第三代诗)则倾向于哲学层面的探讨,追问世界及其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开拓了当代汉语诗歌的话语模式,写出了当代汉语诗歌的文本。迄今为止,当代新诗的创作仍处于发展阶段,其创作模式目前尚未形成一个定型标准,有些时候要视具体内容抒写。换言之,当代诗歌创作更加追求的是一种开放、多元的发展态势,诗歌格式呈现多样化。如刘巨文的诗作《蒲公英》便可视为当下新诗形式探索的一个典型例证。
在诗作第一段,诗人直接将植物图册中对蒲公英的科学介绍照搬到诗作中,不动声色,像歌曲的前调低吟,为后半段的情思高潮抒发做了铺垫。诗作第二段,诗人的眼光回归现实——植物图册外的世界,描绘自身的现实处境,同时又与诗歌最后一段的回忆形成对照,将调子悄悄抬起。诗歌的第三段,则采用回忆笔触,以一句“我忘记的太多”收笔,言尽意不止,为读者留下一个想象的思维空间。诗人由浅入深,诗作基调由和缓逐渐过渡到一个情思的抒发点,这种逐层铺垫的手法在一定程度上与传统古体诗的“起承转合”有些相似,而给读者留下无限想象的收尾,言尽而意蕴不止,我们由此不禁会想到李商隐诗篇里的那句“只是当时已惘然”。从这两点来看,中国延续了千百年的古体诗歌的表达方式仍与当下新诗创作存在无法割绝的关联。但是,从表面的诗歌格式来看,刘巨文的诗作《蒲公英》,其诗句字数的不固定、标点符号的多样性、对其他文献的引用等,这些已经完全抛却了古体诗歌对诗歌格式的固定要求,表现出的是当下新诗创作的开放、自由、灵活的风格特色。
总之,古诗的形式标准自然要放回到往昔历史特定的时空环境下进行考量,那样一种农业文明时代使用古代汉语写作的文言诗歌的形式标准,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能适应以当代汉语创作的新诗的实际境况。当下的新诗创作要避免套路化的模式框定,而追求不断与时俱进的革新和创意。在诗歌的内容和形式方面,不应将内容与形式搞成二元分布乃至对峙的两端,内容和形式原本就是一个彼此相辅相成、难解难分的水乳似的整合体。
四、影响读者理解诗歌的因素
诗歌作为一种古老的文学体裁,其本身就富有艺术性,蕴含着诗人独特的情思表现,映射出某一个特定时期的社会现实。从古诗到现代新诗,诗歌的创作是有目的性的,如白居易的《卖炭翁》讽刺当权贵族;李白的《将进酒》展现他乘风破浪的豪迈气魄。在诗歌中,诗人的创作意图通过简练的诗句展现出来,诗作的价值也在读者的阅读和理解中得以体现。如何理解诗人作诗的创作意图,体会诗歌的意义,这一点对读者来说很重要,只有真正理解了诗歌的意义,才能和作者之间达到共鸣,所以说阅读一首诗歌的理想境界就是“懂”,即由表及里感知其中的哲思。
读者自身的文学素养是能否正确理解诗作意义与价值的重要因素,这正对应刘巨文诗歌的解读过程——要多看和多想。具体而言,“多看”是指看世界,看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与此同时,也要通过看“好书”来培养自己的文学品位;而“多想”就是要思考和读懂读通,从节、篇到章,由书籍到人生,思考这个活生生的世界。只有多看多想多思考才能够明白诗作者创作的真正用意。在此,我们引用刘巨文的诗作《在黄河边土崖上——给雷老师和铁军》为例进行探讨。此诗主要是诗人与友人在黄河边游玩,受风物和心境刺激起意而作,其中体现了诗人对生活细节的捕捉力和敏锐的感知力,即进行“多看”。而诗作的完成经历了较长一段时间的雕琢,对于语言的锤炼以及结构的把控也进行了多种推敲。比如“好多个瞬间,我们一定是睡了”这一句,便是经过多次考究,才采用了一种肯定的语气。这便是“多想”在诗歌创作中的映射。诗人的创作过程经历了多看、多想的阶段,而读者对诗人创作这首诗歌的意义以及对诗歌的价值探讨,则需要尽可能经历这两个阶段。
同样,诗歌作品的展现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对诗歌意义和价值的探究,刘巨文等独秀作家的诗歌作品就曾经与摄影作品展览同时进行完美的融合,这便打开了诗作走近大众生活的一种全新方式。诗歌文字与摄影画面相互映照,使诗人寄托在诗歌中的思想情感,或者说想借助文字表达的抽象化的意境变得“可视化”,为鉴赏者的深入理解和探讨提供了新途径。
无意识的主题同样也会影响读者对诗歌意义和价值的探讨,从诗歌的意义上来讲,价值和意义是一种关系,是一个不断发生相互联系并在其中逐渐生成的过程,而并非动笔写诗之前早已事先确定的。让我们再一次回顾刘巨文的诗作《在黄河边土崖上——给雷老师和铁军》,并不是诗人事先在脑海中构思了某一个场景、某一种价值定位。其创作的冲动,其实是在对事物有所感触的瞬间萌发。由此折射出价值和意义是一种由诗人、诗作、读者和世界之间的相互关系而持续生成的过程。换言之,刘巨文的诗作和读者之间发生了一种阅读并生成的关系,并且因为这些诗作的耐读性,日后还会生成新的阅读意义空间,产生新的阅读价值。读者与这些诗作的交流互动,并不存在某种标准答案,即使是一不小心变成误读,其实也是对原作的一种演绎或再创作。这本来就是一场心灵碰撞和头脑风暴,会在诗作者与读者的对话和交流中有所拓展和延伸。
鉴于对独秀作家刘巨文诗歌作品的评析,围绕诗人创作的三个特点,即诗歌创作过程中现实感受和体验经历的化用、内容与表现方式的选取与把控,以及诗歌创作所体现的不定式标准,提炼刘巨文诗歌的魅力所在,帮助读者进一步对独秀作家的作品乃至文学桂军的作品有更深入的理解。这就引出了本文的第四个关注点,即影响读者理解诗歌的因素,解决好这几个因素有利于我们更好地欣赏诗歌。本文对诗歌问题的探讨,不仅仅局限于针对刘巨文诗歌的探讨,也可以拓展到对其他文学桂军成员的诗歌作品的分析研究之中,这也是选取刘巨文诗歌作品进行评析作为走近桂学文化切入点的要义之一。
作者单位: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