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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力外流背景下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农户收入效应研究

2024-08-05詹绍菓宦梅丽

当代经济管理 2024年9期

[摘要]推动农民增收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任务,农业社会化服务作为农业经营体系变革的重要内容,其能否及如何促进农户增收,在学术界尚未形成一致定论。文章基于中国13个省份的132个村庄1385份农户问卷调查数据,通过构建一个包含农业社会化服务识别工具的中介效应模型,实证分析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影响以及劳动力非农转移在其中发挥的中介效应。研究表明,农户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会显著促进劳动力非农转移,由此造成两方面的农户收入效应:一方面,劳动力非农转移会直接促进非农业收入的增长;另一方面,农业社会化服务可以在生产效率方面弥补农业劳动力减少对农业收入造成的不利影响,实现农业收入增长。同时,在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等边疆地区和非边疆地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农户收入效应存在异质性。现阶段我国距离农业规模经济还存在较大差距,发展农业社会化服务成为推动小农户与现代农业有机衔接、促进农户增收的重要路径。由此,应重视农业社会化服务薄弱环节的发展,为劳动力非农转移创造空间并提供配套支持,从而更好地促进农民增收。

[关键词]农业社会化服务;非农收入;农业收入;劳动力非农转移;中介效应

[中图分类号]F3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461(2024)09-0038-10

一、问题的提出

农民收入是“三农”问题的重点和难点,提升农民群众的收入水平是实现共同富裕的最艰巨任务[1]。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指出要强化农民增收举措。但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城乡收入差距整体上还维持在245∶1(2022年)的较高水平,导致大量农村劳动力向非农部门转移。农村劳动力的大规模城市化转移不利于农业部门的劳动力配置,不利于实现乡村振兴,只有兼顾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的增长,才能解决以上矛盾。因此,在农村劳动力不断外流背景下,如何进一步强化农民的增收措施已然成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重要议题。

近年来,农业社会化服务大量兴起,得到各界广泛关注,被认为是实现小农户与现代农业有机衔接的关键,其出发点和落脚点在于促进农户增产增收[2]。当前,政府已经出台诸多政策引导和支持农业社会化服务发展,例如2013年农业部印发《关于大力推进农机社会化服务的意见》指出,要积极推动农机社会化服务机制创新,构建新型农机社会化服务体系,最大限度满足农民实际需求;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健全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发展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社会化服务,发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以上重要政策文件为农业、农村和农民现代化发展确立了主体方向。

目前,仅有少量文献专门讨论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影响,认为农业社会化服务具有普遍意义上的增收作用[3-4],而土地规模化经营是农业社会化服务影响农户稻作收入的重要作用路径[5]。其他大部分研究聚焦于农业机械化和生产环节外包等对农户收入的影响。一些研究表明,农业机械化可以实现对劳动力的替代,提升劳动生产效率[6-7],从而有效增加粮食产出,促进农业收入增长[8],农业机械化还会促进劳动力非农转移,提高农户的非农收入[9],但劳动力老龄化会抑制农机服务的收入增长效应[10]。农业生产环节外包对生产效率和技术效率存在积极影响,但在不同要素密集型环节呈现显著差异[11-13]。生产环节外包对生产成本也具有显著影响,能够降低水稻生产成本[14],但是在病虫害防治环节的外包却得出相反结论[15]。而且,服务外包的福利效应呈现环节差异性,且田间管理环节高于其他环节,但是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表明播种环节外包具有福利效应[2]。总体上,生产服务外包能够显著提高农业生产净收入[16-17]。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仍然存在以下不足:其一,现有文献主要聚焦于农业机械化采用和生产环节外包对农户收入的影响,但是整体推进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是否具有同样的作用还有待研究,相应的影响机理和作用机制尚未清晰诠释,特别是随着新型城镇化的持续推进,大规模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而劳动力非农转移在农业社会化服务与农户收入构成关系中可能扮演重要角色,现有研究缺乏从劳动力非农转移角度讨论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影响;其二,大部分研究都是探讨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整体收入的影响,忽略了农户收入结构的变化,在劳动力结构向非农转移背景下,农户收入结构中非农收入占比日益上升,劳动力结构和农户收入结构都在发生重要变化,当前缺乏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结构的细分研究;其三,农业社会化服务与劳动力非农转移的关系可能是双向的,将农业社会化服务、劳动力非农转移与农民增收三者的关系置于同一研究框架下,如何有效识别相互之间的因果关系是急需解决的难题。现有研究对以上问题都缺乏系统性讨论。

鉴于此,本研究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实证分析农业社会化服务是否能够通过劳动力非农转移促进农户增收,并得出各自中介效应的比例,既可以量化农业社会化服务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收入增长的贡献,又能够进一步探索农业社会化服务通过劳动力非农转移作用于农户收入的具体路径。此外,为克服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研究构建了Probit模型,估计出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的概率预测值,将其作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识别工具,引入中介效应模型进行分析。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根据“经济人”假设,无论在任何生产环节,农户自愿购买农业社会化服务均能提高农户效用水平。理性农户选择购买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原因在于,通过农业生产要素的重新配置,有助于获得更高收益。他们并非简单追求农业产出或个人效用最大化,而是合理配置家庭资源,从而最大化家庭收入[18]。农户家庭收入主要包括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这与劳动力结构密切相关。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和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农村劳动力在城乡二元地区的流动能力不断增强,农户可以在城乡之间兼顾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两个方面,而农业社会化服务恰好可以提高劳动力非农转移的效率,通过要素替代效应作用于农户收入。

(一)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业收入的影响

农业社会化服务可以显著降低单位投入的生产成本[7,14],提高农业生产的收入。同时,农业社会化服务还可以通过资源配置[19]、专业化分工[20-21]和技术引入[22-23]等三种效应影响农业产出,进而作用于农户收入。通过土地托管或生产环节部分(或全部)外包给专业化服务组织,农业生产的效率会得到显著提升,最终提高农户农业收入[24]。譬如,黄季焜等(2008)发现,相比农户自种,采用统防统治服务在施药时间和频率上更为精确,有助于提高防治效率[20]。而且,虽然农业机械不可分,但是可以利用农机服务可分的优势克服单个农户耕地规模过小的问题。农业领域的技术进步促使部分生产环节和农艺能够由专业化组织供给,农业机械化服务克服了资产专用性的劣势[23],小农户采用机械服务亦可获得先进机械技术形成的优势,进而增加农业产出。因此,总体而言,农业社会化服务有助于农户增收。

(二)劳动力外流背景下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结构的影响

农业社会化服务的要素替代效应会推动劳动力非农转移,作用于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农业社会化服务会加速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收入造成负面影响。根据刘易斯的“零值农业劳动假说”,当农业剩余劳动力边际产出为零或者为负值时,劳动力非农转移并不会对农业产出产生影响。但根据舒尔茨的观点,这一假说似乎并不完全成立,尤其在农忙时节,农业劳动力供给不足将对农业产出造成显著负面影响。在中国,农业机械化的蓬勃发展对农村劳动力产生了替代效应,劳动力外流似乎并没有制约粮食生产。但实际上,东北三省、广西等地由于劳动力大规模外流,导致人口年龄结构老龄化、村庄空心化、抛荒等现象恶化,显著减少了农业劳动时间,对生产和技术效率产生负面影响,减少了农户的农业收入[25]。因此,在劳动力外流背景下,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采用对农户的农业收入会产生不利影响。

在非农收入方面,正是由于农业社会化服务具有劳动力替代效应,农业劳动力有更多的时间从事非农就业,促进非农收入增加[7,24]。对于理性的农户,考虑的是家庭收入最大化,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能够将他们从繁重的农业劳作中解放出来,转移到工资率更高的非农部门就业,获得更高收入。由此可见,农业社会化服务对非农收入的增长效应主要由劳动力非农转移实现。

综上所述,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影响存在总体和结构的影响。理论上,在不考虑劳动力非农转移的情况下,农业社会化服务总体上是有助于农户增收的,现有研究也得到了相应结论[3-4]。但是在劳动力非农转移背景下,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不同收入结构的影响是有差异的,其中不利于农户的农业收入增长,但有助于非农收入的增加。因此,在考虑劳动力非农转移因素后,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总体影响需要取决于对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的影响程度,相应结论需要进一步进行实证检验,具体的影响机理如图1。

图1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影响机理

三、数据来源、模型设定与变量选取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新型经营主体调研”问卷调查。该调研问卷涵盖受访农户个人和家庭信息、土地利用、分地块信息、粮食作物的生产成本与收益等信息。根据研究需要,采用玉米种植户的样本数据,并剔除极端异常值和信息不完善的样本,剩余1385个观察值,覆盖13个省份(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山东、河北、江苏、安徽、河南、湖北、湖南、四川、甘肃)112个县的132个村庄。其中,693户农户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约占总样本的一半。

(二)模型设定

1中介效应模型

为检验劳动力非农转移在农业社会化服务影响农户收入过程中的中介效应,即农业社会化服务通过劳动力非农转移对收入的影响,构建如下中介效应模型:

Yi=φ0+φ1Xi+φ2Zi+ε1(1)

MEDi=ω0+ω1Xi+ω2Zi+ε2(2)

Yi=ρ0+ρ1MEDi+ρ2Xi+ρ3Zi+ε3(3)

式中,Yi为第i农户的收入,Xi为自变量,MEDi为中介变量;ε1,ε2,ε3为随机扰动项;φ1,φ2,ω1,ω2,ρ1,ρ2,ρ3为待估参数;Zi为影响劳动力非农转移和农户收入的其他控制变量。φ1是自变量对收入的直接效应;ω1为自变量对中介变量的影响,ρ1,ρ2分别为自变量、中介变量对收入的影响。本研究采用Sobel检验的显著性评估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考察农业社会化服务是否能够通过推动劳动力非农转移,进而促进家庭农业收入、非农收入和总收入提升。

2Probit模型

由于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二元变量的内生性本质,特别是劳动力非农转移可能影响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为有效解决以上问题,本研究采用两阶段处理方式,第一阶段运用Probit模型预测出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概率,第二阶段将概率预测值作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识别工具[26]。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模型设置为:

Servicei=α0+αm1Xmi+i(4)

式中,Servicei为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二元变量,采用即赋值为“1”,否则为“0”;Xmi为一组影响农户采用服务的变量,包括农地规模、细碎化程度、耕地特征、固定资产投资、农户和个人特征等;i为随机误差项。

(三)变量与描述性统计

本研究核心变量为农业社会化服务,在Probit模型作为因变量,在中介效应模型中将Probit模型估计出的概率值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中介变量为劳动力非农转移,采用外出务工人数占家庭人口数的比重进行衡量。借鉴既有文献的研究成果[27-29],控制了经营规模、耕地细碎化、土地特征、生产经营决策人特征、农户家庭特征、政策因素、区域因素等影响。特别地,根据李江一等(2021)[30]的研究成果,控制了农地确权对农户收入的影响(见表1)。

从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来看,户均玉米种植面积为1328公顷(1992亩),平均地块数量为5264块,相比西方发达国家大农场的经营规模,如2017年美国农场的平均土地规模为441英亩(26708亩)②、澳大利亚的小麦种植农场平均规模达到1500公顷(22500亩),中国农业经营主体以小规模农户为主,土地碎片化严重,符合农业生产实际情形。同时,这也表明,现阶段我国农业发展距离规模经济还存在较大差距。从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采用情况看,1385个农户样本中,近一半的农户采用了农业社会化服务。从劳动力非农转移情况看,平均每户家庭劳动力向非农转移的比例为039,说明我国农村地区劳动力非农转移已成为时代所趋。

四、实证结果及解释

为实证检验农业社会化服务、劳动力非农转移和农户收入之间的关系,本研究构建一个中介效应模型,该模型包含Probit模型估计出的概率预测值作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识别工具,以克服二元决策变量的内生性问题。首先,运用Probit模型估计出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的概率预测值,其次,将它作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工具变量引入中介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检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社会化服务影响农户收入的中介效应。

(一)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的影响因素

表2报告了Probit模型估计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总体上农业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存在显著正向效应,这与现有研究发现类似[23]。REARDON等(2000)[31]发现农业机械化能够有效替代劳动,缓解农户从事农事活动中所需的繁重体力劳动,开展非农就业活动。可见,农户向非农部门转移,将助推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采用。农地规模和地块数量的估计系数分别显著为正值和负值,说明农地经营规模越大、耕地细碎化程度越低,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的概率越高。农业生产性固定资产投资对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影响并不显著,与YI等(2019)[32]的研究结论略有不同。根据QIU和LUO(2021)[29]的发现,经营规模与机械化服务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随着经营规模的扩大,农户采用农机服务的概率增加,当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农机服务采用概率开始下降。本研究在模型中引入经营规模的平方项,Probit和OLS估计结果均表明,经营规模与农业社会化服务可能存在“倒U型”关系。这进一步印证了QIU和LUO(2021)[29]的观点,经营规模越小,购买农机服务的成本较高,因而农户更倾向于采用传统耕作方式,而随着规模增加,会逐渐倾向于采用农机服务,但是当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农户更倾向于购买机械进行生产,农机服务采用概率下降(见表2)。

从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的影响因素来看,农地经营规模和耕地细碎化程度对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产生了显著影响,劳动力非农转移促进了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与劳动力非农转移的双向关系得到了证实。农业生产性资产投资与农机服务采用决策呈反向关系,换言之,不同规模的农户采取不同的耕作方式和种植决策,小规模农户可能倾向于采取传统耕作方式,大规模农户倾向于选择自购机械进行农业生产。

(二)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直接影响

本研究将上一步各环节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的概率估计值作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识别工具,基于式(1),在不考虑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的情况下,检验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总收入的直接影响。同时,还考察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的结构影响,结果如表3所示。

表3模型(1)回归结果报告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家庭总收入的影响,显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值。意味着在不考虑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的情况下,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采用能够显著提高农户家庭收入,这与现有的研究结论一致[10]。模型(2)回归结果报告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业收入的影响,显示农业社会化服务并未对农业收入造成显著影响。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采用虽然有助于促进劳动生产率提高,缩减劳动时间,提高作物产量[33],进而促进农业收入增加,但是农业社会化服务也促进了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收入会产生不利影响。综合两种效应,在忽略了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的情况下,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还有待考察。模型(3)回归结果报告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非农收入的影响,显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值,说明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的概率越大,农户非农收入越高。由上文分析可知,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有助于非农收入的提高,因此,在模型中即使不考虑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的情况,也可以得到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非农收入的显著正向影响。

(三)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影响的劳动力非农转移中介效应

1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劳动力非农转移的影响

基于式(2),本文考察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劳动力非农转移的影响,实证结果如表4模型(1)所示。农业社会化服务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值,说明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有助于促进劳动力向非农部门转移,这与宦梅丽和侯云先(2021)[23]得出类似的研究结论,进一步证实了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劳动替代效应。

2农业社会化服务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户收入的影响

基于式(3),本文分别考察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总收入、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的影响,并进行Sobel检验,结果证实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农户增收效应中存在劳动力非农转移的中介效应。实证结果如表4模型(2)和模型(4)所示。

对农户总收入的影响。表4模型(2)回归结果报告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总收入影响的回归结果,以及劳动力非农转移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在考虑劳动力非农转移后,农业社会化服务依然有助于提高农户家庭总收入。Sobel检验结果表明,劳动力非农转移发挥了显著的中介效应,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总收入的正向效应中有5479%是通过劳动力非农转移产生的。

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表4模型(3)回归结果报告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收入影响的回归结果,其中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收入存在显著负向效应,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业收入存在显著正向效应。Sobel检验结果表明,劳动力非农转移在农业社会化服务影响农业收入过程中产生了显著中介效应,且中介效应为-15242%,即劳动力向非农部分转移抑制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业收入的增长效应。以上回归结果与表3模型(2)回归结果相吻合,在剔除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收入的不利影响后,农业社会化服务会在技术服务领域提升农业生产效率,显著提升农业收入水平。

对非农收入的影响。表4模型(4)回归结果报告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非农收入影响的回归结果,其中劳动力非农转移对非农收入产生了显著正向影响,而农业社会化服务对非农收入的影响由显著为正向(见表3模型(3))变为不显著(见表4模型(4)),表明劳动力非农转移在农业社会化服务对非农收入的影响中存在完全的中介效应,Sobel检验结果证实了这一论断,劳动力非农转移的中介效应为9015%。

(四)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影响的区域差异性

中国内陆边疆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不过土地资源丰富,例如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等都是我国的粮食生产大省,农民土地经营规模相对较大,农业收入成为农户家庭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进一步探讨了边疆地区和非边疆地区关于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影响的区域差异性③,回归结果如表5。其中,非边疆地区的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户总体收入具有显著促进作用,虽然劳动力非农转移减少了农业收入,但显著促进了非农收入增长,以上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相同。但是,边疆地区的样本回归结果有一定差异性,其中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户总体收入的影响并不显著,而且,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收入的影响并不显著,但是可以显著促进非农收入的增长。边疆地区回归结果的差异性可能是因为边疆地区的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水平显著低于其他地区,劳动力非农转移水平也具有同样的特点④。因为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等边疆地区家庭的土地经营规模相对较大⑤,农户大多会采取购买机械化设备的策略进行规模种植,而非采用农业社会化服务,而且,边疆地区的农业技术服务的可得性也有待进一步提高。此外,以上地区的城镇化水平相对较低,工业就业机会较少,城乡收入差距并没有很大,较少农民会选择到对应城市务工,大多劳动力会选择直接向大城市进行转移。因此,在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等地区,并未发现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户总体收入产生显著影响。

综上所述,无论是否考虑劳动力非农转移存在的中介效应,农业社会化服务都有助于显著提高农户总收入和非农收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农业社会化服务确实推动了劳动力向非农部门转移,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业收入存在显著负向效应,不过农户整体的农业收入水平并未因这种不利影响有所减少,因为农业社会化服务可以在生产效率方面弥补农业劳动力减少对农业收入水平的不利影响。换言之,尽管劳动力非农转移抑制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业收入的增长效应,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总收入仍然存在显著正向影响,这种增收效应主要由非农收入的直接增加和农业收入的净增加所实现。

五、结论与政策含义

本研究采用农户层面的数据,以玉米种植为例,考察了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户收入的影响以及劳动力非农转移在其中发挥的中介效应。在我国农村劳动力大规模外流的现实情境下,试图从农业社会化服务角度为农户增收路径提供一个解释。具体而言,基于2019年中国13个省份132个村庄的1385份农户问卷调查数据,构建一个包含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的Probit概率估计值的中介效应模型,考察农业社会化服务、劳动力非农转移和农户收入的互动关系。

本研究发现:一是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决策由农地经营规模、耕地细碎化程度、劳动力非农转移、农业生产性资产投资、个人和家庭特征等因素共同决定;二是农业社会化服务推动了劳动力非农转移,直接促进了非农收入的增长,而且农业社会化服务可以在生产效率方面弥补农业劳动力减少对农业收入的不利影响,实现农业收入的增长;三是农业社会化服务能显著促进农户家庭总收入增长,这种增收效应主要由非农收入增长和劳动力向非农部门转移形成的农业收入增长共同构成;四是在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等边疆地区,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用和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农户总体收入的影响并不显著。

本研究认为,现阶段我国距离规模经济还存在较大差距,农业生产依然以小农户为主体,但是只有当从事农业经营的人地比例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才能保证农业机械化可以有效促进农民增收。因此,在农村劳动力大规模非农转移背景下,需要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配套支持,避免农业和农村的“空心化”问题。农业社会化服务是建立农民增收长效机制的重要手段,能够有效应对人口红利消失和工资率刚性上升的不利局面,对农户的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产生双重促进效应。具体而言,可以从以下层面继续推进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农户增收机制构建:一是通过鼓励培育家庭农场、农机合作社、龙头企业等新型经营主体,创新跨区服务、土地托管、服务外包等农业社会化服务模式,提高农业社会化服务能力;二是增强农业机械技术的研发和推广,补齐农业社会化服务发展薄弱环节的短板,降低服务价格,增加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可得性;三是消除城乡二元体制造成的资源要素流动壁垒,推进农村地区的基础服务建设,特别是推进城乡交通设施的建设,改善农民在农作时节和城市务工期间,城乡往返的通勤条件和通勤成本;四是加快边疆地区的经济发展,为农民进城务工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同时在农村地区加大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宣传,引进更多的农业社会化服务的经营主体,发挥农业社会化对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的双向促进作用,实现城乡融合互动发展。

[注释]

本研究根据农户所在省份的地理区位划分三个地区:东部地区包括河北、辽宁、江苏和山东;中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吉林、黑龙江、安徽、河南、湖北和湖南;西部地区包括四川和甘肃。

②数据来源:美国农业部(USDA)2017年农业普查(CensusofAgriculture)。

③受制于样本数据,本研究将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等省份作为边疆地区,其余样本为非边疆地区。

④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的平均农业社会化服务水平为036,其他地区为0565;劳动力非农转移水平为022,其他地区为047。

⑤边疆地区农户的玉米种植经营规模平均达到3063公顷,其余地区为0515公顷。[BFQ][Z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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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onFarmerIncomeEffectsofAgriculturalSocialized

ServicesundertheBackgroundofLaborOutflow

ZhanShaoguo1,HuanMeili2

(1.InstituteofChineseBorderlandStudies,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0101,China;

2.ChinaInstituteforRuralStudies,TsinghuaUniversity,Beijing100084,China)

Abstract:Promotingthefarmer’sincomeisanimportanttasktocomprehensivelypromotethestrategyofruralrevitalizationandacceleratethemodernizationofagricultureandruralareas.Asanimportantpartofthereformofthefarmingsystem,theacademiahasnotreachedaconsensusonwhetherandhowitpromotesthefarmers’income.Basedonasurveydatasetwith1385farmerhouseholdsinChina,thisstudyconstructsamediatingeffectmodeltoconductananalysisoftheimpactsofagriculturalsocializedservicesonfarmerhouseholds’income,aswellasthemediatingeffectsoflabormigration.Theresultsshowthattheadoptionofagriculturalsocializedservicesbyfarmerswillsignificantlypromotethenonagriculturallabortransfer,resultingintwoaspectsoffarmer’sincomeeffects.Ontheonehand,labortransferwilldirectlyincreasenonagriculturalincome;ontheotherhand,agriculturalsocializedservicescanmakeupforthenegativeimpactsofthereductionofagriculturallaborforceonagriculturalincomeintermsofproductionefficiency,andachievethegrowthofagriculturalnetincome.

Meanwhile,thefarmerhouseholdincomeeffectsofagriculturalsocializedservicesareheterogeneousbetweenfarmerhouseholdsinborderareassuchasHeilongjiang,Jilin,Liaoning,InnerMongolia,andthoseinnonborderareas.Atpresent,thereisstillasignificantgapinChina’sagriculturaleconomiesofscale.Developingsocializedagriculturalserviceshasbecomeanimportantwaytopromotetheorganicconnectionbetweensmallfarmersandmodernagriculture,andtoincreasefarmers’income.Therefore,attentionshouldbepaidtotheweaklinksinthedevelopmentofagriculturalsocializedservices,creatingspaceforlabortransfer,providingsupportingfacilities,andbetterpromotingtheincreaseoffarmers’income.Atpresent,thereisstillasignificantgapbetweenChinaandthescaleeconomyofagriculture.Developingsocializedagriculturalserviceshasbecomeanimportantpathtopromotetheorganicconnectionbetweensmallfarmersandmodernagriculture,andtoincreasefarmers’income.Therefore,attentionshouldbepaidtothedevelopmentofweaklinksinagriculturalsocializedservices,creatingspaceforlabortransferandprovidingsupportingfacilities,inordertobetterpromotetheincreaseoffarmers’income.

Keywords:agriculturalsocializedservices;nonagriculturalincome;agriculturalincome;labormigration;mediatingeffects

(责任编辑:张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