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研究的多元视角分析与展望
2024-07-12禹建湘张浩翔
禹建湘 张浩翔
2023年,中国网络文学批评的关注度持续提升,中国网络文学批评也持续深入、更加全面,涉及的内容更贴近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历史进程。因此,需要进一步廓清2023年度网络文学批评总貌,总结年度热点,摸索发展规律,反思研究存在的相关症候,旨在推动网络文学理论走向新高度,展现新气象。2023年,关于中国网络文学起点问题、网络文学传播“出海”问题、网络文学的版权与保护研究、经典化的研究与讨论、现实主义网络文学的发展问题、网络文学的叙事与话语分析、网络文学的产业化发展问题等得到更多关注和重视,涌现出一大批高质量论文。虽然2023年关于网络文学与媒介关系和发展的相关问题研究及中国网络文学起点的研究在数量上有所减少,但从整体上看,全年度批评呈现出持续增多的基本态势。
通过对知网收录文献的统计与分析,2023年度发表网络文学批评相关论文在3篇及以上的期刊有50家,相较2022年度的56家减少10.7%①。此外,根据中国知网数据库统计结果,2023年度国内报纸发表的网络文学批评文章共计235篇,相较于2022年度的195篇,数量有一定提升。在博士硕士学位论文方面,2023年度发表的与网络文学问题相关的学位论文总量达100篇,相较于2022年度的91篇,在数量上略有提升,总数量增幅达9.9%。此外,2023年度涌现出一批推送网络文学相关研究的微信公众号平台,如“网文界”“安大网文研究”“扬子江网文评论”“爆侃网文”“媒后台”等平台。据不完全统计,这些公众号全年累计推出1627篇与网络文学相关的文章。在关于网络文学相关问题的科研项目上,2023年度共有18个项目获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年度项目立项,其中一般项目12项、青年项目4项、西部项目2项,总体数量相较于2022年度的21项略有减少,但其中青年项目数量翻番,西部项目从2022年的0项增长到2项;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结项项目和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结项项目分别为6 项、6 项和4 项,与2022 年度基本持平。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数量上,网络文学相关研究立项的基金项目共有6项,其中重点项目2项、一般项目4项,相较于2022年度的1项重点项目立项和2项一般项目立项,均在数量上有所增长。
一、网络文学批评年度热点
(一)中国网络文学起点问题
2023年关于中国网络文学起源的问题依然引发了广大研究者的关注。一方面,是以1991年为起点的中国网络文学30年发展背景下的争鸣持续成为讨论热点;另一方面,在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过程中,关于中国网络文学多样侧面的探究也都绕不开关于起源的探究。因此,可以看到中国网络文学批评在抵达了一个学界共识后,走向了更深层的研究。学者们也有了各自独立的思考,关于网络文学起源的论争也不再局限于网络文学起源究竟为何的单纯探究,而是通过对网络文学起源的探究来推动网络文学批评的多样化发展。
《文化软实力研究》邀请欧阳友权、马季、黎杨全、许苗苗、王金芝、吉云飞、贺予飞等学者,围绕网络文学起源问题进行探究,并以研究论文的形式在2023 年第4 期上呈现。欧阳友权认为,“网生”文学需要两个逻辑关联的基本要件:一是技术基础,二是文学制度,而只有1991年4月5日这个时间节点,才能表征汉语网络文学这个“文学圣婴”的诞生,而找不到其他任何一个具有如此表征力的历史节点,这个切合起源的本义,就是我们认定汉语网络文学起源、确证中国网络文学起点的客观依据。他强调无论网络文学走多远、飞多高,出发地依然是那个不变的原点,探讨它的起源仍然需要回到历史现场,回归起源的本义而不是延伸义,这样才能找到探析这一问题的正确路标①。马季认为起始年的认定起码应该具备以下三个条件:网络文学业态初步形成,出现代表性作家和作品;标志性事件出现;引起文化界及主流媒体关注,产生一定的社会影响。同时,他指出“榕树下”作为行业的标志,从1997年文学主页的开通到1999年华语文学门户网站的转身,首创原创网络文学概念,推出“三驾马车”和“四大写手”,以及后期连续多年举办网络文学大赛,实实在在确认了这个行业的社会性存在,尤其相对于主流文学界,“榕树下”宣告了以互联网为载体的新文学形态的诞生②。黎杨全认为讨论网络文学本质属性确实应以原创社区而不是作品为起点,但社区的重要性主要在于其蕴含中国网络文学的核心特征——交往性,并提出中国网络文学的源头在海外华文网络文学中,1993年的ACT论坛构成中国网络文学的起点③。许苗苗则认为谈论网络文学起源,不必拘泥于某一部作品或具体年限,而应该将20世纪90年代的语境作为出发点,如果一定要划定明确的节点,则应从2000年算起。这一年,网络文学的媒介属性充分显露,在公众认知中也由陌生新词变成一个相对稳定的概念④。王金芝认为中国网络文学源于媒介变革,这是不争的事实,并指出了从1988年到1992年之间发生在海外的中国网络文学早期探索和尝试,都是发生在不同于传统文学场的赛博文学公共空间,并形成了与传统文学不同的生产、传播和接受机制⑤。吉云飞探究了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起点,并通过分析指出中国网络文学国际传播的起点只能是2014年12月22日网文英译网站Wuxiaworld的建立,而不宜再向前推进到“晋江文学城”和“起点中文网”的小说在东南亚的出版,抑或是中国网文首次在网上被粉丝自发翻译⑥。贺予飞认为对网络文学的认知可以尝试跳出一元论思维,不要将它看作一个孤立的客体,而是将网络文学与其所处的环境看作一个整体,以生态系统的思维方式来看待网络文学的发生与发展,并指出1991年中国留学生的文学作品在北美触网而生,由此产生的影响,一方面引发了全球的中文电子刊物创刊潮流,另一方面也带动了中文网络论坛的兴起,具备了网络文学的“网生”性⑦。
此外,周敏也总结了国内学界对中国网络文学起点的不同观点,并在研究中指出,网络文学作为新媒体文学,确实表现出了足够的新颖性,它不仅因技术基础与文学制度在整体上区别于纸媒文学,而且也不能简单地将其看成传统通俗文学的“投胎转世”。如果从这一认识出发,确实应把本土网文的起源追溯到“金庸客栈”或者开创了世界设定与升级叙事的《风姿物语》。不过从网络文学的人物性格与内在精神看,却不可忽视20世纪90年代文学,尤其是王朔式文学(也包括“大话文化”)对它的深刻影响,而且从中也可以捕捉到2003年前后网络文学的一种内在一致性。因为,尽管同是“升级打怪换地图”,类型化网文那种去道德化的“理性经济人”式“打怪升级”主体,迥异于金庸的“侠客”,也不同于《风姿物语》中胆大粗犷的主人公。他们完完全全是从20世纪90年代文学与文化环境中生长出来的。因此,讨论本土网络文学的起源与特点,不可不注意这一延续性的维度①。马双子讨论了肇始于西方20世纪80年代的数字文学。他将1996年戴夫·豪威尔创立的亚历山大数字文学引入,提出语言学界普遍认为数字文学是通过媒介命名的文学样式,从而将网络原创文学纳入数字文学题域的观点②。
(二)网络文学传播“出海”问题
面对快速发展的网络文学“出海”问题,相关批评也呈现出较高热度。《出版广角》在2023年第13期围绕网络文学“出海”等问题,邀请学者们进行讨论。邢晨和李玮认为视听时代的叙事趋势与协同作业的产业思维,使网络文学IP概念融入全球范围内的IP时代,在纳入国际视野、应和时代思潮的同时,助力中国网络文学成为“世界文化奇观”,传递中国之声③。杨晨和何叶认为从区域到全球,从内容输出到原创模式的移植和本土化,再到联动各方共抓时代机遇、建立全球IP生态产业链,中国网络文学的“出海”之路不断进化④。高金萍和王喆从斯图亚特·霍尔的接合理论出发,考察了中国网络文学在中华文化“走出去”和加速全球社会融合的双重语境下如何借用互联网模式,从审美共通、情感互动和文化接合三个层面完成与全球大众文化的接合实践,并为中国网络文学“出海”、中华文化“走出去”提供了对策建议⑤。吴申伦和龙雨晨则特别关注到玄幻仙侠类别网络文学的“出海”问题。他们认为世界级文化现象不能是文化孤岛,而应当作为文化标杆,引领全球文化产业从创作题材到运营模式的模仿,并强调玄幻仙侠题材网络文学应努力成为这一标杆,让中国网络文学为世界网络文学的诞生提供“中国方案”⑥。郭瑞佳和吴燕则重点探究了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平台与机制,通过分析海外网文平台的发展历程、定位、运营体制和盈利机制,他们认为中国网文企业可以更好地了解全球网络文学市场竞争环境,制定相应的竞争策略,以期在激烈的全球网文市场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⑦。
此外,刘桂茹从技术视角考察网络文学“出海”的现状,她分析了数字媒介语境下中国文化海外传播的技术优势与美学特点;她也阐明了技术逻辑下的网络文学海外传播可能面临的困境:技术赋权与技术依赖的悖论、海外网络文学原创性与网络文学数据库模型化的矛盾⑧,并提出了“出海”推进协同化的对策建议⑨。
(三)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问题
网络文学的版权运营问题也成为讨论热点,不仅文学研究者关注,法律和版权研究者也关注到了中国网络文学的版权与保护问题。
《检察风云》在2023年第16期开设专栏讨论中国网络文学的版权保护问题。《检察风云》编辑部在专栏中指出,截至2022年底,我国网络文学用户规模接近5 亿人,“出海”营收规模达29 亿元,一度与美国好莱坞电影、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并称“世界四大文化现象”。但是,网络文学蓬勃发展的过程,盗版、抄袭等侵权现象频出,让青春的网络文学面临了“成长的烦恼”①。徐明认为,一旦作品公开发表,任何人都能够以较低的成本对其进行传播或改编,由此导致著作权侵权现象发生,他强调盗版是制约网络文学发展质量和发展效益的一大障碍②。孙宇昊认为维权难点在于侵权事实的固定、侵权人获利的计算依据等方面,当然如何证明侵权也是需要反复推敲的,此外维权成本高、举证难、赔偿低等弊端制约着权利人的维权之路③。
此外,郑熙青认为与网络文学相关的主流叙事,包括行业内部和学术界都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同人写作在网络文学中的重要地位。他通过梳理当下全球版权制度的法律和文化来源指出,在当下中国网络文学的观察、消费和改编中,原创性、有独立版权和具有文学审美特性被微妙地混淆了,必须警惕并审视这种具有偏见的“原创性”观念④。王彪和毛文思在研究中指出,数字版权价值评估体系将加速建立,现在要加快搭建数字版权管理服务平台,借助区块链等技术,推进数字版权管理、确权、鉴权、授权、交易、用权和维权发展,助力数字版权资产高质量发展⑤。
(四)网络文学的经典化问题
伴随着中国网络文学的高质量快速发展,当前的批评更多地将视野放在了网络文学的高质量发展上,关注中国网络文学作品的经典化问题。特别是从黎杨全发表《网络文学的经典化是个伪命题》以来,关于网络文学的经典化问题被学者们广泛讨论。赵静蓉和王玉玊等学者先后对此发表评论。陈定家指出,仅就中国作协主导的几次大型评审活动而言,真正具有经典潜质的作品微乎其微,他认为经典化仍然具有多方面意义,如提升网络文学的艺术价值和技术水平,推动网络文学产业整体发展,挖掘作品的思想深度,反映社会现实,展现社会责任与人文关怀,凡此种种,都与网络文学经典化保持着同心同向的同频共振效应⑥。王玉玊认为任何文学作品都具有双重属性,既是即时的、流动的文学事件,也是持存的、固态的文学文本,网络文学亦然。与现代文学相伴而生的文学经典化机制和经典化标准在今天呈现出僵化的趋势,难以适应网络文学经典化的需求。但恰是在这样的时刻,经典化作为一种凝聚社会讨论、增进社会共识的机制更需要被关注、反思与革新⑦。李玮认为在反思和改变经典化进程中主体和标准等因素的基础上,认可网络文学的经典性,由此可促成更民主的文学,并提出也许这种多元发展、不断创新的“生成性”本身就能够使网络文学整体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段“经典”⑧。同日,黎杨全再度发表文章回应,指出“经典”观念与网络文学的属性构成了难以调和的冲突。“经典”隐含的客体、静止观念阉割了网络文学⑨。此外,汤哲声也认为中国网络文学经典化就是要让这个文类为中国文学留下点具有历史价值的作品,否则再怎么铺天盖地、再怎么气势磅礴都是过眼云烟,经典化的过程是核心价值的评判、留存和发扬⑩。
(五)现实主义网络文学发展问题
网络文学的现实题材和现实主义创作是网络文学理论研究的热点之一。特别是禹建湘和许苗苗等学者都认为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文学作品,反映了现实主义的发展和演进。禹建湘认为网络文学写作的现实题材转向是必然的,网络文学的流弊唤醒了读者的文化自觉和审美自觉,催生了读者的审美新趣味,反向推动着网络文学创作的转型升级,同时他也强调虽然网络文学正在进行现实主义转向,但其有着与传统文学不同的现实旨趣①。许苗苗通过对比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在运用穿越语言上的差异,提出了网络文学将传统文学里超前的创新点无限放大、反复演绎,就是要让想象的虚构服务于大众最浅层、最真实的现实欲望,并指出日益逼真、取代视觉和感知的媒介表征,使得数字时代不可触的网络现实与以往可感可触的物理现实融合混淆,因此现实主义在网络创作中也发生了新变②。学者们也关注到现实主义新的语义含义。韩模永详细分析对比了网络文学与现实的三种关系,认为任何网络文学均具有现实性,而现实题材的再现性是现实主义的基本特征;呈现是主观现实的展示,代表形态为幻想型网络文学;模拟是虚拟现实的沉浸,代表形态为“新文类”网络文学③。何志钧认为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迅猛发展既显示了现实主义文学的发展潜力,更是网络文学走向“主流化”的积极尝试,同时他强调现实题材网络文学是近年来网络文学领域引人瞩目的新势力,对于促进网络文学高质量发展,实现网络文学精品化、主流化发挥着重要作用。他指出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在发展中同样需要不断调整自身,提质增效,不仅要实现从玄想为王到现实为王、多元共生的转变,更要实现从流量为王向内容为王、质量为王的转变④。
(六)网络文学的叙事与话语分析问题
网络文学正处于提质升级的关键阶段,特别是媒介发展中的文学叙事模式和叙事话语问题也受到了学者们的关注。黎杨全认为传统叙事中故事的本真性让位于元宇宙的故事生成机器,叙事重点从叙事时间转向叙事空间,叙事效果呈现出从传统的幻觉制造、打破沉浸到元宇宙操控性沉浸的演变⑤。聂茂和张旭指出,出于对“故事”的高度重视和精心谋划,网络作家在选择内容、制造悬念、表现形式和个性化追求中形成了独特的书写经验,并与网络作家的价值理念、创作动因和国家的政策导向融合,形成了独具中国特色的网络文学叙事模态⑥。贺予飞指出我国古典小说的叙事传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网络文学如何继承和转化古典小说的叙事传统,不仅能揭示隐匿在叙事嬗变中的社会结构、民族情感及文化特征,推动网络文学叙事学研究的本土化进程,而且可以促进中国古典小说叙事资源的创造性转化,为网络文学的创作和研究提供更为深厚和广阔的路径⑦。王钦芝和金玉萍认为,数字文学在语言表达、精神情怀以及文学经典塑造等方面的变化,都是文学与新技术、新文学观念、新审美心理等因素相互碰撞的结果,尽管有些变化颠覆了人们对传统文学乃至我国网络文学的常规理解,但从文学发展大方向来看,这些都是为适应新时代、新精神需求所进行的大胆探索⑧。彭民权认为,由于媒介特性被无限放大,网络文学在文本容量、叙事模式、叙事风格等诸多方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摒弃叙事技巧的“小白文”开始大行其道,同时他也强调,过于追求媒介特色,片面强调与传统文学割裂、区分,也导致网络文学在文学性上远逊于传统文学⑨。
(七)网络文学的产业化发展问题
网络文学不仅是文学作品,同时是文学生产产业的组成部分。作为网络媒介中的产物,其发展与网络产业和文学生产产业有着密切关系。2023年网络文学研究重点关注了网络文学产业的相关问题。欧阳友权认为,网络文学的商业基因及其产业绩效,为中国打造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网络文学帝国”提供了强劲的经济驱动力,但产业化“利刃”在为网络文学开疆拓土的同时,其功能性“偏锋”也可能对文学的人文审美价值塑造造成伤害。他由此提出如何让这一新兴文创产业基于“双效合一”的路径选择规避效用风险,以有效的正向功能助推行业健康前行,是“产业”施之于“文学”历史合法性的重要命题①。。谢清风则探究了网络文学产业的内在发展逻辑和外在发展逻辑,指出创造力、阅读力遵循的文学逻辑和文化逻辑,是网络文学产业内在的发展逻辑;产出网络力、产业力的技术逻辑和经济逻辑,是网络文学产业外在的发展逻辑②。
二、网络文学批评的重点发展方向
(一)网络文学的特征与本质研究还需深入
当今学界已经形成一个基本共识:在网络文学发展过程中,网络文学批评不能缺位。然而,作为一种新兴文学样式的理论研究,中国网络文学批评尚未在这一发展过程的起点问题上形成充足和有力的讨论。尽管关于中国网络文学起源问题、网络文学的叙事策略、网络文学读者研究、网络文学的文本研究等问题,引发了学界广泛关注,但这些问题的很多方面还在各方讨论之中,这些问题仍处于悬置的状态。与此同时,这些问题和研究也都无可避免地需要面对网络文学的本质与特征,尤其是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差异性及其独特性,但2023年的网络文学研究中对网络文学本质、特性的研究数量呈现下降趋势,关注度也呈现了相对走低的基本态势。另一方面则是关于其他问题的研究呈现出了对网络文学本质和特性的引用和表述,但是有力的论证和独立探讨方面的研究还是比较少。因此,未来关于网络文学的本质和特性问题依然应当是研究关注的重点。
(二)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研究视角还需多元
近年来,关于现实主义题材网络文学的研究热度不断上升。这不仅得益于网络文学创作者们创作出了数量较多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还与当前受众、产业和批评等各方对网络文学现实主义转向的呼吁有着密切关系。与此同时,尽管网络文学批评已经多关注于现实主义题材,但与网络文学的巨大体量和增量相比,批评还需要更多关注到这一问题。特别是近年来现实主义题材网络文学的体量剧增,作品的篇幅长、数量多,作品因持续更新而长时间处于未完成状态,作者的更帖与读者的回帖共同生成了其独特的艺术形态。因此,以往文学研究中针对纸质文本的细读细评的方式,在网络文学某些方面的研究中已经不太适应,但目前对网络文学现实主义题材的研究视角,仍然较多以文本分析,特别是单一作品或作者的分析为主。相较于其他问题的研究,现实主义题材网络文学的研究在其理论性、批评逻辑、历史发展等层面的关注较少,研究主体基本呈现出以少数头部研究专家为主的特征,在批评研究队伍建设上呈现出人员相对不足的问题。因此,网络文学批评还需更多地关注现实题材网络文学,以客观、科学的批评推动现实主义题材网络文学的生产、传播和接受。特别是需要解决批评受制于作品,以及在内容上相对较分散、缺乏宏观理论视角的难题。
(三)网络文学的经典化研究还需更加明确
虽然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有关网络文学经典化的研究产生了热烈讨论,特别是2023年,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更加白热化,但当我们仔细研究这些讨论时,会发现各方学者对“经典”的定义不一而足。这既与传统文学对“经典”的定义就有不同程度和类型的分歧有关,也与我们在研究网络文学相关问题时,多引用西方文论而产生的文化歧义有很大的关系。因此,网络文学的“经典”与经典化问题的研究,不仅需要讨论到底有没有“经典”的问题,还应该关注到“经典”概念的差异性,以及未来网络文学的发展方向。
(四)网络文学与媒介关系的讨论还需更加全面
网络文学是依托于互联网技术而生产和发展起来的文艺样式。互联网技术日新月异,也让网络文学的生产过程与艺术风貌不断变革。2023年初,关于ChatGPT的讨论引起了不同学科学者们的关注。ChatGPT作为一种新媒介,其创作模式及其可能蕴含的未来互联网文学创作的潜能,在2023年度的研究成果中有明显体现,但在广泛性和深度上还存在着一定的滞后性。2024年初,Sora模型的诞生不仅标志着AIGC 技术在“文生视频”层面的提升,也反映出网络文学的媒介载体发展迭代速度极快,能够快速“将数字化符码以真实数字艺术建构呈现出了虚拟人工智能规则世界中的图景”①。从早期互联网的诞生,到文学网站和相关平台建设,再到网络文学出版和改编的产业化发展,媒介在其中始终扮演了重要角色。我们能够在网络文学发展进程中认识到,媒介发展和变革多次为网络文学发展提供了技术支撑。因此,在面对以ChatGPT 和Sora模型等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写作发展前景时,批评也应当关注到这些媒介技术给文学创作带来的改变,以及我们将要面对的风险,以及该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一方面,批评应该要关注媒介和人工智能发展对网络文学高质量发展提供的技术支持,看到文学创作者、产业从业者和批评者能够在媒介发展中获得帮助;另一方面,批评也肯定会关注到以ChatGPT和Sora模型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带来的文学创作的风险问题。这不仅包括了创作方面的伦理问题和版权问题,同样也对产业发展和批评等多方面版权形成新的考验。
(五)网络文学产业发展的研究还需更加具体
网络文学产业对网络文学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同时产业中的各个环节和要素对网络文学评价也具有很强的参考性。目前国内关于网络文学产业化的研究在数量上相对较多,在近年来研究成果数量的占比上也长期维持较高比率,但由于网络文学的产业本身范围较广,因此也影响到这一问题的深化研究。一方面,网络文学产业与产业化的研究相对集中在宏观层面的问题分析与对策建议上,对具体产业、各要素的内部及各部分、各要素之间的关联关注较少;另一方面,研究涉及产业各部分和要素的问题,往往表现出单一问题倾向,缺乏将其置于产业整体发展中,探究其作为产业系统重要组成部分的问题,较少对其作系统化分析,对具体问题与产业全局的关联研究较少。因此,未来对网络文学产业的发展与产业化问题的研究,还需将全局性问题与具体问题有效结合,需要更关注产业要素之间的关联。
【作者简介】禹建湘,中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张浩翔,中南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利兹大学访问博士生。
(责任编辑 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