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藤记（三首）

山鸿

训藤记

每天早晨，进菜园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几窝南瓜、冬瓜、丝瓜、黄瓜

的藤先顺一顺。它们爬地而行

叶片巨大，种植的时候一般靠墙靠边

有限的土地，中间的Ｃ位

留给辣子、茄子、西红柿

它们能够独自站立着

向上承接阳光，向下攫取营养

和水分

苦瓜、豇豆、四季豆

也是些藤蔓植物

不过藤要细一些，叶片也要小一些

给一根竹竿

它们就拼着命往上爬

一直爬到棚架的顶端，然后

一把揪住对方，彼此纠缠成一团

它们磕磕碰碰的样子

很容易让我想起

世间的一些人。这时

我正把一株冬瓜的触须牵到栏杆上：

“生而为藤，你怎么连攀附都不会？”

庄稼们都是真君子

菜园里顺围栏而爬的丝瓜

在没有步入阳光地带以前

绝不挂果和开花

同一根藤上的冬瓜

躺在屋梁上长的

比悬空挂着长的

长得更饱满

更舒张，个头也更大

趋利避害

去来坦荡

庄稼们都是真君子

不果于危墙之下

两株冬瓜

它们被栽在同一块地里

一株壮实

一株纤细

它们各自活着，分蘖、出藤、吐蔓

顺着竹竿

往上爬

后来，纤细的那株

一共结了两个瓜。夏至才到

它说枯就枯了

这时，另一株冬瓜

仿佛还停留在春天里

分蘖、出藤、吐蔓、开花、挂果

截至目前，它已经呈现了

两茬五只大大的冬瓜

可以预见，这还不是它最后的成绩

突然想起

春天里那个英年早逝的同学

拼尽一生，他写下的三本书

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个读者

活着时他要是过得平常些

此时，也许我会少一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