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的诗歌是这样的
2024-07-11马累
马累
汉语诗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喧嚣热闹过。
尤其在新媒体和自媒体狂热的推波助澜下,一下子凭空冒出来数以万计、几十万计的诗人。曾有人粗略地统计过,仅自媒体每天大约会产生一万首诗歌。《全唐诗》也不过四万九千首,当下的诗歌创作几天时间就超过了全唐诗。再加上诗歌的跨界传播等形式,诗歌似乎又一次火了起来。但这无限繁荣背后,却掩盖着一个痛苦的问题,那就是人们对诗歌的了解正在无限向下。真正的诗人、真正的诗歌依然在这种光鲜的背景下缄默存在。我赞同诗人津渡和育邦的说法,当下真正的好诗人、好诗歌就像暗夜里的萤火虫,以微弱但赤诚的萤光辉映着诗歌的车轮。还好,好诗人、好诗歌的车轮一直在以自己独具一格的痛苦力量愤然前行。所以我认为,当下的诗歌写作,是那种在思想、技术、语言、行动、人格和品行上完整、超前、独具一格的诗人写作,应该坚持一以贯之的心态,安静、平和。因为当下的诗歌写作,充斥着太多的自恋癖、自大狂和投机主义者。我们应该自觉地与他们区别开来。所以我在这里还想说希尼曾说过的那句著名的话:“某种意义上,诗歌的功效等于零——从来没有一首诗阻止过一辆坦克。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它又是无限的。这就像在那沙中写字,在它面前原告和被告皆无话可说,并获得新生。”
作为一个偏居一隅的诗歌写作者,我只简单地追求心灵的安静。我肤浅地认为,诗歌是业与德的混合体。诗歌是一项事业。黑暗的事业,严厉的事业,孤绝的事业。它首先提供的应该是疼痛与震惊,之后是平静。遥远的,比远方的远更远的平静。也是因为诗歌,让我有信心逃离庸常与虚妄。让我相信,只有同未名事物的对话,才会产生更惊异的精神力量。所以,我追求朴素,我也追求悲哀的力量。为此,我情愿消失在诗歌的背后,像那些阅尽尘世荣辱的枯枝,当秋风乍起,沉香飘散。
如今,模糊的贪婪主义、精致的利己主义、隐喻般的实用主义和无休止的竞争主义,正在迅速地损害文学、生活和这个本应自然的尘世。而能够写出文字的人应该是一个先行的人,应该是一个揭示者和痛斥者,哪怕已经做不到一个改变者。
从我发表第一首诗开始,我的简介最后就是这句话:“认为诗歌首先要干净、安静,其次要表达出内心的爱与罪愆。”这是我的诗观,三十年来未曾变过。我只想唤起人们的“爱”。因为诗歌,我能够摆脱固执的世俗尘嚣而得到心灵的长久的安详。因为诗歌,我能够更长久地、更清晰地感受到、触摸到神秘的灵魂之光。
我想写的诗歌是这样的:理智、自如、缓慢而不失安静的气质。我写下的东西都是从内心深处流出来的,没有丝毫的杂质,我同时认为它是镇静的。因为诗歌的价值在于:能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不可理喻的命运、日渐消失的人类灵性,能够呈现我自身简单而肤浅的孤独与苍茫。这类似于托卡尔丘克在她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中说的:“我很高兴文学出色地保留了所有怪诞、幻想、挑衅、滑稽和疯狂的权利。”她还说:“我梦想着有一种语言,能够表达最模糊的直觉。”直到今天,我仿佛明白了一点点,我终究要呈现的诗歌就是暗示与克制,透着忧伤的光芒的字与词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