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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里的老物件

2024-07-11孙功俊

中国铁路文艺 2024年7期
关键词:簸箕煤油灯挑水

作者简介:孙功俊,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躬耕》《星星》《散文诗》《四川文学》《文学港》《广西文学》《厦门文学》《辽河》《五台山》等报刊。

对于那些曾与我们亲如肌肤的乡村老物件,既然无法挽留,就让我们趁着它们的背影还未曾遥不可及,用真实而朴素的文字,为乡村记忆立传。

——引自《瓦檐下的旧器物》

簸 箕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天做饭时,母亲都会把簸箕拿到门前迎着风,将米里的糠与沙子簸出去。使用簸箕的过程,我们老家方言叫簸簸箕。簸簸箕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力气活,但绝对是一门技巧活。如果掌握不了技巧,就会事与愿违。像所有的农活一样,只有熟练才能生巧。簸簸箕,讲究腰上的力度、手上的巧劲,要配合一致,这样才会事半功倍。

那个年代,男人们下地干活,出的是硬力气,他们根本看不上这些鸡零狗碎的家务活。每年打完场,场地上剩下的场底子,还有部分稻谷或麦粒,都会混合了很多土屑、秕谷、灰尘。要想把粮食弄干净颗粒归仓,就必须经过最后一道工序,那就是用簸箕簸。这时,几个手巧的妇女,就会把混在粮食中的杂物分离出来。

在乡下,簸箕是属于女人的。小时候,我经常在打谷场上玩,总会看到母亲把簸箕舞起来。村里人都说,母亲簸簸箕是一把好手。只见母亲双手握住簸箕的两边,运匀了气息开始簸动。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前一下,后一下,双手力度不同,粮食在簸箕里起伏的方向就不一样。每簸动一下,谷物就顺着用力的方向,齐刷刷地抖动着翻上去。左手用力,谷物就在左边腾起,落在右边;右手用力,谷物就会在右边腾起,落在左边。像海浪,像瀑布,像顺着键盘滑下的音符。母亲的指挥棒指向哪里,哪里的音乐就飞起来。在优美的律动中,那些杂物,都很听话地组成队形,自觉地与饱满的谷物划清界限。较轻的那些尘土和碎叶,在簸的过程中,很知趣地跟随风的方向飘飞出去。

母亲常跟那些年轻的妇女说,簸簸箕,要平心静气,叉开双腿,伸展双臂,双手配合腰肢扭动,先把土块、草屑等杂物晃到簸箕边沿上,这个力度一定要把握准。因为土块和草屑的重量不一样,想和稻谷分开,这就需要技巧。接着,双手用力上下颠簸,然后向前倾斜簸箕,轻巧地将杂物簸出。这个活说着简单,看着姿势也很优美,但若想真正熟练地掌握,绝非一日之功。

乡下人居家过日子,几乎家家都有簸箕。在日常生活中,簸箕扮演着重要角色。我曾诧异这简单的簸箕,在母亲的手里宛如上下翻飞的燕子,瘪稻子、灰尘、草屑,纷纷飞扬出去,簸箕里只剩下干干净净的粮食。我也曾学着母亲的样子做,谁知簸箕到我手中,杂物没有簸出去,反而把粮食洒了一地。

现在的乡村,簸箕已经很少有人用了。时光荏苒,很多像簸箕一样的老物件,已渐行渐远,且一去不返。随着时间的流逝,儿时的一些经历,却愈加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让我难以忘却。每次回家,看到老屋角落里落满灰尘的簸箕,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年母亲簸簸箕的情景。簸箕,曾是乡村不可缺少的老物件,也是那个时代乡村生活的一段缩影。

煤油灯

说到煤油灯,很多人会感到陌生,只有出生在20世纪80年代前的乡下人才熟悉。

那时,每到夜晚,所有人家的照明都用煤油灯,有的人家甚至连煤油灯也舍不得点。

童年时的每个夜晚,我都是在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中度过的。母亲也常说煤油灯与我有缘。她说,我幼时闹夜,每次哭起来一刻不停,谁也哄不好,但只要让我看到煤油灯光,就不会再哭了。

少年时,我自己也亲手制作过煤油灯。其实,制作方法很简单——找一个或大或小的带盖的墨水瓶,在瓶盖中间钻一个小孔,再找一个锡质牙膏皮,剪开后卷成一根细细的灯管,从瓶盖小孔插入瓶中,用棉花或线绳捻一根粗细适宜的灯芯,从灯管中穿过去。这样,一盏煤油灯就算制成了。

那个年代,每当夜幕降临,寂静的村庄,低矮的土房里,伴随着昏暗的煤油灯光,母亲纳鞋底或者缝缝补补,我写作业。当时,物资匮乏,每户人家每月只有二斤煤油,一旦用没了,就得摸黑了。有的人家连二斤煤油都买不起,点灯自然也要算计着。可是,我们这些孩子,总是嫌灯不亮,趁大人不注意,常常把灯芯往上拨一拨,以增加亮度。“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晚亮堂了,明夜摸黑去。”母亲这句口头禅,我真不知听过多少遍。稍显明亮的灯光,又被按回去。

后来,大街上有种戴罩子的灯出售,村里人称之“马灯”。优点是,灯捻可以调长调短,灯焰处有一个葫芦状的铁罩子,可以提着灯到处走动。当时,这种马灯是最亮的灯。但是,当年煤油紧缺不好买,为了节省煤油,晚上母亲一般会把灯芯捻子调得短得不能再短了。

记得有一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拿煤油灯时,我不小心把煤油灯弄倒了,瓶里的煤油洒在了饭桌上。我怕父母回来后发现,就找来一件旧衣服擦,但无论我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煤油擦干了,可油斑还在,油味也在。“急中生智”,我就擦了根火柴,想用火把油斑烧去。结果,火越来越大,等我把火灭了后,饭桌的一块木板被烧焦了。好在父母回家知道后,没有责骂我。只是为了警醒我,父亲一直没把饭桌的那块木板换掉。

如今,每一个夜晚都灯光璀璨,但我始终忘不了,那段与煤油灯一起成长的岁月。

扁 担

出生在乡村的我,对扁担再熟悉不过了。在以人力挑东西的年代,不论男女都会使用扁担。扁担是乡村人家必备的农具之一。

扁担,有小扁担和大扁担之分。小扁担长一米五,大扁担长两米。小扁担通常挑一些轻东西,大扁担都是挑或抬较重的物件。扁担大多是由柳树、槐树或桑树做成的。最好的扁担材料,要数枣树和桑树。扁担的两头通常都会打眼安装木塞或铁钉,避免东西从扁担上滑落。

那时,乡下人一般用扁担挑水、挑庄稼、挑柴草、挑肥料……只要能挑的都会用上扁担。乡下人的日子,可以说是用扁担挑出来的。扁担是有讲究的,要软硬适中,有韧度,有弹性,粗细也要适中。夏日,挑上个百来斤东西,头戴草帽,光着膀子,脖子上放一条毛巾,一手扶着扁担,稳步向前走。担子在肩上忽悠忽悠地闪,扁担咯吱咯吱地响,就像舞台上艺术家们表演的交响乐。每逢秋收,几十个壮劳力,挑着担子在泥土路上行走,那场面,那气势,十分壮美!尤其是在晨曦中或夕阳下,那画面更是美不胜收,让人感动。

以前,乡下人都是喝土井里的水,所以家家户户都备有一口大水缸。每天一大早,男男女女都要排队挑水。挑水时,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昂首挺胸,两手抓着扁担两端,水桶吊钩,大步流星,步履轻快,水桶里的水不荡不溢;妇女们大多只挑半桶水;十几岁的孩子有时两人抬一桶。

父亲年轻时很能干,挑一担水,走起路来像一阵风似的,扁担在他的肩上颤悠悠的,桶里的水也荡漾着波纹,却从不溅出一滴。当时,父亲去挑水,我就跟在他后面来回地跑。在我十三岁那年,我也尝试着去土井挑水,趔趔趄趄地把两桶水挑回了家,原本满满的水,到家时只剩下半桶。父亲告诉我,用扁担挑东西要注意前后平衡,做任何事都不能急于求成……父亲的话隐含着处世哲理。时至今日,每当我回想起来,仍觉得其意义深远、颇有道理。

时光荏苒,往昔乡村依靠扁担挑运的旧日景象已成为过往云烟。扁担曾是乡村的精神脊梁,在挑起一个家庭重担的同时,也挑起一个村庄、一个时代的沉重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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