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做讲解 热爱生光
2024-07-03武一杰
武一杰
大巴车驶出敦煌市区,进入了大片荒漠。远处的三危山和鸣沙山连绵起伏,犹如两条巨龙横卧天际。我突然想起那早已被我熟记于心的讲解词“莫高窟位于鸣沙山东麓的断崖上”。此刻,我终于抵达了莫高窟这片神圣的土地。天空中,细雨如丝,轻轻洒落。我们的培训导师刘文山望着这难得的雨景,笑着说:“敦煌年平均降水量仅40多毫米,蒸发量2000多毫米。敦煌难得下雨,这次可见是贵人来了。”听闻此言,我心中一阵激动。
在刘老师的引领下,我们踏入了神秘而复杂的莫高窟洞窟群。刘老师细致地为我们解读了洞窟编号的“密码”,揭示了它们背后的逻辑与秩序。原来,莫高窟的洞窟编号是依据空间顺序进行编排的,从南区洞窟的最北端一层开始,一路向南延伸,直至最南端;随后,再从最南端开始,一路向北编排第二层,以此类推,形成了一道道曲折蜿蜒的“之”字形路径。根据安排,我们只有两天时间熟悉莫高窟,我们一遍遍走洞窟路线,并将背诵的讲解词与塑像和壁画进行对照,之后更是互相模拟讲解并纠正错误。
第三天我们正式上岗,首先在应急窟区值守,我被分配到了第148号洞窟。为了平衡文物保护与游客参观的需求,旅游旺季时,莫高窟在每日发售6000张正常票的基础上,特别增设了每日12000张的应急票发售。购买应急票的游客将采取“巡礼式”参观方式,工作人员在窟外解说,而我们则负责维持秩序。在应急窟区值守完毕后,我被安排到窟外面对大批游客进行讲解。由于紧张,我在第一次讲解时就出现了忘词的状况,游客们纷纷给我加油,我迅速调整,重新组织讲解词完成了讲解任务。伴随讲解次数的增多,我逐渐熟练,渐入佳境。一位游客听完我的讲解后说:“你讲解得挺好的,甚至可以不背讲解词,用自己的语言讲解其实更好。”我听完大受启发,之后把这个方法用到了正常票区的讲解中,确实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但在讲解时,我也遇到了一些小状况。某天,我原计划带领游客参观257窟的“九色鹿”,但由于对洞窟的位置不够熟悉,我直接用钥匙打开了旁边259窟的大门(莫高窟使用同芯锁,同一把钥匙能打开所有开放洞窟的大门)。进入洞窟后我顿时傻了眼,这个窟的讲解词是完全没有准备过的,但碍于面子我没有告诉游客进错了洞窟。在短暂的慌乱之后,我迅速调整心态,按照培训时所学的讲解流程,首先向游客描述了洞窟的结构特色和窟顶的艺术设计。接着,我注意到洞窟内的一组塑像“二佛并坐”,这正是我之前在画册上见过的一幕。我能清晰辨认出塑像为释迦牟尼、多宝佛并坐说法像。我便向游客介绍,这组塑像是根据《法华经》中见宝塔品的内容塑造的,并简单介绍了见宝塔品的故事。
此外,洞窟北壁上的禅定佛像也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自豪地向游客介绍,这尊佛像被誉为“东方蒙娜丽莎”,是莫高窟的“明星”之一。它的嘴角流露出含蓄且微妙的笑容,展现了禅定的高深境界。在此,我分享了一则我曾在纪录片中看过的小故事:敦煌研究院的樊锦诗院长在心情忧郁时,常常会来到这里寻求心灵的慰藉。这让游客们对禅定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纷纷驻足欣赏,感叹不虚此行。这次小危机被我巧妙化解,也让我增强了自信心。
在后续的“九色鹿”讲解中,我特意提及动画片《九色鹿》,它是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根据壁画内容创作而成的。这样的介绍让很多观众产生共鸣,拉近了他们与莫高窟的距离。经过多次实践,我深刻体会到,单纯背诵讲解词是不足以打动游客的。每一次的即兴发挥,都能为讲解注入新的活力,使我的讲解工作变得既有趣又富有感染力。
此外,我还精心设计讲解路线,力争涵盖各个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洞窟以及游客最为关注的“莫高窟明星”,包括藏经洞、飞天、九色鹿、反弹琵琶、三兔共耳、九层楼等。在讲解过程中,我会带着游客欣赏唐代洞窟绝美的唐代塑像、讲解本生故事画与经变画的区别以及藏经洞发现和经卷流散的经过。有一些游客提前做了功课,他们带着对《五台山图》的浓厚兴趣而来,期待一睹其真容。这时,除了壁画寓意,我还会由此延伸,讲到梁思成和林徽因先生正是通过这张图中的“大佛光之寺”,在山西五台山找到了佛光寺东大殿,打破了学术界“中国没有唐代木结构建筑”的谬论。
每次讲解结束,游客们的肯定都让我备感欣慰。一位来自北京的游客在朋友圈中写道:“来莫高窟最大的收获,是遇到了一位‘敦煌文化守望者。他的讲解充满了对敦煌文化的热爱,让我们看到了光。”
我在讲解中还有意提到文物保护相关知识,以此来增强大众的文物保护意识。讲解开始前,我便郑重强调不触摸壁画、不拍照的规定;在窟外等待期间,我会详细介绍莫高窟崖体的加固工程及其背后的科学原理,还会分享我们在防沙治沙方面所做出的努力与取得的成效,这些无不体现了莫高窟保护者们的智慧。在参观17窟时,指着壁画下方支着的“小竹竿”,我会向游客讲述这是敦煌研究院正在实验阶段的一种壁画保护方式,以此来通风,减少水汽对壁画的伤害。同时,我轻轻打开手电筒,照在因岁月侵蚀而脱落的壁画上,向游客们解释,文物保护是一项极其细致且充满智慧的工作,我们始终坚持“最小干预”的原则,这意味着在当前的保护阶段,我们更注重控制病害对壁画的进一步侵蚀,而非通过重新绘制来恢复其原貌。
由于参观洞窟的数量有限,我最后还会向游客推荐敦煌研究院的数字化保护成果“数字敦煌”, 这一项目为文物留下了高精度的数字档案,使游客能够在云端畅游洞窟,弥补在现场不能拍照记录的遗憾。尽管短暂的洞窟之旅可能无法给游客留下深刻的记忆,但我深信文物保护的观念和意识将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这比单纯讲解洞窟内容更有意义。
责任编辑:贾倩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