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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已走远

2024-07-02郭发仔

回族文学 2024年3期
关键词:塘村阿妈月光

郭发仔

我熟悉泉塘村的一切,村头孑然的老桑树、小路上蓬乱的野草、村子里散落的瓦房,还有大片招摇的稻田,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但阿妈不是,似乎她从未来过这个叫泉塘村的地方。

那天,泉塘村的天气蛮好,乳白的阳光摊成薄薄的一层,抹在已经看不出红砖颜色的墙面上,有一种勉强的喜感。一向灰褐的泥土地面也白了许多,枯枝烂叶散落,几株尚未长开的艾草,远远地避开这空旷,冒出简单的新绿,表明这是一个反应迟钝的4月。

阿妈趿拉一双去年冬天穿的旧拖鞋,裹了一身花花绿绿的冬衣,双手拢在腹部,在屋侧的空地上站定,蓬乱的花白的头发,簇拥着一张浮肿的变形的脸。那天下午,阿妈脸上好像有一丝微笑,很迟钝,但很放松,也许是见到了这4月不咸不淡的阳光,也许是因为老弟粗中有细的护理,让她暂时忘记纠缠了四年的病痛。

“我不行了。”阿妈每次做完透析回来,一直嘟嘟囔囔,既像给身体里的那个自己诉苦,又像向这鬼鬼祟祟的阳光告密。

“尽瞎话!”老弟说这话时,嘴角咬着的纸烟一阵儿抖动,本就靠后的发际线再次退却,光秃秃的脑门闪过一道晶莹的光。他没读多少书,也赚不到钱,四十出头还没有成家。对他来说,用这简单粗暴且见效快的方式截住话茬,算是责怪,也权当安慰。

老弟端了一碗堆得如山头一样的饭递给她,不吃。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最近阿妈都这样。以前经常唠叨吃不饱,肚子饿得慌,如今面对夯实的米饭和汆熟的瘦肉,看一眼都多余。

因为动弹不得,平日阿妈只能在床上坐卧,全身略显浮肿。她一个人守着灰色冰冷的墙壁,偶尔可以看见一束从开裂的窗玻璃上漏进来的阳光,灰的白的尘埃在光柱里轻盈地打转。那时,她呆滞的眼神里似乎闪出微弱的光芒,稍稍放松的表情里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也许,她从未发现泉塘村廉价的阳光里,竟然还藏着许多与她一样的东西。

“来,做操了。双手合拢,闭眼睛。” 老弟空了会来到床前,给阿妈梳一梳那已经打结的花白的头发,然后逗她转移注意力。视频里,阿妈很听话,一本正经地端坐,每一个动作都很认真。

阿妈年轻时还算漂亮,身材高大,身板结实,鹅蛋脸。一头浓密的青丝,总编成两根粗大的辫子,用裹了红绳的皮筋扎起来,无论甩在背后还是垂在前胸,都是一道青春的光。不过,阿妈的动作十分不灵活,迟钝的思维根本触及不到屋里屋外的碎屑事务。老爹忙不过来,时常破口大骂:“事到跟前都没个心眼。”老爹的土话里,句句都是家常饭菜一般的道理,像在骂阿妈,又像在训导我们每一个人,家里总绷着一种紧张氛围。阿妈时常畏畏缩缩地立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腹部,战战兢兢。

泉塘村一年四季毫无生趣,月光是土地上唯一的姿色。

夏夜来得迟,月色光顾泉塘村的时候,山坡上老枫树干枯的枝丫会动一下,喜鹊惊愕地乱叫几声,檐老鼠闪电一般掠过,喧闹了一天的田野安静下来,给月光腾出空间。

泉塘村的秋月高高在上,有些傲气。但并不饱满,仿佛一个仓促出窑的瓷盘。乳白的月色倾泻在瓦片上,倾泻在池塘中,像打翻了的新鲜牛奶。月光一时进不了屋,在场坝上铺洒,弯曲的屋檐在视线中划出边界。老气横秋的夜里,白与黑开始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

“就是在这月光脚下,把我骗到这里来的。” 阿妈似乎一点都不喜欢泉塘村的月光。月光照进阿妈并不分明的瞳孔里,变成一个巨大的洞口,吞噬了许多原本鲜活清晰的东西,只剩下一张毫无头绪的蜘蛛网。阿妈望着宜阳河对岸的小山坡,喃喃自语,像在说一个没有由头的故事片段。

在泉塘村,阿妈几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换句话说,泉塘村似乎从未在意阿妈这个人,她俨然村口那棵早就没有生命迹象的老桑树,连路过的麻雀都不屑在上面落脚。

阿妈不止一次地提起那个通亮的月夜,叽里咕噜,含混不清,有怨恨,也有留恋。我不知道那是夏月还是秋月,也不知道那个夜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细节。总之,她将这件事当成了一个无法弥合的豁口,念念叨叨,认为来到这泉塘村就是一生中的痛苦事件。

泉塘村歪歪斜斜的瓦房下,还有水渠边那个青石板上,总有那么一群人,脸上挂着笑,嘴里东家长西家短,舌根下把泉塘村那些闲事倒腾来倒腾去,比翻村前那片水田还勤快。村子里很多人的嘴会漏风,一旦锁定对象,便从头到脚缠住,拨开毛发,咬破皮肤,钻进肉里,变成无事生非的寄生虫。他们一致认定阿妈“缺心眼”,那个衣衫不整、裤腰上总别着一串捡来的钥匙的二愣子也跟着这么说,我很懊恼。阿妈没读过书,反应迟钝了点,眼光没那么长远,这又如何呢?每次有人说起这事,高大威猛的外公压低声音,给了一个儒雅的说法: “心走得不远。”一个人的心究竟能走多远呢?泉塘村很多人都没走出过村子,他们走远了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阿妈究竟能走多远,反正泉塘村巴掌大,很多地方阿妈似乎都没去过。在泉塘村,阿妈的出场就像一颗被风扬起的尘埃,像一株甚至长不到稻田中央去的稗草,没有人在意,连一句漫不经心的招呼都没有。很多年,村子里的人给阿妈贴的一层又一层标签,越来越重,仿佛嵌进我的肌肤,渗入我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纠缠成一根无法解开的绳索。

也许,我的阿妈真的不一样,不过是一颗被风扬起的尘埃,一株长不到稻田中央去的稗草。

“我不行了。”刚进入5月的那个中午,阿妈透析回来,依旧重复这句令人忌讳的话,仿佛成了嘴上甩不掉的习惯。那些花花绿绿的冬衣,糊在阿妈有些浮肿的身体上,仿佛胡乱拼凑的标签。

老弟一跨进门,发光的脑门上全是汗水。赶忙做了饭菜,盛满一碗,送到阿妈手里。那个中午,阿妈好像没有打算拒绝,努力扒拉了几口,说想睡。

老弟说,泉塘村那天太阳好大,平日里那些到处刨食的鸡们都窝在鸡窝里没怎么出来,狗卧在大门后面也没出来,一向没有计划的风也没有出来。这个夏天注定不同寻常,老弟说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一倒头便睡了,实在困得不行。

这个初夏的午间,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我在午睡,老弟在午睡,阿妈也安静地睡下了。

下午,阳光依旧明亮,天有些蓝,有轻纱般的流云晾晒在天幕上。我醒来后,感觉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中,一面面黑压压的墙向我倒过来,脚下摇摇晃晃。下午四时许,老弟打来视频电话,声音里带着惶恐和惊慌,阿妈没醒过来。

摇摇晃晃的镜像里,阿妈侧卧在那张简单的堆满了衣物的木床上,依旧一身花花绿绿的冬衣。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和释然。也许,阿妈不想看这个天了,准确地说,阿妈不想再多看一眼泉塘村不明不白的太阳了。阿妈絮絮叨叨给自己念的那句咒语,仿佛还在耳边,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毫无意义却又重若千钧,掉在地上的这一刻,竟然发出天崩地裂的响声。

那一刻,我没有哭,像一只绷紧的提线木偶,请假,回家。老家所在的东南方,上空的云彩凝成一团,被太阳烧成焦褐色。

最近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以前回去过春节,都似乎赶赴一场充满激情与希望的筵席,一个人开车,峰回路转,九曲连环,一千五百公里的路程就是一场激动人心的喜悦。在家门口下车,胡子拉碴、拄着拐杖的父亲笑呵呵迎上来。阿妈总是一身不合时宜的花花绿绿的冬衣,趿拉着变了形的棉拖鞋,双手拢在腹部,在屋檐下站立,对着半熟悉半陌生的子媳孙儿,露出一副看不出内容的笑。一旦我出门,她总以为我又要走,慌忙凑上来,说:“吃了饭再走,吃了饭再走。”阿妈在后来的几年愈发不清醒,但每次回家,虽然没有任何更多的表示,也说不出更富有人情味的话来,但我仍能感受到她简单的世界里,还保守地留存了一份人世间最原始的母爱。

我一直在奔赴的路上,愈行愈远,成了泉塘村的游子,也成了父母的客。老爹的残疾和阿妈的愚钝,终究成了我一个无可辩驳的借口,他们从未来过我已经安顿下来多年的这座城市。遥如星汉,两地无书。

在回去的路上,握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挡风玻璃忽然模糊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喉咙里拼命地设置一道障碍,那些夹带了酸楚、咸苦、辣闷、生涩还有隐痛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在胸腔里迅速发酵。

我最终没有忍住,放声痛哭。西边没有光泽的落日,恍若隔世的遇见,与我相拥而泣。

“这下干净了。”村子里的牛老倌衔了一根纸烟,从瘦小的黢黑的棺材边经过,歪着的嘴角里冒出一句不知道是否干净的话。

是啊,阿妈似乎很少干净过,时常一头乱发,一身四季不变的花绿衣裤,还有那双不分时令的棉拖鞋。躺在棺材里的阿妈显得特别瘦小,一身整洁的红色唐装寿衣,头发自然地梳往脑后,一脸安详的熟睡神态。

晚近的好些年,阿妈似乎更不正常,稻草、枯叶、苍耳,时常贴在蓬乱的灰白的头发上,衣裤上沾满干得发白的泥浆。更糟糕的是,阿妈的世界里好像发生过一场不为人知的事件。她经常坐在门前坑坑洼洼的屋檐下发愣,目光呆滞,嘴角不停地动,突然吼出声来,爆出一两个没头没尾的词语,惊得趴在一旁的大黄狗跳起来就跑。

一个在现实世界里找不到位置的人,也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是可以直起腰板来的,发出正常的声音,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撕掉那些漫天飞舞的标签。但是,谁也不知道阿妈的世界里究竟有怎样的对白和情节。只有屋檐上残缺的灰瓦,佝偻着身子,探出头来,做了不厌其烦的忠实听众。

泉塘村的人似乎不在乎日子的过法,但注重生死的仪式感。阿妈的丧事有很多繁文缛节,头三天闹夜,村子里几位老人坐在堂屋的门角里,一只泛白的牛皮鼓,一面没有光泽的大锣,当当当,哐哐哐,敲得从未热闹过的屋子有些不自在。阿妈的棺材落在屋子中央,条形的一具,一块开裂的门板似乎隔了阴阳,内侧一团漆黑,外面桌上两支烛火映照在阿妈的遗像上,像爆开了两瓣桃花。那几夜,泉塘村的人照常打牌、吹牛、喝没有由头的啤酒,然后木然地睡去。只有阿妈的世界是醒着的,被几个老人吼出来的粗粝的声音吊着,被那单调的闹腾的锣鼓催着,灵前摇曳、缥缈的香火努力地睁开眼睛。

开堂那天,老金主持后勤,村里大部分男女老少都来做走事(打杂)。烟酒茶饭、桌椅碗筷,三班人马各就各位,老金站在屋檐下,背着左手,右手戳戳指指,队长作风不减当年。其实,老金当队长那会儿,总嫌阿妈做事磨蹭,吹胡子瞪眼睛的。每次阿妈都不敢为自己辩护,只撩了撩耳根下的发丝,委屈地给自己翻一个轻微的白眼。倒不是阿妈在生产队“磨洋工”,慢似乎成了阿妈的标签,一餐饭要吃一个多小时,补一个补丁要一个上午。但阿妈做事很细致,秧苗扯得极好,带着谷壳的须根如同刀切一般齐整,每一根都分得很匀净,莳田时非常顺手。双抢时,午间太阳下了火,点燃了刺眼的天空,也点燃了焦黄的稻田。旷野中所有的人来不及收拾散落的农具,纷纷逃回屋子,灌一肚子井水,对着门前耀眼的金黄喘粗气。而阿妈是那个敢与日头对抗的人,衣衫褴褛,一顶开了线的破草帽,在白晃晃的日头下弯下腰去,立起身来,俨然稻田里孤独的守护者。有时,月亮通明的夜里,月光使劲地用力,把稻田染成奶油色,阿妈还在孤寂的稻田里,沙沙沙,一刀一刀地割,一丝不苟地扎成一捆,慢条斯理,节奏均匀,像在收割这匀净的月光。

红婶来到灵堂,点了三支香,燃起三张纸,对着阿妈的遗像微微作揖,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她应该有话可以说的。红婶似乎与泉塘村对不上眼,一阵风,一场雨,一股热,都很轻松地将她击倒,哼哼唧唧的不舒服。一不舒服,她就摇摇晃晃地来找阿妈扯痧。阿妈高兴至极,舀了半碗凉水,将食指中指弯成钩子,蘸水后轻轻一甩,依次在红婶后颈、脖子、锁骨上扯出乌紫的痧条来。扯痧好像是阿妈唯一的禀赋,每次都毫不犹豫精准地找到隐藏在皮肉下的经络,且不痛。每次扯完痧,红婶仿佛一匹红色条纹的斑马,起身递给阿妈一个轻松的笑,被一阵儿风架着,胖乎乎的肉身倏忽就不见了。

不知道阿妈是否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此刻忙乱而闹哄哄的程式里,一切都与阿妈有关,似乎又关系不大。

乐声班子进场,咚咚咚,几声鼓起,二胡、唢呐、锣钹应声而起,有人和着旋律唱歌,拉长的腔调从巨大的音箱里跑出来,像隔壁村子里闯进来的疯子,一会儿出现在门前马路边的桑树下,一会儿在稻田中央的杂草里,一会儿又在宜阳河边的沙滩上了。这曲调在村子里重复过很多次,我总疑心这是某些花鼓戏的唱腔,有生的凄苦,有死的安乐,慰藉过往的酸痛,超脱来生的福祉。

我不知道阿妈能否听得懂这人间与天堂之间通用的曲词,但阿妈是喜欢花鼓戏的。小时乡下新谷归仓后各村多要唱戏,每次阿妈都会早早地出发,被一群无关的人流裹挟到戏台下。人山人海里,阿妈处在一个孤单的陌生的世界里,一个人微笑,一个人发呆,两盏二百瓦刺眼的大灯,也照不亮阿妈那张不起眼的脸。日常里,阿妈偶尔开心时就唱这些曲调,《刘海砍樵》是最熟悉的,她的哼唱如高山流水,词却有半句没半句,但我知道,那是她一生中简单而饱满的快乐。

这乐声班子还不错,敲打很有力道,演奏流畅悦耳。也许,阿妈正在安静地聆听,和着熟悉的旋律,享受这属于她一个人的专场。

午间开席,桌凳瞬间摆齐,场坝黑压压挤满了人。平日里除了自家的一只猫、两只狗,还有一群不谙世事的鸡鸭,谁也不会踏进这泥巴场坝。这次,竟来了二十多桌。走事往每张桌子上递送烟酒饮料,一箱一箱地搬,一条一条地散。厨子是当地最好的,大盘的鱼肉在阳光下传递出稀有的色香味。在泉塘村,吃一场丧席与吃一场喜席没有多大区别,很多人只管盛满饭,大口吃菜,自顾自斟酒。至于这酒席与谁有关,没那么重要。

阿妈从没吃过这样的席,一次都没有。村子里的酒席都是我们去吃,席间借一只碗或者一个红的或白的塑料袋,瞅准时机夹些菜回来,团子肉、油豆腐或者豇豆焖肥肠。阿妈如获至宝,用大海碗装了,要吃上一个星期。在泉塘村缺少荤腥的日子里,阿妈富足的日子就那么几天。

曾经,阿妈总说吃不饱,做事的时候饿,闲着的时候也饿。阿妈的食量大,总怨恨老爹舍不得给她吃,时常骂骂咧咧吵吵闹闹,家里几乎难得清净。后来阿妈变得极不正常,总怀疑有人偷了家里的粮食和菜,莫名地发牢骚,甚至张三李四王五指名道姓地数落。邻居二狗子本来手脚不干净,对阿妈不着边际的谩骂窝了火,从屋角落里冲出来就给了阿妈几巴掌。那次,阿妈被打蒙了,惶恐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啊啊”地叫唤。那时我还小,也被吓住了,看着阿妈蜷缩一团的身子瑟瑟发抖,我攥紧了小拳头,牙齿磨出菜刀的声音。那一刻,我不知道阿妈是否会指桑骂槐,也不知道二狗子是否欺负阿妈的懵懂和弱小,我觉得泉塘村缺少一点宽容的气度和胸襟,是非不清,黑白不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

嘈杂的席间,上了年岁的二狗子依旧干柴一样,泛着油光的嘴角上,叼着刚拿到手的精装烟,那只曾经打人的右手不停地抖动,在席间躲躲闪闪。我看得真真切切,估计躺在堂屋里的阿妈也看见了。

白天,我一直被文礼生带着不停地跪拜、走圈,堂屋里阿妈的灵柩是所有活动的中心,也是我心思的郁积之处。晚上,我在阿妈旁边摊了一张旧席子,时不时照看香火,后半夜倒下来躺在冰冷的地上,厅堂灯火通亮,仿佛冰冷的月光。

年迈的姑爷说,出殡的时候,棺木后面要拴一根粗长的白布,一定要死死地拽住,不要让抬丧的人轻易将阿妈抬走。我木然地点了点头,没有深究。

阿妈的棺木抬出大门时,愈发显得瘦小,一顶五颜六色的纸屋罩在棺材上,是阿妈从未见过的奢华与气派。村子里十多个后生一阵紧张地商议,旋即“哦吼——”近乎号叫一般,在虚空的泉塘村里奔跑起来。

我心一紧,身子后倾,慌忙拽住棺木后面近三米长的白布,如同抓住一缕漏出来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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