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文心总在灯火阑珊处

2024-07-02柳向荣

回族文学 2024年3期
关键词:文心我心刘勰

柳向荣

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什么是“以文为诗”?我看到过两种完全相反的答案:一个是宋人陈师道的 《后山诗话》。他说:“ 退之以文为诗, 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再就是清人赵翼的《瓯北诗话》。他说:“以文为诗,自昌黎始;至东坡益大放厥词,别开生面,成一代之大观。”一前一后,两位先贤的看法相差很大。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文”究竟指的是什么?从“要非本色”到“别开生面”,关键是要搞明白“文”的真正含义,才能抓住“本色”,看清“生面”。

我按照自己的方式,在韩愈的诗里,按图索骥式地查找散文字法、句法、章法和表现手法,有些时候也是牵强附会的理解。说实话我找得很辛苦,对苏东坡的词也是一样。我觉得韩愈的诗用词险峻,但也还是诗,并没有多少散文的味道。至于苏东坡的词,我是最喜欢的,也看不出苏诗与苏词的区别。显然这与我对文体的认知比较肤浅有关,但我不承认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我一直都走在找“文”的路上,徘徊,迟疑,久久不得其解。渐渐地,我发现完全可以换一种思维,不要只盯着散文和诗词比较,完全可以跳出这种思维的窠臼,不打正面冲锋的攻坚战,打一打迂回包抄的奇袭战,说不准还会取得奇效。我尝试着兵分两路,从文体上看,诗和文差别很大,但从文意上看,诗文是一家。“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个“文”有里有面,里子是心意,面子是语言。文学既是语言的形式,也是心意的形式。

还有一个问题让我很是困扰,究竟是“文原于道”还是“文以载道”?这个问题看上去有点哲学的味道。这是要探讨文与道之间的关系,它必然要牵扯到“文本”的问题,也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追问。刘勰有一句名言说:“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文也有道,文道自然。这跟老庄哲学同出一脉。他还说文学跟天地并生,跟万物并生。这些话的核心是,文学是完全可以独立的万物之一,是和天地同在的其中之一。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是“道”的最高法则。不管是“文原于道”,还是“文以载道”,如果达到“自然之道”的至高境界,原道和载道之辩还有结论吗?当然,刘勰生活的那个时代,人们崇尚玄学,以道释儒是思想的主流。但是,玄学所带来的思想解放也是空前的,它打开了刘勰的视野,让刘勰看到了文学的力量。他把产生这股力量的本体,称之为“文心”。

“心生”是一种什么状态,苏东坡在一篇仅有七十三字的《文说》里说过:“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在乎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不难看出,苏东坡所说的这种状态,从某种角度上说,就是一种处于“不可知”和“可知”相互交织的混沌状态。他本人也是被这种状态牵着鼻子走的,在不得不为不得不止间,他只有顺应的状态,没有选择的状态。

结合苏东坡的经验,回头再看刘勰的理论,就会发现“文原于道”和“文也有道”是那个时代的理论制高点。让文学有根有据地并列于天地万物之间,让文学本体熠熠生辉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引起人们对文学刮目相看。这是刘勰的首功,他站在了前无古人的那个点上。我们应该给他点赞。

文学的自觉,始于刘勰时代。所谓的魏晋时期,前前后后出现了曹丕、陆机、刘勰、钟嵘等一大批文学理论家。他们的研究给文学带来勃勃生机,也让文学创作出现了井喷式的繁荣发展。尤其是刘勰所确立的“文本论”,对后世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几千年过去了,文体已几经沧海,但“文心”还是不改初衷。到了近现代,黄遵宪、梁启超先后搞的“诗界革命”,在他们举起的文学旗帜上,依旧写着“我手写我心”的口号。应该说这是千年的回响,但问题就出在“我心”上。心里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手里自然写不明白。

“文原于道”和“文以载道”,在历史上就像一对冤家,打打闹闹却又不离不分。尤其是“文以载道”,因为有韩愈的加持,对后世影响很大。韩愈也是一位站在历史节点上的风云人物,后世公认他是“文起八代之衰”的宗师级人物。他的诗文均可为后世的典范,但这并没改变他对文学的基本看法。有趣的是,南宋朱熹有一段批评苏东坡的话,很能说明两者的区别。他说苏东坡作文总是渐渐说上道理,而不是先理会道理之后才作文,“所以大体都差”。朱熹的话批评的是苏东坡,说的是“文以载道”的大道理。这句话也反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苏东坡所秉持的“自然之道”是对的。

朱熹与苏东坡各持一端,各有千秋。但是韩愈,虽然主张“文以载道”,但在实操上并不像朱熹那么偏颇。在具体的创作中,他秉持着原道之说,把文章写得跟苏东坡一样,行云流水,自然妥帖。所以,原道和载道之辩,孰对孰错,显然不是一句话的问题。只是我想宋人普遍“以文为诗”的“文”,是不是刘勰说的“心生”之“文”,“文本”之“文”呢?

不管是“文本”还是“文道”,说到底就是一个“文心”的问题。“文心”即“我心”。“我心”何在?情志而已。刘勰把情志说成是情意,他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苏东坡更喜欢用“意”来说明作文的情事,他说:“有意而言,意尽而止。”他还把“意”和“钱”放到一起比喻,钱能聚天下之物、天下之财,意可聚天下之事。他说:“不得钱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作文。”可见,苏东坡说的这个“意”字,就是文心的本体。“以文为本”就是“以意为本”,“以文为诗”就是“意在笔先”。

今天看来,“以文为本”就是要让文学回到作家的本心,审视自己的本意。只有这样,文学才是真实的,作家才是真诚的。文本不可外求,文道也不可外求,都在一个“文心”之中。这是第一个问题。

还有个疑问,就是“本心”又是什么?如果心是本,不是源,又拿什么来正心呢?王阳明说过,心才是本,心外无物,但心照万物。那么“我心”就不是那种喜怒无常飘忽不定的性情,不是那堵让你撞得头破血流不得不回头的南墙。在刘安的《淮南子》和刘勰的《文心雕龙》里,都以“原道”开篇。其中的“原”不同于“源”。“原”是动词,有探究之意。“源”是名词,有根本之意。在《文心雕龙》里,刘勰还是很刻意地把它们区别开来。也就是说,他所说的“文原于道”,正是韩愈、苏东坡的那种“明道”之意,而不是所谓的“载道”之意。这似乎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正心不需要外在之物,而在“原道”的探究之旅,发现之旅。文学要回归本心,本心就要有原道精神。文学事关世道人心,事关风土人情。这就是文学的前世今生,就是文学不忘本来,走向未来的初衷。

朱熹对苏东坡的追责,无非是“明道”和“载道”之别而已。明道者重意,只要有“意”就可以有文。即便是说理,也是随意为之,不是刻意要说理明道。一句话,道理不能把文字管住,遣词造句的主宰是情意,不是用来说教的道理。载道者重理,要写的文字也是那种非礼勿言的文字。文学完全从属于道理,还只能是儒家的仁义道德。用现在的话说,要把文学写成思政课的教案。或者接近一点艺术性,那就是课本剧。当然,这只是一种极端的表述。就连朱熹本人也是讲变通的,他的《读书偶得》也在说理,但丝毫没有说教的感觉。有人会说,诗太特殊了,以诗为例不足以服人。但是,诗也是文学的特质,拿诗来说文学是最贴切的。朱熹有一首《鹧鸪天·脱却儒冠著羽衣》的词,很能说明这种现象。他这样写道:“脱却儒冠著羽衣。青山绿水浩然归。看成鼎内真龙虎,管甚人间闲是非。生羽翼,上烟霏。回头只见冢累累。未寻跨凤吹箫侣,且伴孤云独鹤飞。”这首词写得妙趣横生,意气风发。脱掉儒冠穿上羽衣,对于朱熹来说,似乎有一种很强的仪式感。当然这不是说他要放弃儒道,一门心思地要羽化成仙,成为一个道士。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以道德自律的大儒,也有率性随意的一面。他的天真打动了我,这其中的象征性不言而喻。如此看来,“文”与“道”看似可以分开,实则合二为一。至于儒家之道,道家之道,墨家之道,佛家之道各不相同,仅限于“载道”,容易引起纷争。如果只是为了“明道”,还是要遵循文学的自然之道。要像苏东坡那样,在乎“意”,在乎“文心”的根本。一定要给这个“意”加一个边界,或者包装的话,那就是孔子所说的“思无邪”。姑且称之为“诗人之心”。当然,这只是文学的最大公约数。每一个诗人的本心,才是最活跃的自变量。

思无邪,意先行。“诗人之心”是柔软的、敏感的,甚至是模糊的、隐晦的、易变的。它更像是一个幽灵,游离于整个的创作过程,若隐若现并会瞬间成形。成形的是诗的语言,而不是诗人之心。就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流星消失了,夜空还在。苏东坡说的“随物赋形而不可知”就是这个意思。文学的夜空,永远具有反复眺望和阅读的特质。“诗人之心”不在其高,而在其细;不在其深,而在其幽。

诗人的心路旅程都是自己选的。王维走着走着可以坐下来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陆游可以继续走下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在文学的时空里,谁也不会走进一个死胡同。因为这是一个想走就走的旅行,每一个写作者都永远走在随意的路上。写诗作文,读诗品文,只要有心在场,不管你是写作者还是阅读者,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引车卖浆者,文学都会像电流一样传递给你所需的能量,打通你的任督二脉,点亮你源源不断的梦想。如果文学可以燃烧的话,可供燃烧用的炭块就是那些文字。心是炉灶,意是火种。在心的炉灶上,用意点燃文字。淬过火的文字就是一首诗。文心不孤,诗意自在。

“千古事,情而已。”但在情和意上,还是有些细微区别的。按照“兴观群怨”衡量一首诗,似乎也不为过。只是人有七情六欲,只用一个“怨”字与诗结缘,未免有些以偏概全。有人把“诗”解释成一声叹息,好像无怨不成诗。“幽怨出诗人”或者“愤怒出诗人”的说法,大意都在孔子的这句话里。先秦时期,诗是人们拿来洞察民情、了解风俗、讽喻时政的工具,所以《诗经》才能作为说话办事的圭臬,被奉为经书。“不学诗,无以言。”曹丕说文章是经国大业,很大程度上也是从这儿继承下来的。不得不承认,诸多情绪里,怨情更沉重,感受更深刻,更容易在心中生发出诗意来。除了男女怨情之外,忧愤的家国情怀也在其中,屈原和他的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但是,只需稍稍抬头看去,在诗歌史上多看几眼就会发现,这也是一种以偏概全的说法。拿李白的很多诗来验证,不一定对得上。拿王维的诗也对不上,拿苏东坡的诗更对不上。固然,哀怨忧愤的情绪最能打动人,可是乐观豁达的情绪也照样能够感染人。毛泽东有一首《卜算子·咏梅》的词,就是觉得陆游笔下的梅太过寂寞凄惨,那只是一个落魄文人的自怜,而梅花还有俏不争春、只报春讯、凌寒孤傲、乐观豁达的一面。于是,诗人的豪情摆脱了怨情的束缚,同样是诗人笔下的梅,在不同的历史瞬间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形态。这就是“我心”的自变量,在发挥着“生发”的原动力。无论怎么说,诗歌至少可以分为乐观派和怨愤派两种类别。诗人的情绪是可以调整的,而调整情绪的正是那双看不见的手,它就是“意”。“意”的随性和任性,是瞬间的感性,它多点散发,随物赋形。

王国维提出的“境界说”,成了人们打开诗歌秘境的一把钥匙。他认为诗可分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两种不同的境界。在他看来,与“有我之境”相比,“无我之境”更胜一筹。古往今来,作文的人都憋着一股子劲,在遣词造句上都有个讲究,就是追求“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至高境界。“有我”和“无我”成为检验一部作品高下的试金石,也成为作家谋篇布局的杀手锏。但是,有一点不容忽视,那就是读者的再创作。作品一旦成形,里面有没有“我”,都会和作为作者的“我”完全分开。有的作家会把作品看成是自己的孩子,有一种母子情结在里面。实际上,分娩后的孩子需要父母的抚养,而作品不行,它只能以成熟的面孔面世。也就是说,它出版的日期,是不能算作它的诞辰,那只是它注册上市的日子。

意念可以翻译成梦想。文学是梦的富矿,是作家精心打造的梦工厂。每一件作品,都是一件圆梦的商品,读者购买它就是为了圆梦。所有的商品都有它的使用价值,作品的使用价值就是以梦圆梦,这就是文本的力量。莎士比亚可以创造一个哈姆雷特,而一千个读者就可以创造出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与其在作品里寻找“我”的有无,还不如回到文本里寻找那个想写就写的“我心”。写进作品里的“我”,也只是诸多人物中的一个,“我”在其中是因为我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一粒微尘和大千世界,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粒微尘一直都懂大千世界,它用它自己的方式。这就是“我”和“我心”的关系,那个活跃在诗歌里的“我”,毫无疑问是带着“我心”的。它一旦走进文学的世界,就会像梦幻与现实一样纠缠不清,也会不断地回头叩问作者写作的初衷。因为它是“我心”释放出的一粒微尘。一个走出“我心”的我,行走在文学的世界里,就像是一个走出家门的孩子一步一回头的节奏,那只是故事里一段热乎乎的情节。那个在创作过程中成长的孩子,会在某一天长大成人。只是那个“我”还是我吗?即便是纯客观的叙述,或者是“零度抒情”的状态,也无法消匿“我”的影子,因为“我心”无处不在,意念和梦想无处不在。

“意”也好,“梦”也好,我喜欢把它理解为“随性”。我最近看到一篇石舒清的散文《手机文录》,它刊发在《回族文学》2023年第五期上。单就题目而言,这是一篇很随性的文章。里面的内容琐碎、细小,都是作者平日里在手机上随手记录下来的,是指尖上的文学,块头不大,信息不少,我觉得其中的随性很浓。我跟石舒清不算很熟,见了面都能叫上名字也能想起对方是谁的那种熟。这种熟识度也很随性。他是我喜欢的一位本地作家,我能从他的小说里读出一些诗意来。这篇《手机文录》是散文,要平实得多,感觉到是在跟人对坐喝茶聊天,很是惬意,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舒适度。

这种舒适度仿佛来自于一杯茶。如果把作家的心里话比作是烧开的水,那些用来表达的语言文字就是要冲泡的茶叶。一杯茶送到读者嘴里,当然不是一百度的开水,而是散发着茶香味的茶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喝一种茶,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一味。石舒清的这篇文章,正吻合我此时此刻的心态。生活百味,禅茶一味。也是有了一些阅历的人,方能品出平实才是人生的真味。但这不是对追求卓越、奋进未来的否定,而是一种饱经沧桑的淡定。平实是一种落地式的生活状态,需要用心感受与体悟。但凡舞文弄墨的人,即便是写一些类似恬淡闲适的文字,让人一下子澄净下来、透明起来,也是一种寓无为于有为之中的作为。在一杯茶面前,用不着跳出三界之外,也用不着出神入化,只要是在人间烟火里,就会有一种安然、泰然,让人的心情松弛下来。无欲无求的人,心静如水。在繁忙的生活里,文学会给你提供一杯茶的闲适。请把这种闲适定义为随性,无论你有多忙,有多少不得已处,千万别忘了让自己的心始终保持一种“随性”的状态。在随性中,我们就会进入文学之境。

言为心声。不仅是石舒清,还有我所敬仰的老作家孙犁,也是一个用心立言的作家。他说言不由衷的写作,对读者是一种欺骗。作家拿出几分真诚,读者就能感受到几分真诚,文学是丝毫都做不得假的事。他还有一种跟苏东坡很类似的说法:“每个作家都在自己的摊位前,出售自己的产品。顾客必须心明眼亮,才能鉴别各种货色,不受欺骗。”孙老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市场经济时代了,作品已然变成商品。一部作品的成败,既要看它的境界高下,还要看它的行情好坏。在金钱面前谈感情,可见孙老的用心良苦。这与孙老的“诗人之心”多了一种成分有关。在他心里不仅有“我”,还有第三方“他”。孙老说:“多想到时代,多想到旁人,可以使作家的眼界和心界放宽广。”这是孙老的“意境说”,跟王国维相比,孙老更在乎“有他”和“无他”。

心生、言立、文明,是刘勰制定的文学创作路线图。这三步对应的是构思、动笔、截稿三个环节。

第一环节里,“意”是最重要的。如意之意,来不得半点刻意。太刻意了,文字就会失了自然天分。

第二个环节上,对语言的推敲是关键。孙犁把写文章比作是出操,用心灵的节律调动文字,有如音符。读这样的文字,会被其中的节律感染到,读者也会在自觉不自觉中做一回心灵的体操。体操也是分年龄段的,有些节奏快,有些节奏慢。我读石舒清的《手机文录》,感觉到浑身散发着太极拳的韵味,还是我喜欢的那种韵味,它不同于配着音乐的那种打法,而是根据自己内心的节律散打的那种感觉。当然,做体操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天天做。体操的效果不在旦夕,而是要久久为功。孙老还把写作比作是检阅军队,熟悉自己的语言就像熟悉自己的军队,要把那些无用的、可有可无的文字当场抹去,换上有战斗力的文字。一旦用兵,就要连战连捷。他说:“应当经常把你的语言放在纸上,放在你的心里,用纸的砧、心的锤来锤炼它们。”将军带兵,作家炼字,这样作品的语言就立住了。

第三个环节可以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作家对“文体”的把握。文体特征越是鲜明,文风也会扑面而来。是豪放还是婉约,是幽怨还是豁达,是写意还是写实,是浪漫还是现实等等。这都是一部作品的情感色彩和叙事风格。它是不是给人耳目一新,能不能引领时尚风潮,当然要看作品投放到市场上的反应。这就到了第二部分,从“我”到“他”是一个很关键的交代。庄子讲过一个“知鱼之乐”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核心是“知乐”。惠子和庄子的辩论,焦点是“我”对“鱼”的“知”与“不知”。庄子给出的答案是,我不必是鱼,但我可以知道鱼的一切。是“知”沟通了两个不同的世界,“知”能让万物互联成为可能。但是,“知鱼”是一个层次,“知鱼之乐”是另一个层次。这个层次应该是一个文学的世界,是一个审美的境界。在这个故事里,“鱼”成为审美对象,“我”是那个审美者,相当于孙老顾及到的“他”。人物角色有些错位,“知乐”却是可以共享的。从写作到阅读,不就是一个“知乐”的过程吗?“乐意”是不是“文心”的最佳状态?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我是没有答案的。

此刻的状态,倒让我想起一个人物来,他是庄子在《齐物论》里讲到的南郭子綦。庄子说他靠在几案上,一副“荅焉似丧其耦”的样子。我想,写作这档子事就是这样,在若有所得的时候,若有所失的感觉会更明显一些。

[栏目编辑:马 乾]

猜你喜欢

文心我心刘勰
刘勰《文心雕龙》论“三曹”诗
刘勰“文以明道”中的情志主体论
冬天来啦
文心杂记
请不断修炼你的“文心”
刘勰《文心雕龙》的辨体理论体系——兼论其辨体观的开创意义和深远影响
论刘勰辨“骚”的矛盾心理
我画我心
我画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