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春风漫边关

王宏昌

同生1954，历经蜿蜒曲折，有缘融入这块土地一道走来。蓦然回首，一条充满希望的新时代发展之路始于脚下……

与新疆昌吉州结缘，迄今已五十余年了。之所以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岁月中难分难舍、不离不弃，是因为这片土地以其独特的魅力，赋予我真诚面对生活的勇气，滋养我与之水乳相融的个性情怀。

1973年10月，我们这些在汉江河岸长大的陕南娃娃应征入伍，穿上军装，告别山清水秀的陕南老家，登上了西行的军列。

那时的军列，其实就是那种闷罐子车皮。走走停停六七天，闷罐子这才呵喽气喘地到了乌鲁木齐。当晚，大部分新兵被周边部队的军用卡车从站台接走，只我们这部分新兵在南站的招待所住下了。次日一早吃过干粮，几十辆军用卡车拉着我们一路向东，在满是砂石坑洼的“搓板路”上颠簸近乎一天，这才赶到了吉木萨尔县兵站。白面馒头大米饭，就着一大碗粉条豆腐大白菜炖肉，随便咥！确实饿了，这顿饭吃得又香又快。

刚参军那阵，我们驻扎在奇台县城镇东门外的水磨河畔，野营拉练中，我们大多以班为单位分别住在村民家中。每到一地，一下马就有村民守候在那里，从我们手里夺过马缰绳，帮着我们去遛马；而我们则忘却行军的疲劳，把村民院里院外清理、归置得干干净净。次日一早，我们跟着生产队的社员们甩开膀子铡草喂马，开山放炮修水渠，训练民兵打射击……

拉练中的人和马，天天都似“过年”。

驻地百姓把生产队最好的饲草匀给军马吃，见我们顿顿不是稀饭馒头、发糕糊糊，就是洋芋片片就米饭，房东大妈皱起了眉头。

那天训练归来，我们怎么也找不到行军锅了。正琢磨着，却见大妈向我们招手，“过来，上这边堂屋来。”

只见堂屋里耸立在大火炕前的火炉上，端坐着我们班的行军锅，是满满一锅汤揪片子。大妈指着大火炕上摆着的两只炕桌招呼说：

“没啥好的，就这一锅汤饭，变个花样改个顿！”

记不清是马肉还是牛肉，被大妈切碎放热油锅里炒干了，放进洋芋疙瘩做成汤揪片子；大妈还切了两盘子咸韭菜，浇上一股子老陈醋，分别放在炕桌上。

呵，汤揪片子就咸韭菜，这顿饭吃得——真叫香啊！

见我们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大妈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无以为报，临别时我们悄悄地从马背上取过“给养袋”，趁机把自己的那份大米、清油留给大妈。

那时候，我们这一带还没有铁路，五彩湾—芨芨湖—北山煤窑这条路线也还没有路，只有原始状态的戈壁沙漠。车队从乌鲁木齐、昌吉等地拉运施工物资、给养到北塔山，只能从奇台县城取道。几辆老式解放牌卡车，颠颠簸簸往返一趟要耗时五六天。

因为沿途路线长、路况差，车队在出奇台赶往北塔山途中，至少须用一餐饭补充体力。可是这一路段上，只有奇台县北山露天煤矿有个简易的路边饭堂，是职工内部的，不对外，饭菜也就是馍馍、茶水就咸菜啥的。尽管这内部饭堂从不对外，可还是对我们边防兵们敞开了胸怀。王矿长带头下厨，给我们烧了白面拌汤，馏软了黄面馍馍，端来了油泼咸菜，说：“兄弟们，将就着吃点儿吧。去边防的路还远着呢，吃饱了肚子不亏身子！”

这一餐虽然很简单，可在此时此地却显得那么真诚、那么丰盛，让我们远道而来的十几颗年轻的心灵，一连多日跳荡在无尽的感怀之中。

从此，这里便成了我们的驿站，来自临近几县的挖煤工人们，也与我们建立了“战友加兄弟”般的情谊。车队在吉木萨尔、奇台县城宿营时，我们就会自然地想起他们，专程跑到城外的菜园子村，买几筐茄子、辣子、黄瓜之类的新鲜蔬菜带去。我们知道，这蔬菜在此时此地的工人们眼里显得很珍贵，那是昌吉军民之间金子般的情谊所在啊！

那些年，我以一个边防老兵、政府机关公务员的身份，经常赴北塔山边防看望老战友，慰问边防子弟兵。

再后来，距离乌拉斯台国境界桩不远处，沉寂数年的边关沸腾了起来。原本开阔的沙石滩上，建起了伟岸的“乌拉斯台口岸”。边民之间有了贸易往来。

界桩前、口岸里，从缺吃少穿到全民脱贫，从易货贸易到国际货币流通，这是一个多么大的飞跃啊！

一连许多年，我的工作生活几乎与界桩和口岸紧紧连在了一起。越来越快节奏的生活，那人那物那事，在我脑海里不断涌动着，于是捉笔在手一吐为快，接连把这块土地上的所见所闻所想投向报刊，使越来越多的人了解、熟悉了边关，也让我收获了写作的喜悦。

这些年再走当年拉练、巡逻的路，根本找不到当年那偏远而荒凉的影子。从五彩湾到北塔山，宽敞的沙漠公路穿行其间，漫漫数百里几个小时车程即到；不再是“赶路好几天，无处寻吃喝”，沿途楼堂馆所随处可见——这一带早已变成了“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准东边关沿线已敞开胸怀吸引百余家大型企业开发建设、生产经营。近年来，我应邀采访过20多家企业，写了20多篇计18万余字的报告文学作品。昔日蛮荒的戈壁，如今正进行着现代化高科技生产经营活动。过去人挖车载的露天煤窑简矿，已变成规模庞大的现代化“连锁大矿”——科技化采煤，直接由长达数公里的传送带输送到发电厂，再由电业中心把电能统一输送到各省市；即便是发电用过的煤渣、废料等，也经科学提炼生产出甲醇、电石等价值不菲的生产原料；从煤渣中提取的纺织用料纺织出的T恤衫、内衣等，色泽鲜艳、舒适耐穿，填补了我国纺织业领域的一项空白……重走老路，沿途可见钢架塔体拔地而起；多层公寓鳞次栉比牵手“幸福花园”；规划齐整、宽敞明亮的道路纵横交错，连贯四面八方……沿途所经五彩湾、卡拉麦里山、将军庙、硅化木园一带，早就以自己特有的魅力远嫁了荒凉，迎娶了繁华，成为旅游胜地；就连我们当年施工打下的山洞，也是值得一游的好去处。

现如今的边境界桩，修建得结实美观，正静静矗立，默默守护，见证边陲进入一个伟大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