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的母爱

史芬奇

如果票选知名度最高的民国女人，前三名里肯定有林徽因。提及她，人们往往热衷于谈论作为爱情女主角的林徽因，或者作为建筑学家的林徽因，很少有人提及她作为母亲的角色。

病躯上绽放的母爱之花

1929年，林徽因25岁的时候，在沈阳生下了她和梁思成的第一个孩子——女儿梁再冰。1932年28岁时，儿子梁从诫降生在北平北总布胡同。林徽因流传最广的一首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是写给儿子梁从诫的，表达的是儿子出生后，一位母亲的全部情感的倾泻和喜悦：“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这是儿子出生后林徽因写的一首诗，韵律极其优美，是情绪被激发至最顶端之后倾泻而出的作品。读林徽因写的关于爱情的文字，总会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理性的情绪在她身后拉着她，使她不至于投入太多情感，宣泄得也没有那么彻底。而对于亲情，为人母的喜悦，是放肆纵情的。然而此时的林徽因却疾病缠身。1931年，林徽因患上肺结核病，在北平香山休养了大半年。1932年，儿子梁从诫出生的时候，林徽因依旧是个病人。梁从诫说过，在他念小学也就是1940年左右，母亲的疾病就反复发作，在他的脑海里，母亲的形象总是一副病容。“世人都说她是才女，我眼中的她只是一个病人！”儿子梁从诫饱含热泪说。林徽因的母爱，是从病躯上绽放出的璀璨花朵。

孩子懂的语言建立平等关系

热爱读书和写作的林徽因，喜欢给孩子们买书，书一直都是家里最丰沛的资源，但她从不逼迫他们一定要把每一本都读完。不过两个孩子都像她一样，非常热爱阅读。曾一度，女儿梁再冰沉迷于读书，视力下降得厉害。林徽因没有直接制止她，而是画了一幅“戴着眼镜的袋鼠”的漫画给她作为提醒，并在旁边用小字写道：“喜欢读书的你必须记着同这漫画隔个相当的距离，否则……最低限度，我一定不会有一个女婿的。”一如既往的林式幽默。梁再冰喜欢小猫，林徽因便给她领养了一只，并取名为“明儿好”。后来，“明儿好”因为长寄生虫死了，孩子们很伤心，林徽因提议为它举办一个小小的葬礼，带着孩子们一起为它做了小花圈，并在上面写上“纪念我们的小爱猫咪咪——爱你的一家人”。梁再冰自小怕狗，林徽因为了消除她的恐惧，便鼓励她养一只很小的狗，并给它取名“冰狗”，以示这是梁再冰的狗。

林徽因和梁思成做乡野调查最频繁的时候，他们常常在外省一待就是几十天，孩子交由林徽因的母亲和家里的佣人照看。林徽因在路上通过写信与孩子们平等交流。20世纪30年代，日本对中国的野心已经十分明显，已经嗅到战争气息的林徽因在给梁再冰的信中说道：“我们希望不打仗事情就可以完；但是如果日本人要来占北平，我们都愿意打仗……我觉得现在我们做中国人应该要顶勇敢，什么都不怕，什么都顶有决心才好。”“七七事变”之后，林徽因和家人一边往西南转移，一边给中断正规教育的孩子们辅导功课。日本军队在中国的野蛮举动激发了林徽因的爱国心，她给孩子们讲《唐雎不辱使命》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解，把一篇对孩子而言很枯燥的古文演绎得像一场电影。

林徽因从未掩饰过对做家务事的厌恶，有时候，她宁愿去到小县城考察古建筑，忍受着三餐不饱、交通不便的痛苦，也不愿意留在北平一边享受安逸时光，一边被生活杂事淹没。但作为一个母亲时，她凡事都亲力亲为。即便孩子生了病，她也不会将他们完全交给医生，大概是因为自己久病成良医，她会去同医生商量治疗方案，然后把孩子带回家自己照顾、调理，很少让他们住在医院里。

她也像普通母亲那样，以自己孩子为傲。病重期间，女儿去医院看她，她也振奋着精神招呼熟识的医护人员说：“你们快来看我女儿，她的身体和脸色多好啊。”梁再冰去当兵时，一向坚强的林徽因哭了好久，怕自己病重再也见不到她了。

查阅试卷后的反思

女儿取名“梁再冰”，是为了纪念“饮冰室主人”梁启超；儿子取名“梁从诫”是为了纪念宋代建筑学家李诫。尤其是给儿子取的名字，足以见出林徽因与梁思成对爱子寄予的厚望。所以梁从诫高考时，“子承父母业”报考了清华建筑系，结果因为两分之差未能如愿。这在当时的很多人看来是大跌眼镜，梁从诫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孩子，不可能考不上清华，而且梁思成与林徽因都是清华的老师。作为母亲的林徽因，她知道儿子一直都很优秀，这个分数很难解释得通，所以她坚持要查阅梁从诫的考卷。

看完试卷后，林徽因知道了为什么儿子会与清华大学建筑系失之交臂了。这其实全部都在梁从诫的计划之中，因为他并不喜欢建筑系，只是碍于父母的期望，他不能直接和父母说出自己的志向，所以他在试卷中写下了“我其实根本不喜欢建筑学，我喜欢的是历史系”，就以这样奇葩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诉求。看完试卷后的林徽因，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不了解儿子的志向，她只是简单地以为以他们夫妻俩在建筑学领域的成就，儿女一定是引以为傲，并想要继承他们的志向。只是她没有想到，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志向，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例外。后来，林徽因和梁思成商量后，决定支持梁从诫自己的选择，追求自己的志向，而不是活在父母的庇荫之下。最终，梁从诫考上了北京大学的历史系，人始终是要为自己的爱好而活着，而不是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林徽因和梁思成尊重梁从诫的选择，也是他们夫妻二人对孩子素质教育的正确观念。

林徽因去世后，女儿梁再冰每每谈到自己的母亲，都会难掩痛苦思念之情，对母亲的思念，更是写了一纸又一纸。儿子梁从诫则始终怀念着远去的那个时代。他曾和友人一起探访北京的梁思成和林徽因故居，看到颓败的院墙、拥挤的大杂院，忍不住落下眼泪。他指着一棵残败的马樱花树，默默吟着《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他一直记得，那是他的母亲林徽因，送给新生儿子梁从诫的诗歌。

选自《老年教育（长者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