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仪式链理论及其在信息系统研究领域的应用与展望
2024-07-01姜佩昕袁勤俭
姜佩昕 袁勤俭
关键词: 互动仪式链理论; 信息系统; 信息传播与交互; 用户行为研究
DOI:10.3969 / j.issn.1008-0821.2024.07.016
〔中图分类号〕G2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821 (2024) 07-0170-08
互动仪式链( Interaction Ritual Chain, 简称“IRC”)是当代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兰德尔·柯林斯[1](Randall Collins)于2004 年提出的描述个体相互关注与情感连带机制的动机模型。IRC 理论的核心思想是: 拥有情感能量、符号资本等社会资源的个体通过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 促成了彼此之间的情感与关注点相互连带, 从而产生了共享的情感与认知体验。
IRC 理论可为研究互联网信息传播现象与网络中的节点——个体的互动机制提供参考。因此, 自IRC 理论提出以来, 不仅为社会学研究提供新的切入视角, 也被广泛应用于传播学、营销学、管理学、信息科学等诸多领域, 以解释信息的传播与交互过程。归纳而言, 学界基于IRC 理论开展的研究往往根据不同的研究场景展开: ①部分学者基于现实场景, 即面对面的物理接触, 展开IRC 理论的应用研究, 从而为政府与企业管理者提供管理策略。例如, Kardis K 等[2] 利用IRC 理论研究波兰社会资本和宗教关系的解构; Hill T 等[3] 基于民族志探索英超联赛球迷之间的互动仪式链是如何通过环环相扣的个体或集体的营销活动被激活的; Xiang K H等[4] 认为, COVID-19 预防工作会导致酒店管理者与客人之间的互动仪式链产生长短变化。此类研究之所以成为研究主流, 与柯林斯在IRC 理论中强调“身体共在” 条件有关。②另一部分学者基于社会化媒体、虚拟社区、虚拟社群, 即虚拟的“身体共在” 进行IRC 理论研究。这一部分研究更贴近广义上的“信息系统”, 是本文主要的研究文本。Seraj M 等[5] 、Maloney P[6] 、Breek P 等[7] 、潘曙雅等[8] 、吴迪等[9] 国内外学者均基于IRC 理论讨论某一特定网络社群或网络社区的互动仪式链形成或影响机制, 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利用IRC理论讨论网络信息系统中的各种用户行为, 看似违背了柯林斯提出的“身体共在” 这一互动仪式链的起始条件, 但随着信息技术的普及与发展, 虚拟“身体共在” 的正当性在一系列研究中得到证实。
尽管目前有一定量的研究利用IRC 理论对网络信息系统中的具体研究对象进行分析与诠释, 但仍未见以研究问题为导向的IRC 理论研究成果综述。因此, 为提升IRC 理论在信息系统研究领域应用与发展的可能, 本文拟将重点放在梳理IRC 理论的发展历程及其在信息系统研究中的应用现状, 归纳IRC 理论在应用过程中的局限, 并指出未来值得关注的研究方向。
1IRC 理论的起源与演化
1.1IRC 理论的起源
1912 年, 社会学三大奠基人爱弥尔·涂尔干[10](?mile Durkheim) 在其著作《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提出“集体欢腾” 概念, 认为宗教仪典或节日的进行过程有可能会激发参与者共同的欢腾状态,使个体从其日常事务和日常关注中解脱出来。活动结束后, 这种神圣体验会对群体社会的组织和功能持续产生社会政治性影响, 从而强化个体对社会的依附关系。
在涂尔干的理论基础之上, 20 世纪60 年代,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率先提出“互动仪式” 的概念[1] 。他认为, 无论是在世俗领域, 还是宗教和官方正式场合, 互动仪式作为一种程序化活动, 对塑造个体特征、划分群体界限和构建群体团结均起着重要作用。
过往研究中, 涂尔干和戈夫曼着重阐释了仪式的概念与社会功能。但鉴于二人均未对仪式作用的机制作出系统阐述, 因而将互动仪式的作用机制理论化、体系化, 是柯林斯在阐释IRC 理论时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 也是其最主要的研究成果。由此,柯林斯在2004 年正式提出了描述个体互动行为发生与发展的“动机模型”——互动仪式链。
柯林斯所提出的IRC 理论主要围绕两个关键概念展开, 情感能量和互动仪式市场。“情感能量”是涂尔干所提出的“集体欢腾” 概念的延续, 集体欢腾是一种短暂的状态, 但当它具体体现在群体团结、符号以及个体的情感能量之中, 它将持续产生更长久的影响。换句话说, 柯林斯所强调的“情感能量”, 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具体情感, 而是长期稳定的社会情感。“互动仪式市场” 是在互动中, 人们对时间、能量、符号资本和其余能应用的资源进行估计, 然后选择那些能够最大程度地增进他们情感利益的方式[1] 。情感能量与符号资本一起, 组成了柯林斯所强调的互动仪式市场中流通的主要资源。
具体来看, 柯林斯的IRC 理论将互动仪式描绘成一组具有因果关联与反馈循环的过程, 包含4种主要的组成要素或起始条件: 群体聚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场所)、排斥外人的屏障、共同的关注焦点以及共享的情感状态。当要素相互作用, 参与者之间的情感与关注点相互连带, 产生了共享的情感与认知体验, 参与者会在互动仪式中形成4 种主要结果: 群体团结、个体的情感能量、代表群体的符号以及道德标准[1] 。具体的互动仪式链形成机制如图1 所示。
1.2 IRC理论的演化
随着数字化的快速演化与互联网的飞速普及,针对IRC 理论修订与理论创新的述评使得IRC 理论内涵逐渐完善、应用场景不断推演。
一方面, 针对IRC 理论内容的研究深化了它的应用场景。例如, 有学者就IRC 理论中的“情感能量” 概念展开研究。Boyns D 等[11] 认为, 在柯林斯的IRC 理论中, 负面情绪体验和情绪能量动态的“阴暗面” 在很大程度上被低估。研究指出, 作为仪式互动的结果之一, 个体的情感能量将同时包含积极与消极两种可能, 拓展了IRC 理论的理论边界与应用可能。
另一方面, 针对IRC 理论在数字化场景中的应用, 学界也进行了长期的关注与评述。囿于IRC所提出的时代背景, 面对面“身体共在” 这一IRC理论的起始条件, 被柯林斯认为是不可或缺的, 柯林斯也曾一再否认IRC 理论在数字场景中的应用可能。但自2012 年以来, 已有不少学者通过网络民族志等方法, 证实了IRC 理论在网络信息系统研究中的可用性。
作为最早将IRC 理论引入网络信息系统研究的学者之一, Maloney P[6] 通过对在线厌食者群体的研究得出结论, 随着信息技术发展与时代变化,如果有一系列情况允许个人对其他志同道合的人产生认同和情感意识, 那么研究可以将IRC 理论扩展到包括非身体共同存在的互动中, 如实时发生的在线互动。DiMaggio P 等[12] 基于一家跨国公司的两份有时间限制的内联网讨论数据, 发现在适当的条件下, 在线互动可以产生情感能量, 认为IRC理论是理解在线交流的宝贵资源。潘曙雅等[8] 在中文研究中引入并重新探讨柯林斯IRC 理论的应用边界, 同样提出对于网络粉丝社群而言, 物理意义上的“身体共在” 不是必要条件。李钧鹏等[13]则更关注IRC 理论在虚拟社区中的应用, 从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的时空分离与“脱域” 概念出发, 对柯林斯的IRC 模型作出了修正, 将“符号” 这一虚拟社区的互动关注焦点融入IRC 的起始条件建构, 提出针对虚拟社区场景的IRC 模型。
2IRC 理论在信息系统研究领域的应用
2.1 IRC 理论在社会化媒体用户行为研究中的应用
伴随着互联网接入率的不断提高, 正确认知信息系统在线用户的意见与行为, 对于设计、优化与完善信息系统而言愈发重要。IRC 理论作为能够诠释信息系统用户群体互动行为的关键理论, 将有助于相关学者深入探究各类社会化媒体中的用户互动行为与情感联结机制, 为信息系统用户行为研究提供新的洞察视角。
2.1.1 IRC 理论在网络用户社群互动机制研究中的应用
社交媒体作为典型的信息系统, 吸引了众多学者的关注。其中, 关于在线网络社群互动机制的研究, 最早将IRC 理论引入信息系统的研究之中。Se?raj M[5] 基于线上线下的深度访谈, 提出IRC 理论能为在线社区成员创造价值, 从而提升社区成员的参与度与忠诚度。Maloney P[6] 采用网络民族志的研究方法, 分析了22 个网站上厌食症群体所生成的交流文字、博客文章和图像数据, 以了解参与网络厌食症群体是如何产生情感能量、帮助他们认同并继续保持厌食者这一身份的。借助这一研究, Ma?loney P[6] 证明了IRC 理论实际上可以扩展到特定类型的在线团体——特别是通过图片或文字实现虚拟“身体共在” 且具有同步交流能力的在线团体。
在此基础上, Breek P 等[7] 分析城市社区博客动态, 揭示了围绕博客所激发的线上社会互动是如何在参与者群体中产生情感能量、群体团结、道德感、有意义的符号和地方依恋感的。博客参与者线上线下的互动交织成互动链, 使他们的地方关联趋向一致, 创造出一种新的地方叙事。Simons I[14] 在分析线上线下混合社区的互动仪式链机制时, 同样认为参与线上互动仪式会影响人们在线下互动仪式中的立场, 肯定了线上互动仪式在创建混合社区活动体验中的重要性。
IRC 理论也被部分学者用于研究网络亚文化社群成员的互动机制。潘曙雅等[8] 在以网络粉丝社群为研究对象的文章中引入IRC 理论, 重点探讨了“信息技术在网络粉丝社群凝聚力与行动同质性的形成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认为通过互联网同时收看电视剧直播是维系电视剧粉丝社群的重要仪式, 而实时讨论是相互情感连接产生的基础。此后, IRC 理论被广泛应用于网络亚文化社群的在线互动过程研究。诸葛达维[15] 认为, “互动仪式—情感/ 情感能量—符号/ 符号资本—互动仪式” 的IRC模型, 是推动游戏社群情感团结和文化认同的基本动力结构。吴迪等[9] 对柯林斯IRC 模型进行修正,总结出针对网络亚文化群的IRC 模型。汪明磊[16]则将IRC 理论应用于网络电竞用户群体的研究之中。此外, 谷学强[17] 从IRC 理论的情感能量概念出发,考察“帝吧出征” 网络群体中表情包的情感动员效用。
2.1.2IRC 理论在网络用户信息传播与交互行为研究中的应用
IRC 理论也被广泛应用于网络社群以外的社交媒体使用行为研究中, 如泛社会意义上的信息传播与交互行为。魏来等[18] 以哔哩哔哩网站的健康科普类视频为研究对象, 基于IRC 理论, 对视频网站弹幕的信息交互行为进行情感分析, 构建弹幕信息的IRC 模型。Yang J 等[19] 采用探索性序列混合方法, 即先定性后定量(PLS-SEM) 的研究方式,综合IRC 理论与赋权理论, 以微博平台上爆发的三亚海岛旅游危机事件为研究对象, 研究了社会规范、情感动机、仪式承认和情绪极化对信息赋权、心理赋权和社会赋权的影响, 从而揭示了社会化媒体平台通过信息交互行为为消费者赋权的内在机制。特别地, Yantseva V 等[20] 、Collins R[21] 使用VAD?ER 模型, 对当地大选期间的9 000余条在线平台对话进行了基于文本和网络的情感分析, 探讨当地移民问题以及集体情绪问题, 最终印证了柯林斯针对线上互动仪式链所提出的结论——“不是不能远程产生互动团结, 而是仪式的力量被稀释”。
2.1.3 IRC 理论在网络用户在线直播互动机制中的应用
IRC 理论近年来被拓展应用于网络在线直播的用户行为研究。Wang M 等[22] 利用Python 采集了来自花椒直播平台的视频游戏及才艺直播间的1 090个群组的数据, 根据IRC 理论阐释直播间主播与观众之间的互动机制, 并深入剖析了影响直播用户行为的因素。Jodén H 等[23] 根据单人游戏的常规流媒体、积极的观众互动、游戏玩法的差异和关注规模的差异选择了4 个具有代表性的Twitch 直播间,研究发现, 作为一种能成功吸引直播用户的娱乐模式, Twitch 直播间中观众与主播之间的互动仪式是其吸引观众参与的核心。
也有学者将IRC 理论应用于网络直播中的新兴垂类——电商直播, 探讨主播与观众之间的情感联系, 以及促进观众消费行为的直播互动机制。MengL 等[24] 结合IRC 理论和意义转移模型, 考察发现电商直播通过构建主播与直播观众之间的互动仪式链来为观众提供特殊意义, 从而提升用户的依存度和消费可能性, 拓展和完善了直播电商互动仪式中的用户心理机制研究。此外, 强月新等[25] 认为, 虚拟沟通在场际遇、消费闭环中的局外人身份界限、“电商+政务” 共构的关注焦点、官民互动中的深度情感体验4 个方面共同构成了官员直播带货的互动仪式链要素, 从而为“新网红经济” 下的官员直播带货带来了巨大流量。黄炜等[26] 根据IRC 理论, 对抖音平台的数据文本进行主题分析和情感分析, 探讨互动仪式链效果对用户参与行为的影响,完善形成电商直播情境下包含主播、用户、平台主要特征的IRC 模型。
总体来看, IRC 理论中的符号和情感能量概念能将直播中的所有行为节点连接起来, 弥补了以往研究集中于探索传统社交媒体(如微博、Twitter 和Facebook)的定期评论或评论影响因素的局限。相比传统的社交媒体网络信息交互行为, 社会化媒体在线直播作为一个动态交互的、圈层式的、观众共享情感的互动场域, 是IRC 理论应用与拓展的理想研究文本。
目前, IRC 理论在社会化媒体用户行为研究中积累了一定成果, 对柯林斯提出的IRC 理论也有相应的补充与延伸, 但仍存在以下问题: ①目前关于社交媒体行为的研究更多集中于单一信息系统中的互动行为以及单一社群中的信息交互行为, 但鉴于信息系统与网络社群之间存在交叉影响, 单一信息系统内互动仪式链的发生有可能带动其他信息系统内互动仪式链的发生, 未来研究可以将重点放在探索IRC 理论在多个信息系统间甚至是在整体社会信息系统中的应用, 如通过研究直播间主播更换直播平台对于观众流的带动, 讨论互动仪式链场所的可替换性; ②现有的以IRC 为理论基础的社会化媒体用户行为研究, 多以网络民族志等定性方法为研究方法, 部分研究存在编码不严谨的问题, 实证研究方法应用不足, 未来研究可以通过采用定量与定性结合、实验对照等研究方式来增强研究的实证性。
2.2IRC 理论在信息技术服务研究中的应用
信息技术服务是连接信息系统管理者与信息系统用户的桥梁。IRC 理论常被用于分析与阐释群体内的成员互动过程, 这一过程推演至信息技术服务研究, 能够帮助相关学者与管理者理解用户使用信息技术服务进行交流互动与情感能量交换的本质,从而探究信息技术服务体验的影响机制, 并由此开发与优化信息技术服务。
2.2.1IRC 理论在信息技术服务体验影响机制中的应用
要实现信息技术服务的开发与优化, 首先需要明确信息技术服务体验的影响机制。部分学者通过IRC 理论探究用户信息技术服务体验的影响机制,为企业管理者提供实践建议。王旭[27] 借助IRC 理论分析网易云音乐软件的功能设计, 探究了音乐社交元素是如何影响用户体验, 提升用户留存度的。Zhang J 等[28] 认为, 管理者要打造一个仪式符号与情绪能量的正反循环相结合的电子竞技赛事互动仪式, 需要逐步推进观众情绪唤醒、沉浸、高潮和持续的4 个阶段, 利用信息技术提升观众的赛事体验是其中关键。Wong I A 等[29] 对一场美食节网络直播的在线网络评论进行了词频共现分析、内容分析和网络分析, 并通过研究发现, 当先进的信息技术与快速的物流系统组合起来, 能更好地提升企业效益, 将普通的虚拟活动打造成具有互动仪式链效用的节日庆祝活动, 为消费者创造真正身临其境的体验。此外, Li X 等[30] 基于IRC 理论考察数字时代游客在“到场旅行” 时的社交媒体分享动机, 认为社会化媒体上的信息分享行为作为一种互动仪式,会影响游客旅游体验的连续性和完整性。
部分学者利用IRC 理论, 探究作用于政务信息技术服务体验的影响机制, 为电子政务信息管理者提供实践建议。朱颖等[31] 以IRC 理论为基础,认为政务微信仍存在“身体在场” 时间不足、信息内容与用户需求错位、情感共享程度不高、信息导向亟需转向信息—服务导向等问题, 均会影响政府信息技术服务的用户体验, 并基于此打造了政务微信与用户的理想互动仪式模型。沈霄等[32] 提出,用户不同层次的互动情境, 对电子政务互动具有不同作用效果, 且政务直播时间间隔、直播场景与直播真实性会影响互动仪式链的维护, 从而影响电子政务管理者所提供的信息技术服务。
2.2.2IRC 理论在信息技术服务开发与优化中的应用
信息技术服务开发与优化是支持信息系统管理者运营、管理与决策的关键, 旨在帮助企业和政府构建更完善的信息系统, 不断提升信息系统用户体验感与依存度。有学者在IRC 理论基础之上, 开发新的信息技术服务。Baharin H 等[33] 在2016 年将IRC 理论引入信息系统的设计中, 研发设计了加强家庭纽带关系的社交信息群组软件“Kin Cir?cle”, 基于软件功能赋予家庭社交群组纽带—仪式循环, 以实现增强家庭团结的系统效用。
也有学者基于IRC 理论对相关企业的信息技术服务提出优化建议。Longstaff E[34] 根据IRC 理论,提出MOOC 在用户社区中所设立的后投票机制,既加强又破坏了用户社区的发展。MOOC 交互界面的设计在增强用户互动仪式的同时, 也导致少数群体呈现出排他性, 减少了整个群体建立社会联系的机会。因此, 信息交互界面的设计以及企业为用户所提供的信息技术是值得再三考究的。栾春燕等[35]探究网易云的社交化设计策略, 综合IRC 理论和用户体验五要素模型, 为垂直社交产品的设计提出了范围层、结构层、框架层和表现层4 个层面的设计策略。王永胜等[36] 从IRC 理论视角出发, 基于对图书馆微信推文传播效果的实证分析, 为图书馆信息管理者提出信息技术服务优化建议, 即根据用户的时间偏好和推文习惯对推文发布时间进行调整。此外, Soulard J 等[37] 认为, 突出家庭纽带、人际关系的变革性旅游营销内容, 将有助于唤醒旅游地和游客之间的互动仪式链, 并为相关企业信息技术服务的持续优化提出建议。
由上述研究可知, IRC 理论在信息技术服务研究中的应用往往以理论框架的形式出现, 在探究信息技术服务体验的影响机制和信息技术服务开发与优化方面起着指导性作用。今后IRC 理论应用于信息技术服务研究中的应用可从以下两方面改进:①目前关于信息技术服务的研究往往以某一平台或事件及其用户为研究对象, 但不同属性的用户对信息技术服务的关注点侧重不一, 而用户的关注点侧重又与能否唤醒用户参与互动仪式紧密相关, 将会导致用户对于信息技术服务的体验感不尽相同。由此, 对用户进行分众化、差异化研究是有必要的。②讨论电子政务信息技术服务的现有文章, 多从宏观理论角度对信息技术服务效果进行讨论, 未来研究可将具体政务信息系统作为对象, 将信息技术服务效果量化, 以实证研究拓展IRC 理论在电子政务信息技术服务研究中的应用。
2.3IRC 理论在知识分享行为研究中的作用
弥合信息鸿沟被视为实现信息技术发展的关键一步, 而知识分享行为则能够有效缩小由经济差异造成的信息鸿沟。作为分析与阐释个体互动机制的经典理论, IRC 理论能辅助学者研究个体的知识分享、交互与传播行为, 促进教育、公共文化服务与网络泛知识产业的知识分享行为研究的持续发展。
教育作为知识分享的主要方式, 在弥合信息鸿沟方面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在IRC 理论和文化资本理论的基础之上, Rizk J 等[38-39] 通过对加拿大安大略省数所学校的实地调查, 提出信息技术(如机器人、智能板、iPad)能够改变常规的课堂仪式, 在学生的同伴生活和家庭生活之间建立联系, 促进课堂互动仪式的发生, 提升残疾学生的课堂参与度,甚至是弥合由传统印刷媒体造成的课堂参与差距。
公共文化场所同样在知识分享过程中承担着重要的社会责任。连婷婷等[40] 从IRC 理论视角出发,分析完善了以豆瓣读书会小组为代表的虚拟阅读社区的内在互动机制, 并基于此提出了图书馆读书会模式的优化路径, 即基于线上线下共同在场情境、差异化服务、共同兴趣关注焦点、情感联结与身份认同的新图书馆读书会IRC 模型, 来促进读者之间持续的知识交流与分享行为。
同时, 伴随着社会化媒体发展为一种常见的知识分享渠道, 部分学者就社会化媒体的泛知识分享行为开展研究。针对泛知识内容产业的快速扩张,张静璐等[41] 以哔哩哔哩平台的泛知识视频为对象,以IRC 为理论范式, 分析泛知识视频互动仪式的构成要素与产出结果, 并尝试从吸引用户共同在场、引发用户共同关注、维持用户情感共鸣3 个方面为泛知识分享的创作者提出优化建议。此外, 有学者针对泛知识的用户捐赠行为, 即广义上的知识付费行为展开研究。Li Y 等[42] 发现, 社会化媒体用户的互动仪式链构建对其情感依恋和情感忠诚有正向影响, 有助于提升用户持续的捐赠意愿, 即促进用户的知识付费行为, 从而使内容创作者和社交媒体平台获益, 实现泛知识分享行为的可持续发展。
综合上述研究可知, IRC 理论在知识分享行为研究中的应用仍处于入门阶段, 存在较大的研究缺口。现有的关于教育、图书馆以及社会化媒体知识分享行为的研究, 多基于柯林斯IRC 理论框架打造具体研究对象的IRC 模型, 以期促进知识分享行为与互动仪式的持续发生。未来可从以下方向深化IRC 理论在知识分享行为研究中的应用: ①过往文献往往利用IRC 理论探究知识分享行为形成的互动机制, 更多地讨论知识分享行为的影响因素,而缺少对于知识分享行为的优化或创新路径的研究;②现有文献集中于讨论平台与用户之间的信息互动与知识交流, 目前仍未见研究讨论用户与用户之间、社群与社群之间、用户与社群之间的知识共享行为。鉴于个人的泛知识传播与分享行为已在知乎等知识共享社区被广泛接受, 未来研究可利用IRC 理论讨论知识共享社区内的泛知识互动仪式链。③既有文献多将知识分享的用户当作一个模糊的整体, 而缺乏针对具体用户群体的差异化IRC 模型搭建。因为不同身份属性与年龄属性的用户群体对知识有着不同方向与层次的需求, 他们面对知识分享行为的期待是不尽相同的。未来研究如能利用IRC 理论对参与知识分享行为的具体用户搭建差异化框架,将能更好地促进知识分享行为中互动仪式链的发生。
3结论与展望
经过整合现有相关研究成果, 本文发现, IRC理论自提出以来, 被广泛应用于网络信息系统中的个体互动机制研究, 诸多学者从具体情境出发, 搭建了个体相互关注与情感联结的动机模型, 拓宽了IRC 理论的应用边沿。具体来看, IRC 理论目前在信息系统研究中的应用集中于3 个研究主题, 分别为社会化媒体用户行为研究、信息技术服务研究与知识分享行为研究。
当前, 相关研究仍存在如下待改进之处: ①需要差异化的研究对象与研究视角。对现有文献进行整合后, 不难发现, IRC 理论在社会化媒体用户行为研究这一主题下的研究成果最为丰硕, 主要集中于研究某一群体或者某一舆情事件, 又或是集中研究某一平台的平台—受众互动仪式链, 但该类主题的研究缺乏明显区分度, 研究成果同质性高。②需要多样的研究方法以丰富研究成果。首先, IRC 理论在信息系统中的研究往往基于网络民族志、深度访谈等定性研究方法展开, 目前仅有社会化媒体用户行为研究开始使用量化方法, 信息技术服务研究和知识分享行为研究方向的量化研究较为缺乏; 其次, 现有研究集中使用横截面数据, 但纵向数据的研究对于解释动态变化的复杂信息系统将会更加准确; 最后, 目前相关的实证研究较少探索IRC 理论发生的边界条件, 但自IRC 理论提出以来, 其发生的边界条件一直颇具争议, 值得进一步挖掘与探索。③需要对信息系统用户进行细分。在信息系统用户行为研究或者信息技术服务影响因素研究中,用户群体往往被视为一个模糊整体, 然而用户的不同属性将影响他们对于互动仪式链的参与度与依存度, 因此有必要对信息系统用户进行细化研究。④需要填补空白的研究方向以提升研究质量。目前尚无文献将IRC 理论应用于网络知识社区的泛知识传播行为研究。同时, 以网络电商直播为研究场景的IRC 理论实证研究均侧重于研究影响用户消费行为的因素, 但讨论直播平台或企业内部IRC 理论机制的实证研究仍然是缺失。
根据上述问题, 未来研究可从以下角度切入:①针对社会化媒体用户行为研究同质化高的问题,未来这一类研究可以尝试以跨社会化媒体平台、多个事件或多个信息系统为研究对象, 探讨IRC 理论在叠加效应下的作用机制。②针对研究方法单一的问题, 未来研究可以更多采用定性与定量结合的研究方法, 以探究影响用户群体的因素, 或采取实验对照方法建构IRC 模型, 借助可穿戴传感器、眼动实验等新型实验方法研究互动仪式链机制下的用户行为[43] 。同时, 基于长期、动态数据的纵向研究也将更适用于IRC 理论在信息鸿沟与知识共享行为方向的研究。此外, 对IRC 模型进一步创新并加入调节变量, 能辅助研究者更好地探索IRC 理论的应用边界条件, 澄清IRC 理论在信息系统中的应用争议。③针对缺乏用户细分化研究的问题, 未来研究可在探究IRC 理论机制的过程中, 根据用户的不同属性划分不同的IRC 理论层次, 多层次量化IRC 理论的传播效果和用户参与度。④针对空白领域问题, 未来需要找准研究缺口, 创新研究主题与研究方向,考察用户行为和用户体验的全过程, 将IRC 理论应用在知识分享行为和电子商务领域存在缺口的实证研究之中, 如利用IRC 理论探究社会化媒体泛知识分享行为中的社群互动仪式链, 和基于IRC 理论探究电商企业内部的互动仪式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