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漫美学之声色:从《雄狮少年》看中华文化精神的在地表达
2024-06-30石航
内容提要:电影《雄狮少年》重点借由音乐与色彩的视听符码,为观众呈现出一幅极具传统艺术审美价值,又富有现代内涵深意的优美地域画卷。鼓声韵动直接服务于人物形象塑造,舞狮地域文化的表达也更加形象深刻。影片以浪漫主义水墨画风,映照出现实与理想、坚守与创新等主题意指,多姿色彩尽显浪漫理想与生活现实之间的切换和碰撞。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动画电影创新创作的基石,《雄狮少年》展现了岭南地域传统文化的现代价值和在地化影像的美学特性,为动画电影创作提供了中华文化精神在地表达的启示。
关键词:国漫美学 雄狮少年 中华文化 在地表达
导演孙海鹏曾表示,是一次春节期间在异国他乡与国内醒狮队表演的偶遇深深触动了自己,“一种复杂的骨子里的认同感、自豪感喷涌而出。从那一刻起,我觉得自己有必要用电影去呈现这种复杂的情感。”a可以说,《雄狮少年》是创作者表达对醒狮等中华地域文化符号意义的载体,也经由“雄狮少年”的奋起,地域文化特色的影像表达得以上升到国家与民族层面,国漫美学与中华文化民族的精神特征也以鼓声不息的方式直抵观众内心。《雄狮少年》生发出视听两方面的民族风格特质,为观众呈现出一幅极具艺术审美价值、又富有内涵意义的优美地域画卷,在以浪漫主义情怀勾勒岭南地域文化与现实等方面令人耳目一新。
“不是因为电影是一种语言,它才讲述了如此美妙的故事,而是因为讲述了如此美妙的故事,它才成为一种语言。”b《雄狮少年》作为近年中国动画电影中的一部佳作,展现了岭南地域传统文化的现代价值和在地化影像美学特性,为中国动画电影创作发展提供了地缘性的经验启示。其中音乐、色彩等视听符码,刻画了岭南文化的地域风貌,视听语言在融入人物形象性格与情感中,彰显着优秀传统文化的多元浪漫主义风格与深刻现实主义价值。
一、歌以咏志:人物塑造与文化内涵中的声景功用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改写格里戈洛维奇的小说《街头乐师的听众》中的一段听觉描写,其将“硬币落在那乐师的脚前”改写为“硬币落在马路上,叮当弹跳着”c,一种视听感知的综合形象超越了纯视觉形象所带来的可读性和感染力,电影的视听特性要求观众在对视听感知与思考中,在二者的互相参照、渗透和综合加工推动中达到统一。d《雄狮少年》以其细腻的情感描绘和深刻的现实观照引起了观众的广泛关注,音律节奏适配故事起伏产生交响魅力,勾勒出底层小人物的内心世界与激昂的情感氛围,使观众沉浸于逐梦的共鸣体验中,共情角色悲欢的生命状态。
从《雄狮少年》深入主人公阿娟(以下特指男阿娟)的成长历程,并结合舞狮民俗文化、自强不屈民族精神层面来看。音乐始终萦绕编织着阿娟成长的印记与压抑的梦想,阿娟扛着舞狮梦、迈着艰难生存的步伐,成为小人物追梦不息的写照,追逐狮王梦想的特别之处正在于其不是对“擎天柱”的征服,而是少年对生活的不屈,对师父嘱托的不弃。
一方面,在雄狮少年成长的叙事过程中,音乐直接服务于人物形象塑造。鼓点是展现人物性格与情绪的载体,女阿娟的鼓点比较简单、稳定,与其人物特征相匹配,而阿狗的鼓点比较灵动,和他的身形形成鲜明反差。e当阿娟在楼顶舞狮,第一缕阳光照在狮头上,主角心中砰砰的两个鼓点似寓意逐梦的心动声、号角声。决赛阶段,当狮子需要通过两根悬空在水面之上的绳索到达另一个立柱时,背景音乐用单独的狮鼓声通过间奏的长短来散发危险讯号,鼓声运用的高潮部分出现在擂台赛末尾万鼓同奏为阿娟打气的场景中,由女阿娟打独奏开启,其他人慢慢加入,混杂的无节奏的万鼓齐鸣凸显着群体情感的合力,鼓声已诉说了一切。
另一方面,在影片音乐与地域风貌交相辉映中,岭南的地域文化与精神特质以唯美的旋律形式被诠释出来。“挫折里方知晓这真理,再拾梦远飞”,插曲《纸飞机》体现着童年情谊的珍贵,岭南文化中开拓进取、团结奋斗的精神风貌,被几个少年借由“折只纸飞机嬉戏,带着梦远飞”的韵律而呼喊出来。影片最后更是将阿娟“心中的鼓点”升华至精神层面,霎时百鼓齐鸣,音色各不相同的鼓声富有规律与力量,慢镜头下的狮头在木棉花的簇拥下绽放升腾,终于挂上擎天柱。雄狮跃出的类比形象处理,展现出阿娟此般小人物心中亦有雄狮力量,奇迹力量源于永不停歇的“心中的鼓点”。一片寂静之后,片尾曲《莫欺少年穷》再次钩织起阿娟等少年与观众的共同悲喜,阿娟的成长足迹没有化作一剂鸡血,而是给观众以现实深思。“擎天柱”之后是更难攀登的生活高山,生活的本质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在保留生活希望的同时勇敢面对苦难,映照出爱拼才会赢的岭南精神内涵。
在影片音乐所构筑的民俗文化与民族精神氛围基础上,从多重地域音乐特色、多种现实社会议题叠加的观众共情效果,与社会文化价值观再塑的功能方面来看。首先,电影音乐融合了广东等地的民俗文化特色,展现出广袤中国的多元文化风貌,这种跨地域的音乐元素运用,不仅丰富了电影的听觉体验,更在情感层面上增强了观众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感,南方旋律的婉约与北方唢呐的豪放,犹如雄狮少年们的内心矛盾与冲突,同时也映射出中国社会多元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其次,雅与俗、都市与乡村、传承与创新等文化议题在《如风的单车》《师父的守护》《天台狮舞》等配乐中得到了回应,插曲在叙事中以形象又流畅的方式讲述阿娟的梦想与现实,构成观众体认自身梦想与现实的音乐感受体验。最后,作曲家栾慧制作的《雄狮少年》电影原声音乐专辑将东西方乐器创新混搭,生发出烘托影片逐梦不息主题价值观感染力的最大公约,以此突破了阿娟的动画人物形象个性,突破了舞狮地方文化特色的一隅,将乐曲附染上拼搏不息的中华民族精神特质而传播开来。作为影片同名主题曲,《雄狮少年》的狮鼓是脊梁,唢呐是灵魂,狮鼓震荡耳膜,唢呐激荡心灵,鼓点密集急促,音符不安跳动,在激昂而震撼的狮鼓隆隆声中,唢呐清脆高亢的旋律跃然而出,如破晓曙光刺破先前氛围的沉闷与压抑,一道极具突破自我象征意义的雄狮弧线划出。当阿娟的故事结束后,也许会指引观众“心中的鼓点”响起。
“声景”概念或能说明《雄狮少年》音乐符码的情感与文化功用,是怎样在观众心中升腾起共鸣、共情的。谢弗曾将“声景”类比于“地景”,两者共享同一个后缀“-scape”,赋予声音以空间的维度意义,意图像探究地理景观特质一样看待声景。声音是人们感受外在环境、涉入世界的重要媒介方式,汤普森将声景内涵扩展到文化层面,科尔班等人更是将声景纳入人们日常生活的身体、文化向度来考量,并指出地方声景对于人们身份认同与生命联接的象征功用。《雄狮少年》的“声景”即岭南地景,其从推动舞狮逐梦故事起伏发展方面,从歌颂友谊到弘扬自我价值的实现,再到民族精神的传达等方面都起着重要的传承、拟仿、再塑的作用,其中亦夹杂了导演对岭南文化的无限尊崇与热爱,岭南文化中拼搏开拓、乐观团结的文化理念也通过几段音乐旋律的创造使用而得以符号化、旋律性展现。总体而言,《雄狮少年》内在于音乐旋律选用,有效深入角色和观众的内心,编织起岭南地域文化特色和自强不屈民族精神的外衣。影片也借由多元融合的乐器形式、现实的社会议题等,成为烘托“病猫雄起、烂泥发光”精神旨归的影像载体。
二、虚实之间:浪漫表意与客观写实的色彩对撞
罗兰·巴特始终围绕着将符号学意指系统理论研究应用到其他领域,重点是利用符号学意指系统分析隐藏于符号背后的文化意蕴。彼得·沃伦曾区分电影的自然属性和文化属性来说明麦茨“电影能够强化自然表现力”的观点,“电影的自然属性为直接意指的形象,具有一个自然形成的第一表现层,而电影的文化属性是含蓄的意指图式,它使形象具有了第二表现层。”f自然层和文化层同样可区分电影色彩的不同表现力,色彩自然层是基础,直接客观地反映、再现事物表象,而色彩文化层作为自然层的上升,重点通过象征、换喻、重复等表现手法实现深层的文化表意,自然层与文化层的区别是再现现实和创造现实的不同,在电影中,二者往往既可以作为一种影片造型方式而独立存在,又可以融合作用,构成或交叉、或渐变强化式的色彩结构,为影片主题和叙事服务。
一般而言,如果将影片色彩结构划分为客观写实与主观表意,色彩自然层则偏向写实,文化层更偏向表意。但《雄狮少年》的色彩运用呈现出两种美学风格独立又融合的特征,诗意浪漫更偏向色彩文化层,客观写实成为底色,可看作色彩自然层,表意与写实的交织,成为影片色彩自然层跃向文化层的基础。一部电影的写实色彩通常也存在色彩结构,其并非简单还原现实,而是注重创作者的主观选择性,但更偏向文化层表意功能的色彩运用则主要来源于创作者的主观创造,来赋予色彩独特的象征意义或文化属性。而动画电影色彩运用更加独特,它以色彩蒙太奇美学关系为考量,其相比真人电影的色彩运用更具主观创造的自由和夸张,相比绘画艺术色彩运用更具运动性和综合性。所以,动画电影色彩运用中更强调根据题材、主题等来选择偏向表意或者写实,来主观创造属于该影片色彩的独特文化意涵。就像爱森斯坦所说,若不能说明贯穿影片色彩运动的线索,便无从分析色彩。g《雄狮少年》中的色彩运动线索,产生于浪漫主义表达和现实主义刻画之间的交融和碰撞,诗意浪漫的文化层与客观写实的自然层并非相互独立,而是交织关联在一起。
从影片中色彩自然层的写实基础上,色彩文化层中希望与向上的表意传达出来,诗意浪漫的彩色与象征现实的灰色,成为影片写实与表意的主要元素,并从意境美辉映着现实真。《雄狮少年》前半部分主要以鲜亮的暖色调为主,晴朗的天空和几个天真憧憬美好未来的少年,请求师傅传授舞狮经验的场景,以及电影中各色的狮头与鲜艳的衣服,金黄的田间小道上欢喜的笑声,雨后的晚霞映的狮头更红,处处有着浪漫的气息。阿娟站在山顶上的英雄花树下,木棉花成为其黑暗中的一束希望,是懵懂而美好的情感。红狮头与灿烂的夕阳红融为一体而极具生命力,红色的“英雄花”、“狮头”和“夕阳”均富有浪漫主义色彩,此时红色的文化层经由象征而意义显现——热血少年心中燃起的激情、希望和梦想,此后阿娟与伙伴们练习舞狮时,明亮的色调衬托着少年们明媚快乐的内心世界,色调成为童年的观念、理想,被赋予单纯、浪漫的情怀意义。
进而言之,浓墨浪漫的表意色彩逐步映照出其现实底色——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直到阿娟不得不承担起家庭重担,就在一夜之间,灰色的乌云袭来将一切笼罩在阴霾之中,狮头也被藏在了黑暗的角落。当阿娟身处钢筋森林中,画风仿佛成为现实场景的照片一般极度写实,毫无生机的都市、残破不堪的住所和条件恶劣的打工环境,撕破了前期色彩构建的全部诗意与浪漫。影片整体色调变为阴暗,外部环境色调灰蒙蒙一片,阿娟的内心被现实的困顿所笼罩,即使天边出现一抹光线,难寻梦想的阿娟选择背对阳光。当阿娟又在天台偷练舞狮,黎明曙光照到狮头上,耀眼的光线在密集的城市建筑中穿过,阴暗的色调再次变得明亮,阿娟心底的阴霾逐渐被驱散。后来的舞狮比赛情节有些许超现实处理,恰是用雄狮跃起直面“擎天柱”,来换喻了阿娟直面无奈的现实和心中的理想,阿娟与现实、理想的关系被雄狮与“擎天柱”的关系所换喻式、形象化表达,也恰是用浪漫主义情怀渲染了阿娟内心的蜕变,阿娟的人物形象特征由此得到丰富深化。
色彩赋予形体以灵魂,正如声音赋予语言以情感。如果说前文所述的影片音乐或“声景”侧重以阿娟等人物内心散发出的情绪情感等内里维度为基点,诉诸到外向维度的岭南地缘文化特色和中华民族精神层面,那么影片色彩则更偏向从外向维度的事物环境风貌出发,诉诸到阿娟等人物内心“内求诸己、自强不息”的精神内涵上。“图像符码看起来更像真实世界里的事物,因为它们再造了电视观众感知的各种条件——编码或者说象征意义。”h影片中有一尊巨大的石佛像,半明半暗,俯视众生,阿娟与佛陀的对话是寻求力量与信仰的寄托地。电影前半部分阿娟是人们口中的“病猫”,他时常在树林中仰望石佛,将心事诉诸神灵,灰色的石佛像一直是灰色的,只信天命自然难以改变无奈的现状,当阿娟将狮头挂上“擎天柱”化作一头雄狮后,心中的石佛像灵光初现,色彩的所指意义也从冰冷现实的刻画转向凸显阿娟内心的希望之光。在这里,阿娟凭借的是自强不屈的奋斗精神,完成了向外求诸神到向内求诸己的深刻转变,影片色彩结构中现实底色与浪漫虚幻的对撞,呈现了灰色少年从“病猫”到“雄狮”的蜕变。
如果现实本身由象征虚构或幻象来维持,电影艺术的最高成就或许不是在叙事虚构中重新创造现实,诱使我们将虚构误认为现实,而是相反,使我们洞察到现实本身的虚构层面,将现实本身化为虚构体验。i色彩是动画电影的“魂”,是动画电影写实与表意的存在方式,借由色彩的浪漫虚构与现实底色之间的对撞、耦合,《雄狮少年》的色彩结构深入剧作叙事,引领观众深入故事情境而产生共情。
三、在地表达:国漫美学与中华文化精神的形塑之道
纵观近年来中国动画电影创作的视听美学表现,在传统与现代两个维度上,借用色彩与乐曲的美学表达形式,彰显出国漫民族美学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诸多美学特征。《雄狮少年》实践了乡村留守儿童形象与舞狮文化的创新性融合,并试图勾勒城市发展过程中的岭南乡村图景,展现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视听美学价值。《哪吒之魔童降世》将传统的神话故事进行了现代改编,哪吒形象更加动人、立体,其中哪吒等人穿行于五光十色的水墨地图画卷,让人领略到动画技术与中国山水自然传统美学的巧妙融合,导演饺子曾说“山河社稷图”设定的概念为每个荷叶都是一个小世界,雪山、荒漠、瀑布景观皆在其中,这些灵感都来源于中国的盆景艺术。《深海》凭借“粒子水墨”的自研使用,打造了海底世界的东方美学视听盛宴,深海游鱼生物造型与大饭店的空间陈设均独具匠心,甚至参宿伤心时的鼻子和眼眶会泛着一层红晕等细节也勾勒精细。片头曲《心之所往》与画风的高契合度,以及主题曲《再见深海》所穿透时光而来的如梦如幻韵律,均显现了近年来国漫“声色”的民族美学气韵。《长安三万里》画面以红黄、青绿、蓝黑三种色调为基础,结合画面人物的歌舞和诗词吟唱,传达了不同阶段里人物的情绪和心境。红黄色调用来表达角色之间相处时轻松明快的风格,也是用来装点大唐盛世繁华昌盛的主要元素。青绿色调则用来描写人物洒脱恬静的内心活动,如高适在老家耕种时身边的青山绿水,李白吟诵《早发白帝城》时船下碧色的湖面及两岸郁郁葱葱的草木环境皆映衬其“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率性洒脱。而蓝黑色调多用于灰暗烦闷的人物境况,高适用黑木炭写下“美人帐下犹歌舞”时的蓝黑色苍穹,漫天飞雪又映着昏暗的微光,尽显暴雪黑夜之中人物的绝望和彷徨。色彩与音乐都是动画电影创作中的重头戏,国漫的民族文化风格逐渐被形象化地塑造出来。
中国电影自诞生以来就不断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并不断对“传统”进行创新性发展,在中华文化精神的在地表达中,为中国电影深深刻上了民族文化烙印。动画电影更是注重取材中国古代文学作品、民间故事神话传说、成语与寓言等,结合剪纸折纸、水墨动画等独创性表现形式,使得中国动画电影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形象代言人。《大闹天宫》改编自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西游记》,视听语言上运用了大量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如戏曲音乐、京剧脸谱、武场戏、民族性建筑和雕塑等。《天书奇谭》的人物造型设计创意,受到中国年画、民间玩具等传统艺术形式的深刻影响。《白蛇:缘起》并未复制《白蛇传》的经典民间爱情传说,而是再造了许仙与白娘子的前传故事。影片还巧妙地借鉴了《捕蛇者说》中的情节,既有对国风元素的创新重组,也有对传统文化元素不拘一格的嫁接与重塑,从而赋予了传统故事以新时代内涵。《罗小黑战记》主题聚焦当代社会现实议题,即人类发展对自然环境的影响以及生态平衡的维护。影片通过人与妖之间的冲突,传达了对“稳定求合”状态的强烈呼吁,对于当前人类社会面临的诸多挑战具有一定启示意义。《长安三万里》以唐王朝的兴衰为背景,着重描绘了高适、李白等文人墨客的一生情谊。影片通过细腻的人物刻画,展现了中国文人的风骨与气节,同时咏叹了人物至真至深的家国情怀,以及“立德、立功、立言”的信仰追求。这种对历史人物及其精神世界的深入挖掘,不仅丰富了影片的传统文化内涵,也为观众提供了宝贵的精神食粮。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出发,中国动画电影推陈出新,不局限于一隅,以优秀传统文化为资源库,勇于创新视听表达形式,不断立足新的社会语境,应用新的技术模型,传达新的美学理念。
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为支撑,近年来中国动画电影产业的发展可谓逐步攀升、硕果累累。“2012年至2022年是中国动画电影迅猛发展、艺术质量不断提升的十年,也是其开始从技术核心论转向叙事核心论的时期”j。2023年中国电影票房达到549.15亿元,增长83.5%,国产电影复苏势头强劲,市场份额占比83.77%,动画电影备案、立项数量达137部,k《长安三万里》作为谢君伟、邹靖的处女作,获得第36届金鸡奖最佳美术片奖,凭借约4415万观影人次斩获约18.24亿元票房,其重点借由短视频话题热度成功激发亲子家庭观影热潮,年长观众与家庭观众占比显著提升。《熊出没·伴我“熊芯”》凭借约3229万观影人次斩获约14.95亿元票房,“熊出没”系列动画电影近年来不断突破低龄化标签困境,融入“春节”等节日和中国传统民俗元素,逐步实现覆盖全年龄层合家欢式的市场观影需求,《熊出没》宇宙或可被认作“中国味现代性”的奇异超文本。l诚然,当前中国动画电影产业市场依然需要更多的国漫精品涌现出来,尤其需要能够覆盖全年龄层次、有着丰富中华文化与精神内涵的系列佳作。
近年来中国动画电影行业以“提质减量”为创作发展路径,已涌现出一批有着较高票房成绩和良好口碑的国漫佳作,但动画电影缺乏精品的问题依然存在。当前动画电影高质量创作之路,是仍需以故事内容创新创造为核心,以动画影像技术为依托,打造好具有民族气韵的“声色”美学画风,力争在全年龄层观众群体中引起广泛兴趣和强烈关注,不断积攒国漫的市场口碑和品牌效力,最终形成能系列化运作的、高票房和好口碑并存的精品力作。《雄狮少年》所提供的创作启示,正是坚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地表达之路,使传统文化内核融合现代故事元素,创新国漫美学表达,巧用“声色”讲好中国故事。
结语
在“缝合”的意义上,基耶斯洛夫斯基多用比现实自身自显更实在的事物表现方式来寻求“真理”。“鼓点”可被视为幽灵般的幻象,由创作者选择的,用来填补或“缝合”原初现实压抑的空洞《雄狮少年》用“鼓点”激荡起现实中无数阿娟心中不服输、不认命的血脉精神,同时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舞狮文化的魅力表现出来,在师徒梦想、父子亲情和同辈情谊的故事里,揭示了现实社会中的诸多情感和文化主题,弘扬了中华民族的不屈不挠、团结奋斗精神,可谓实现了动画影像艺术浪漫画风与现实议题观照的巧妙结合。中国动画电影的佳作频现,脱离不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核,也离不开影像视听艺术的现代创新性表达,唯有将此两方面的优势结合,才能确立根本性的“中国自信”与“中国审美”m,助力广大观众所期待的国漫复兴,促进中国动画电影产业的高质量发展。
注释:
a《〈雄狮少年〉:用电影呈现广州的文化符号》,光明网,
2022年1月30日[EB/ OL]. https://m.gmw.cn/baijia/2022-01/30/1302785408.html.
b[法]克利斯蒂安·麦茨:《Film Languange New York》,《电影艺术》,1994年第1期,第59页。
c转引自《文苑新星》,鲁民译,《苏联文学》,1981年第1期,此文为俄国作家格里戈洛维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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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盘剑、方正璇:《2022年度动画电影观察与分析》,《当代动画》,2023年第1期。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
[项目基金:“本文系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华文明精神标识的艺术呈现与传播研究”(编号:23ZD02)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