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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外译传播:人类命运共同体视阈下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新思路

2024-06-29李颖尹飞舟

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4年3期
关键词:中国文化人类命运共同体

李颖 尹飞舟

[摘 要] 我国实施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决策已有十七年时间,对外传播效果受内外动因综合影响,尚存在较大提升空间。在大变局时代开展共生外译传播,是提升我国对外传播效能的积极尝试。共生外译传播的本质是需求互补、求同存异、共同发展,具体包括传播观念由“对外推介”向“互鉴共荣”转变,传播主体由“政府主体”向“多主体共生”转变,传播内容由“以我为主”向“供需结合”转变,传播媒介由“传统媒介”向“多媒融合”转变,翻译主体由“专业译者”向“多元译者”转变。

[关键词] 中国文化;外译传播;互利共生;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  G206.3;H05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1763(2024)03-0083-06

Mutualistic Translational Communication: A New Approach for Chinese Culture Going-ou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LI Ying1,YIN Feizhou2

(1.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angsha 410076, China2. Translational Communi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1, China)

Abstract:China has been implementing the strategies of Chinese culture going out for 17 years. Due to the comprehensive impacts of both internal and external factors, the international impact of the strategy is limited and still has room for improvement. Carrying out mutualistic translational communication in the era of great changes is an active attempt to improve Chinas foreign communication impact. The essence of mutualistic translational communication is to balance supply and demand, to seek common ground while reserving differences, and to develop together, with the approaches of shifting the conception from propaganda to mutual learning and integration, subjects from government-domination to multi-subjects collaboration, messages from self-centered to  supply-demand integrating, media from traditional to multi-media integrating, and translators from profession  to multi-identities.

Key words: Chinese culture;translational communication; mutualism;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中国文化“走出去”思想自新中国成立之初便有萌芽,但正式上升为国家层面的重大战略决策是在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以后。2006年9月,《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将文化“走出去”确定为“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的重点之一。党的十八大以后,文化“走出去”被赋予新的使命,成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18-34十余年来,国家投入大量精力推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但“走出去”却未能真正“走进去”的现象明显[2]76,西方民众仍对中国文化存在大量错误认知和空白认识。可见,仅有力度还不够,急需提高译传效度。二十大报告明确指示,需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对外翻译传播(下文简称外译传播)效果受到翻译传播主体、译者、讯息、媒介、受众等内部动因及文化差异、民众情感、意识形态、社会制度等外部动因的共同推动或制约。[3]178外部因素难以在短期内通过文化输出国的单方面努力而发生根本性变化,特别是当文化输出国的国际话语权尚未拥有明显优势时,对外部因素的作用力更弱。但任何文化输出国都可以通过调试内部因素来不同程度地适应外部环境的现状和变化,并借助外力促进外译传播活动取得更好的效果,实现异质文化间的良性交流和共生发展。

当前,关于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策略和路径研究的成果较丰富,提出了共情传播、多元主体合作译传、分众精准译传、多模态译传等有益思路[4-7],但从传播系统内部各要素自身因多元性而存在互利共生现象的视角探索译传策略的相关成果尚缺。虽然共生理论已辐射教育、经济、建筑、法律等领域,但将共生与外译传播相结合的研究尚不足。同时,“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在大变局时代开始进入“再生产范式”[8]158,将指导人类社会的更多新变化和新发展。西方资本主义强势文化的壁垒将被逐步打破,“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为新格局多元文化的共生发展点亮了明灯。本文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为引导,综观现有译传现象,借鉴生物共生哲学,提出以互利共生为导向的中国文化外译传播新思维,旨在助力国际传播效能的提升,推动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步伐。

一 共生与外译传播的内在价值联系

“共生”(symbiosis)概念源于生物学,指“不同种类的生物密切生活在一起的现象”。[9]50在自然界中,生物密切生活在一起的方式有很多,“内共生起源论”(endosymbiotic theory)提出者林恩·玛格利斯(Lynn Margulis)认为,生命不是通过斗争,而是通过协作占据全球[10]11。这种协作即互利共生(mutualism),其参与者在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过程中会产生新能量,从而使参与的各方得到不同程度的益处并得以持续发展,它是自然界发展的必然趋势。“共生不仅是生物现象,也是社会现象;不仅是自然状态,也是可塑形态;不仅是生物识别机制,也是社会科学方法。” [11]5大变局时代的中国文化外译传播活动展现出了共生传播的新形态,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在国际传播领域的体现,也是提升中国文化国际传播效能的一种方式。

虽然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之间的摩擦与对立将长期存在,并不可避免地影响世界稳定[12]2,但以“和平与发展”为时代主题的全球环境向世界宣告,强势文化一枝独秀的局面已不符合当下国际社会发展趋势,任何国家都需要通过异质文化间的交流、碰撞、融合和创新来满足自身社会文化发展的需要,互利共生是当前环境下多元文化生存和发展的最优思维。我国传统思维中的“和合共生”观与新时代“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异曲同工,而以共生思维引导对外传播活动正是对以重“生”为根本特点的中华传统哲学的继承与发扬。

大变局时代开展中国文化共生外译传播有两个重要前提:一是以强大硬实力为支撑的文化自觉和自信;二是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为精神内核的互利共生意识。两大前提相互依存,缺一不可。一方面,强大的硬实力能保障“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在全球范围的传播与接受;另一方面,以互利共生意识为引导,才能实现多元文化间长期稳定的共存与发展。立足当前国际环境和我国发展战略,综观成功的国际传播案例,提出中国文化对外传播可在互利共生根本原则引导下,转变传播观念、优化传播过程,具有合理性和可行性。

二 外译传播观念的共生转变

外译传播观念的共生转变主要指由实施多年的“对外推介”观转变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指导下的“互鉴共荣”观。这一转变的提出是由大变局时代的国际局势和我国社会发展现状决定的。一些西方学者曾提出,我们在讲述中国故事时不是用“皮下注射”,而是用“大棒”,这让传播活动的效果难以把握。这里的“大棒”即指政府推介。时代环境和国际地位决定了我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采取单方面推介为主的方式。新时代国际局势发生了变化,全球文化多元化趋势正在慢慢消解西方资本主义强势文化唯我独尊的局面,我国的国际话语权也在不断提高。中国作为世界第一货物贸易大国、世界第一大外汇储备国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已经让世界各国对中国的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在不同目的驱使下,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希望了解中国文化,广大第三世界国家也希望了解中国文化。此时,我们有意愿,国外受众也有需要,将“大棒”式的“对外推介”转变为“互鉴共荣”是时代发展的选择。

“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是当前全球治理中我国提出的具有高度创新意义的方案[13],对当下我国文化外译传播活动颇具指导意义。“互鉴共荣”观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在文化交流领域的延伸,是文化共生过程产生的能量,它倡导中国传统哲学中“生”与“和”的价值取向,符合各国文化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客观历史规律,也体现了各国间“相互依存的国际权力观、共同利益观、可持续发展观和全球治理观”。[14]53长久以来的西方文化保护主义破坏了世界多元文化互鉴共荣的健康生态,不利于各国文化的共同繁荣,也在无形中抑制了我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的提出表达了我国希望与世界各国互利共生、共谋发展的愿望和主张,而通过共生外译传播来提升国际传播效能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在实践层面的表现。

“互鉴共荣”是我国对外传播观念从本国思维向全球思维转变的表征,是我国传统文化中“以和为贵”“生生不息”根本特点的继承与发扬,与自然科学中的互利共生理念高度契合,充分体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的核心内涵。“互鉴共荣”既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在它的引导下,我国外译传播系统的运转也会发生一系列共生转变。

三 外译传播过程的共生转变

在互鉴共荣传播观念的引导下,外译传播过程的各要素均展现出全球思维,以下从传播主体、传播内容、传播媒介、翻译主体(即译者)四大要素的当下变化与发展趋势角度分别述之。

(一)传播主体由“政府主体”向“多主体共生”转变

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引导下,中国文化外译传播的主体构成正由“政府主体”向“多主体共生”转变。多主体共生传播主要包括内部共生和内外共生两种形态。内部共生指国内不同类型传播主体之间的互利协同。迅猛发展的信息技术为国家宏观调控下的行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民众个人等多主体“多声部—大合唱”[5]42提供了条件。大合唱重视个体优势,更讲究相互配合与共同美化。国家宏观调控下的各主体大合唱不仅提高了传播讯息的影响力,还提升了各传播主体的公信力,共促各方传播目标的实现,实现了传播主体间的内部共生。

我国官媒、李子柒等个体传播者、各类社交平台、各地网友对外合力传播中国农村传统技艺,让数百万外国人对中国农耕文化和农村生活产生兴趣,体现了多主体内部共生的优势。在李子柒走红之前,我国官媒对外宣传中国农耕文化和农村传统技艺的书籍、短视频、电视剧、电影已有不少,但域外影响不明显。李子柒的视频让众多外国人爱上他们曾认为“脏乱、落后”的中国,开始搜索与中国农村及农耕文化相关的信息,各社交平台热点频出,流量激增。有国家官媒的认可和支持,网友们的热情更加高涨,虽态度不一,但他们的热议客观上推动了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对外传播。在这一现象级传播事件中,除李子柒本人从中受益外,各方传播主体也都通过内部共生传播实现了各自的传播意图。

飞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让传播主体的内外共生越来越普遍。我们的对外传播活动有时需要借助国外力量来实现更佳传播效果;同时,国外传播主体也希望通过传播中国信息来提升受关注度并更多地了解中国,故而形成了我国传播主体与国外传播主体之间的互利协同传播。中国外文局举办的“兰花奖”评选活动获国内外多家主流媒体同频同向报道;外文局国际传播发展中心举办的“中国-东盟友好合作主题短视频大赛”“苏州江南文化节活动”“东亚文明足迹”获得在华国际友人高度关注和热情参与,国家汉办主办的“汉语桥”在海外产生了积极反响;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邀请外籍友人表演节目,日本、俄罗斯、捷克等国举办“中国节”,各类媒体组织“外媒中华行”“街坊老外说”“外眼看中国”[15]45等活动,都是传播主体内外共生的成功事例,不仅推动了中国文化对外传播,还以文化交流的方式促进了国际关系的和谐发展。世界各地孔子学院学员、与我国交好之邦的人民、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受益的地区、来华游客和留学生、入驻中国市场的外媒等群体均是内外共生传播主体的来源。为他们提供更多了解中国优秀文化的途径,让他们加入中国文化外译传播的队伍,中国文化在“自己讲”与“别人讲”相结合的机制下将衍生出符合受众需求的当代价值,也将同时促进受众国文化的发展进化。

(二)传播内容由“以我为主”向“供需结合”转变

政府主体引导下的传播内容通常呈现较明显的“以我为主”色彩。21世纪的文化全球化已经消解了文化的“领域”概念,“典型跨国传播的内容会以是否能得到广泛吸引力来筛选”。[16]105我们在讯息甄选和阐述方式上都需要做些思考。中华民族的精神标识必须对外传播,但需要结合受众兴趣和需求,并借助一些具象化的内容来传播,把说理和陈情结合起来,这样的传播才会具有生命力和广泛的吸引力。

我们想对外传播的东西很多。如:中国延绵几千年的历史文化和思想体系,它们至今影响着中国人民的生活方式;中国人民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而作出的巨大牺牲,它是中华民族重新站起来的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之路,它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基石;中国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它们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国外受众想了解的东西也很多,并且不同区域、不同目的的受众有各自的偏好。他们想揭开文明古国的神秘面纱,想了解中国现代化文明的程度,想揭示中国成功的奥秘和发展的原因,想知道中国为什么能在短短几十年走完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用了几百年才走完的工业化道路,更想知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能否顺利发展,他国能否复制。但这些仅靠讲道理的方式传播,会显得苍白无力。如果借助小说、戏剧、音乐、绘画等生活化、亲民化的形式来寻求与受众兴趣的平衡点,以此显化理与情的契合,将更易实现传播主体和受体在讯息供求方面的互利共生。对于呈现性不强、不易引起受众兴趣和关注的内容,则重点挖掘和提炼这些内容背后的精神标识,即中华文化中那些重要的、原创的、独特的基本观念和思想[17]72,然后将其与具象化的事物结合起来。如龙、熊猫、中医、瓷器、茶艺、旗袍、中国功夫等,都是外国人眼里的“中国名片”,它们便是传播中华文明精神标识的物质载体。我们可以赋予其小说、戏剧、音乐、画作的情节,让国外受众通过具象化的事物来感受其背后的文化内涵,读懂中国人民的向往,以此激发他们对自身文化的思考和对个人梦想的追求。

中外思维方式永远存在差异,如果我们没有充分了解受众的思维方式,没有找准展现视角,我们觉得有意义、值得传播的内容就有可能被误解而无法产生共鸣和共情。我国的一些电视节目在谈到“三农”问题时,常出现农民排队卖粮、点钞票的镜头,容易让国外受众简单地认为是中国经济形势不好,农民生活困难[18]172。笔者在一次“精准扶贫经验海外传播效果”调查时也遇到过类似情况。有新西兰受访者对这个调查感到疑惑,中国为什么要把贫困这件事情对外宣传,是因为贫困在中国是光荣的事情吗?由此可见,不仅是传播的讯息甄选需要考虑供需结合,在讯息的阐述方面也需要考虑供需结合。

(三)传播媒介由“传统媒介”向“多媒融合”转变

传播媒介一般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信息传递的载体、渠道、中介物、工具或技术手段”[19]105,简称媒介技术;二是指“从事信息的采集、加工制作和传播的社会组织”[19]105,即媒介组织或媒体。本文中传播媒介的共生转变包括多样化媒介技术的互补共生和国内外媒介组织的合作共生两个方面。我国的外译传播工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由国家授权的专业化媒体通过报纸、图书、电视等传统传播媒介来完成的,其他渠道不具备完成外译传播所需的技术、能力或资质。大变局时代,信息科技在创新媒介技术的同时重塑了传统媒体的形象。我们应该利用信息化技术之变,推动传播媒介由“传统媒介”向“多媒融合”转变。

扩大受众群体是提升国际传播效能的重要途径,利用信息技术之便推动媒介技术共生便是为了扩大受众群体。媒介技术共生指发挥各种媒介的优势,从不同角度、不同深度多模态传播讯息,满足各类型受众的需要,同时保持各媒介技术的生命力。媒介技术的共生需以动态了解目标受众的讯息获取习惯、条件和途径为基础,开展精准传播。互联网在持续深入地改变全球人民相互交流和共享信息的方式。据调查,2023年全球互联网用户已达51.8亿,占全球总人数的近三分之二。这些网民最青睐的上网方式是使用移动设备,目前移动互联网占全球网络总流量的近59%。[20]普及程度最高的移动设备是智能手机,而热衷用智能手机获取信息的用户绝大部分只有浅层信息需求,适合向他们输出文字、语音、图像、视频等不同形式的碎片化信息。相关信息的不同形式会互为链接、相互导流,大数据会根据网民的点击内容推送关联信息,让不同形式的相关信息相互补充,让国外受众能通过手机随时随地获取和推送这些信息,实现从“灌输式”向“分享式”转变。但同时,我们仍需保留报刊、电视等传统媒介形式。因为很多第三世界国家目前还未实现网络自由,他们获取外界讯息的主要渠道还是纸媒、广播、电视。为了兼顾更多受众群体,我们需积极推进报刊社、电视台、出版社等传统媒介组织与时俱进地推出能在手机上使用的软件或公众号,充分发挥用图像、音乐等直观呈现形式进行跨文化传播的能力,让信息在报纸、电视、杂志等传统媒介上呈现的同时,还能在手机、平板电脑等新兴媒介上同步以音频、视频等更为生动具体的形式出现,实现多媒介的融合互补,生成叠加效果。

促进媒介组织的共生,特别是国内媒介组织与外媒组织、大众传播职业群体三者间的共生传播,是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巨大推动力。媒体不仅受政治权力主导,还会受到市场力量、社会力量和文化力量的牵制。[16]230全球化在各方面的日益深入决定了各国媒介组织之间将长期处于竞争与合作并存的发展状态。合作是共生的本质特征之一,但共生并非不承认竞争的存在。与一般竞争不同的是,共生行为中的竞争“首先不是单元之间的相互排斥和相互厮杀,而是单元之间的相互吸引和相互合作”[11]174,这种理念与全球化环境下各国媒介组织的相处状态相契合。随着中国与世界各国交流合作的不断深入,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派拉蒙影业公司(Paramount Pictures, Inc.)、无线广播公司(Infinity)等外国媒体纷纷进入中国市场,我国的新华社、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也在海外开辟了办事处。各国媒体都希望利用进入海外市场的机会,推动本国文化在异质文化群体中通过多方媒体组织合作传播。自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大力推动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以来,我国媒介组织在海外的发文量、原创量、粉丝互动量等指标已有明显提高,但与英美知名媒体相比,还存在差距。大变局为我国的国际传播带来了机遇,我们需审时度势地借助外媒力量制造有利于我国文化传播的动态,同时做强我国媒介组织在海外的传播平台,加强国内外媒介组织的合作,共同推进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步伐。

《三体》的成功译传是全球媒体合作传播的典范。这部融中国政治、历史元素于科幻故事的小说在国内屡获大奖,国内媒体的高度关注和宣传为其在海外成功传播打下了基础。该小说的英文版由美国托尔出版社出版后,托尔出版社的官网上立即刊登了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美国“极光奖”获得者埃里克(Eric Choi)等精英人士的高度评价,英国《卫报》(The Guardian)、澳大利亚《悉尼先驱晨报》(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等十几家西方主流媒体也刊载了书评和报道。[21]6在西方媒体的大力推崇下,日本、韩国媒体也开始表现出对该作品的高度关注和青睐。随后,《三体》电影、电视剧、周边等多模态形式陆续推出,扩大了受众群体,进一步提升了其外译传播影响力。《三体》的多媒协力传播创造了中国现代文学作品海外传播效果的巅峰,使得众多海外受众对中国文学文化刮目相看。

新旧媒介技术的共生传播和全球媒介组织的共生发展是信息化社会势不可挡的趋势。近年来,央视春晚在全球数百个国家媒体播放,电视连续剧《媳妇的美好时代》在非洲热播,电影《流浪地球》得到《纽约时报》赞誉……这些都少不了多媒融合的功劳。同时,多媒融合的目的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这些传播不能促进受众国文化的发展,不能为推动双边合作助力,便会失去其传播的意义和动力。因此,不论是说理还是陈情,都需融入共生的多媒介和多渠道之中,引导各国认同“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共同营造互利共生的传播环境。

(四)翻译主体由“专业译者”向“多元译者”转变

国际交流的日趋平凡、互联网的广泛普及以及传播平台的不断升级为多元翻译主体间的共生提供了便利,推动了多元译文的共生传播,满足了不同受众对讯息的需求,保障了各传播链中译文的生命力,也为地域性文化逐步成为世界性文化提供了机会。

新时代的译者不再局限于专业译员,还包括广大不以翻译为职业和谋生手段的翻译爱好者,即大众译者。现实生活中,专业译员和大众译者的身份有时会重叠,这常见于从事外语研究的学者之中。如汪榕培、许渊冲、赵彦春、谢天振、王宏等译界学者常受政府之邀参加国家组织的外译项目,此时他们的身份是专业译员;但业余时间,他们因为个人爱好,翻译了无数作品,并在自媒体平台上与网民们分享,这时的他们则是大众译者。另一种情况是专业译员和大众译者在个体上完全分离,这种情况下共生能量的产生更为活跃。一方面,部分大众译者的翻译水平不一定在专业译员之下,他们的参与无疑将助力外译传播事业的发展。如:“中国3分钟”的总编王晓辉就是一名翻译爱好者,他在公众号里连载自己翻译的《红楼梦》《西游记》,不少爱看他其他节目的中外观众成了他译作的粉丝。另一方面,互联网催生了数量庞大的大众译者队伍。他们不分国籍和文化背景,都是中国文化外译传播的新兴力量。他们的加入让许多中国经典在不断重构中展现出开放性、时代性、世界性。

《道德经》是通过专业译者和大众译者共生翻译而在海外读者群体中经久不衰的成功案例。大众译者将戴尔博士、史蒂芬·米歇尔、理雅各、刘殿爵等专业译者的译本进行通俗化、生活化的重构后,开展网页、博客、视听等多媒介传播,点击量达数百万。[22]192大众译者让老译本获得新生,老译者重返大众视野,也催生了如“孤独者”(Einzelgnger)这样的网络名译者。《道德经》的例子不是少数,大众译者在知乎、新浪微博、油管(YouTube)、脸书(Facebook)、推特(Twitter)、亚马逊有声书网站(Audible)等国内外社交平台上发表他们的译文。译文涵盖的作品很多,有《论语》《孙子兵法》《西游记》等古典名著,有茅盾、鲁迅、金庸等名家作品,也有时下中国流行的网络小说。他们的译文有的来自名家译本的节选和改编,有的是单一译者的翻译新作,还有的是线上合作译者的作品。译者们自发在线上形成业余翻译者社区,探讨翻译及与之相关的问题,不仅能降低线上合作翻译的风险,还能促进跨领域朋辈交流和合作。[23]327专业译者和大众译者之间因翻译相同文本而发生跨时空联系。一些大家不熟悉的国内外专业译者因为大众译者而进入普通受众的视野,同时大众译者及其译文也受到了学术圈的关注,激发研究热点。多元译者共同推动了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体现了人与人之间、不同社会之间在翻译领域的和谐共生。

总之,文化的外译传播是一种交流互动。输出的文化在促进自身发展进化的同时,也会影响输入国文化的进化发展,并促使输入国文化寻求输出渠道。文化的共生外译传播是一种可塑的社会现象,其可塑性体现在与异质环境的适应和发展上。异质文化的共生发展可以产生新的动能,这已是以“和平与发展”为时代主题的当今社会的必然趋势。中国文化“走出去”是一个长期持续的过程,其效果会随着国际局势和国际力量对比的变化而变化。中国在全球金融危机、新冠疫情等重大事件面前展现出的大国气质、雄厚实力和互助精神,赢得了一些国家的信任与支持,中国文化的国际地位也随之提高。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认同中国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部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宣扬的“中国威胁论”在中外文化互利共生背景下必然会不攻自破。同时,共生外译传播也是一种社会科学方法。当前,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的指导下开展中国文化的共生外译传播,符合大变局时代多元文化共同发展的趋势和我国文化对外传播的需要,且已经具备良好的对外传播基础和条件。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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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诸子典籍英译传播文献整理与研究(22&ZD291);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项目:湖南精准扶贫经验的域外共生传播研究(XSP2023WXC033)

[作者简介] 李颖(1981—),女,湖南邵阳人,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翻译传播、汉英互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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