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与涌现

魏忠

我有一个奇特的想法，就是如果苏东坡来到今天使用人工智能会怎样？这个问题背后的本质就像一些科技工具的使用，到底是建立在后天习得的基础上，还是建立在天赋的基础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开始进行观察，我首先观察的是我那今年90岁的妈妈。20年前，妈妈就开始玩电脑游戏；13年前的一天，一个新朋友加我，她叫“翠翠”；再往后，她开始被网络中的直销忽悠买保健品；新冠疫情期间，妈妈已经会对比淘宝、拼多多、叮咚买菜、社区团购等组合。甚至由于有了社交网络，妈妈会联系小区比自己小20岁的爷爷奶奶们，当自己的生活助手。

我想，比妈妈聪明百倍的苏东坡要是到了今天，应该比妈妈强太多。苏东坡小时候跟随父亲学经，跟随叔叔学儒，跟随道家学易，跟着佛印学佛，然后到杭州跟着和尚学药，后来完全不用学就能创造了。我高度怀疑，很多东西不需要学习，是因为苏东坡小时候比较良好的家境造成的体验保护使他不学就会，那些东西不是学会的，是本来就会，而有这种体验感的人就不用多学了。

但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记忆分为流体记忆与晶体记忆，像建筑工程、化学、物理等知识，高度结构化和流程化，是需要后天学习的，不会就是不会。很会玩社交网络的妈妈，我试图教她用电子表格，发现她26个字母不会、英语不会、矩阵没学过，这下难为她了，从此放弃学习稍微深度一些的东西。

现在问题来了，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哪些知识是最容易被替代的？最近在给学生们上人工智能应用课，我也在思考，什么样的学生在写作业或创作作品时能够利用人工智能脱颖而出呢？以往要求人的综合能力很高，现在不同了，我发现能够很好地画脑图的学生创作的人工智能作品非常好，而能画好脑图恰恰在于具有高度结构化的专业知识以及超细腻的感知能力。作品的好坏取决于这种连接。

连接学派是人工智能的重要转折点，今天我们说的算力，主要指处理的连接数的速度，当发现这个秘诀后，人类不再依靠布尔计算一味提高CPU的能力，可以依靠GPU进行大量的加法与乘法计算。这个时候，硅脑就远远优于人脑，在人工智能时代，人与机器比拼训练效率就成为不可能，也就是一般意义的工程师大概率会被机器替代的。

然而，为什么无论出了什么神奇的机器，我妈妈都会很快掌握呢？事实上，我妈妈不是学会的，是本身就会的，她的体验能力一直得到很好的保护。比起后天学的知识，妈妈先天继承的碳基节点、光脑节点就有几百亿，肌肉还有非常多的节点，在碳这种四价化合物的支持下，出现了大量涌现行为，节点是智能，涌现就是智慧。涌现如何出现一直是一个谜团，但总体来说，来自四价元素，如碳、硅、锗等，而碳又是最活跃的，因此，复杂的碳及碳化合物的结构，造成了大量的节点可能和涌现的可能。

回到教育学议题，面对目前人工智能产生的洪水，能替代多少、替代什么，争议很大。但如果只为生活着想，若具备很好的体验能力，则使用工具终身不会有心理障碍；而如果希望掌握一种超越机器的能力，那其实对人的挑战是很大的，一方面需要具备良好的体验感知，另一方面需要掌握的知识节点足够高效和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