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滚烫 大谷翔平
2024-06-27傅皓南
傅皓南
作为1922年以来,MLB球员首次来到韩国的一场比赛,这次的揭幕战显然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别的不提,单说这是现役棒球第一人大谷翔平(ShoheiOhtani)10年7亿美元加盟道奇后的常规赛首秀,就足够吸引人了。
北京时间2023年12月10日,两届MLB美联最有价值球员大谷翔平亲自宣布加盟洛杉矶道奇,并签下一笔十年7亿美元的天价合同。不仅以超过2.5亿美元的差距打破了MLB历史最大合同的纪录,还超过了梅西和C罗此前签约的金额,创下新的世界运动员单笔合同总薪水之最,震惊全球体坛!
几天之后,大谷合同中透露出的付款细节又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愿意以延期付款(Deferred Payment)的方式处理合同中的6.8亿美元,大幅降低他的年均薪资,从而给道奇短期竞争窗口内的薪资腾出更多空间,签约更多球员补强阵容。
也就是说, 道奇将在十年后(2034年到2043年)才开始支付这笔天价肥约中的大头,前十年球队只需每年支付200万美元,大谷还很大方地不要求延期付款带利息。这一付款方式,将给道奇短期竞争窗口内的薪资腾出更多空间,签约更多球员补强阵容。
为什么大谷翔平这位亚洲选手,能拿下全球最大的体育合同?道奇为他付出十年7亿美元的巨大代价,值吗?他又有什么资本在当下牺牲97%以上的合同金,成全球队?
天之骄子,大谷翔平
在体育世界中,美国的四大职业体育联盟,当之无愧为各自领域内世界顶级组织,对于国际球员来说,往往需要很努力,才能加盟其中,不过这也并不是绝对的。
作为求职者,怎样的求职经历才是最牛的?
自古以来,中国文人最梦寐以求的求职经历无疑是诸葛亮的那一段——27岁隐居南阳,让46岁的“老板”刘备来茅庐三顾才得以会面,一见面就捧出三分天下的“隆中对”,直接成为团队“CEO”级别的管理者。这既保全了中国文人最爱的面子,又给足了出将入相的成长空间,难怪千百年来一直被文化人反复念叨,“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2017年,MLB(Major LeagueBaseball,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舞台上,就出现了一个堪比诸葛亮的少年。那一年的总冠军赛结束后,MLB并没有因为赛季结束而陷入沉寂。时年23岁的日本棒球天才少年、MLB季外头号自由球员大谷翔平,到底会花落谁家?成为了全美体育圈关注的焦点。
在那个休赛期中,大谷翔平受瞩目的程度,若以NBA形容的话,堪比当年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参加NBA选秀会被谁抽到一样——因为MLB三十支球队都对他趋之若鹜,大谷翔平甚至要求全部30家世界顶级球队写“寒假作业”来邀请自己。而美国各大体育频道、体育报纸,u额都在铺天盖地地对他的此次选择进行报道。
要知道,这还是美国职业体育联盟历史上第一次对一个非美籍球员如此劳师动众的挖角景象。即便是上次看到一个职业联盟对一个球员如此疯狂,历史上可能只有“天勾”贾巴尔(KareemAbdul-Jabbar)和勒布朗·詹姆斯可以相比较。
出生于日本岩手县水泽市的大谷翔平,从高中时起就被诸多球探评价为天才球员。还在高中时期,大谷翔平就在夏季甲子园岩手县地区大会中,飙出过高达160km/h的球速,不仅创下日本高中生棒球史上最快的记录,也达到了MLB顶尖投手的水平。
高中毕业后,大谷翔平曾经宣告过进入MLB,但是后来日本火腿队说服了他,同意培养他在投球和击打这两项同时兼得的机会,于是他反悔改投入了日本职棒。而在五年的日本职棒经历中,大谷翔平不仅累计取得48支全垒打,在投手丘上的表现更是十分惊艳。2016年日职太平洋联盟冠军争夺战中,九局作为终结者登板的大谷翔平,飙出日职最快记录的165km/h,好投关门,帮助火腿队守下胜利,总比分7—4淘汰软银晋级日本一系列赛。同时在2016年,他拿下日本职棒太平洋联盟“最佳10人”中,最佳投手与最佳指定打击两个奖项,这是日本职棒史上头一次有人在“最佳10人”奖中拿两个奖。
可以看得见的天赋,超长的职业生涯前景,以及背后巨大的国际市场……这一系列的因素叠加,让所有球队都对他垂涎三尺,跃跃欲试。
尽管MLB第一豪门纽约洋基队总经理爬到20几层高楼祈愿呐喊以示诚意,希望大谷翔平加盟,许多球队还出动在该球队任职的前日本赴美打球的MLB退役球员出马游说,但是最后,大谷翔平选择加盟了位于安纳罕的洛杉矶天使队。
“7亿先生”
在进入MLB之后,大谷翔平很快便兑现了自己的天赋。
2021年,大谷翔平先是打破了美国传奇球星贝比·鲁斯(Babe Ruth)保持了超过100年的、单季至少主投10场、29支全垒打的“二刀流”纪录,随后又成为了第一位以投手、打击双身份入选全明星先发的球员。
有些不看棒球的朋友可能会问,投打兼修是什么概念呢?这就好比足球场上基利安·姆巴佩(Kylian Mbappe)、埃尔林·哈兰德(Erling Haaland)这样的前锋进完球后还能兼职守门员一样,是很不可思议的,更不要说两边都打出顶级表现。
随后的2022年、2023年,大谷翔平依旧保持着强劲的势头,连续两个赛季全票当选美联MVP,成为了MLB一百多年历史上第一位多次获得MVP的亚洲球员,纵观四大联盟也是第一位达成这个成就的亚洲人。
因此,在休赛期进入自由球员市场后,作为MLB的门面担当,同时在场外也有着独一无二影响力和商业价值的大谷翔平再次被多家俱乐部争抢。时隔7年,“大谷去哪儿?”这个问题再次被摆上了台面。
最终,北京时间2023年12月10日,两届MLB美联最有价值球员大谷翔平亲自宣布加盟洛杉矶道奇,并签下一笔十年7亿美元的天价合同。不仅以超过2.5亿美元的差距打破了MLB历史最大合同的纪录,还超过了梅西和C罗此前签约的金额,创下新的世界运动员单笔合同总薪水之最,震惊全球体坛!
大谷翔平,为什么值这么多钱?
定义大谷翔平新合同的价值有两个关键问题:
其一,是他作为顶级投打二刀流选手在场内独一无二的能力。
大谷连续三个赛季在投球和击球两项上都有着现象级的表现,统治攻防两端,超越100年前的传奇贝比·鲁斯,刷新了人们对棒球这项运动的认知和概念,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不仅成为了大联盟史上首位多次全票赢下MVP的球员,并且还在上半年的世界棒球经典赛(World BaseballClassic)中带领日本击败美国夺冠。
因此,大谷是棒球界毋庸置疑的头号球星,能在这项运动两项截然不同的技术上做到极致,理应获得顶级投手+顶级打者的薪水,更不要提他优秀的跑垒能力。哪怕大谷今年再次因尺骨副韧带撕裂而必须动手术,2025年才能以投手身份再次出场,他给球队未来实力上限带来的提升,也是不可估量的。
其二,则是大谷翔平在场外的巨大商业影响力。在签约之前,大谷今年的场外收入就已经达到了MLB之最——根据Sportico于今年3月份估算,大谷的赞助代言收入高达4000万美元,没有其他职棒运动员在这项收入上超过500万美元,包括特劳特、哈珀、贾奇等前MVP得主。
就算换个领域,拿大谷跟北美四大联盟中个人品牌效应最强的篮球巨星比,他的赞助代言收入也仅次于詹姆斯、库里、字母哥和杜兰特,高于东契奇、哈登等人。与大谷签约的品牌包括但不限于:日本航空、Oakley、HugoBoss、迪桑特、保时捷、Topps球星卡以及新百伦等。
同时,大谷在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也领跑大联盟,单在Instagram一个平台的640万粉丝,就比MLB人气第二高的前队友特劳特三个社媒平台粉丝总量还要高。此外,他今年的球衣销量也在大联盟球员中排名第一。
无论从社媒影响力、还是个人品牌效应来看,大谷翔平都是棒球领域最闪亮的那颗星。而丰厚的场外收入也是他有底气接受球队延期付款的原因。
道奇7亿豪赌,能赚回来吗?
想要看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先了解这笔签约的另一个主体——洛杉矶道奇。
驻扎在天使之城的道奇是MLB的传统豪门俱乐部,也是福布斯估值48亿美元、商业价值仅次于纽约扬基的球队。他们不仅有全球顶级的资本、市场资源和品牌曝光度,还是连续11年打进季后赛的劲旅。
2023赛季,道奇主场平均上座人数高居大联盟第一(超过4.7万人),而据ESPN报道,他们在签下大谷后明年对阵红雀的主场揭幕战,二手票务市场最低二手票价已经飙升至220美元以上。
此外,据SponsorUnited统计,2023年MLB球队的赞助收入累计达到了15亿美元,较去年增长了23%,为近几年新高。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道奇本身便是大联盟最“吸金”的球队之一,签下当今“钞能力”最强的MLB巨星,堪称是天作之合。
也难怪北美不少体育媒体人都会笑侃:道奇为大谷开出的薪水,怕是第一年就能靠票务、周边、赞助等收入回本了。
尤其还得算上被大谷带来的日资和在东亚的关注度:据Axios报道,上个赛季天使主场有22个广告牌位卖给了日本品牌,因为日本国民电视台NHK跟天使早早签了转播协议,在球场设有固定的多机位转播,包括全场跟踪大谷的独家视角。
因此道奇对大谷做出的巨额投资,无论从他在场内还是场外带来的资产来看,回报都相当可观。
金钱之外,双方看重的到底是什么?
这笔买卖并不是没有风险——大谷作为投手,在经历两次肘部韧带手术后,能否回到巅峰状态依旧需要打上问号。
不仅如此,就算大谷接受合同延期付款,可道奇之前也用了上亿美元签下穆奇·贝茨和弗雷迪·弗里曼两位MVP级别的巨星,那球队薪资未来要交多少竞争平衡税(即MLB的奢侈税),又能给未来留下多少操作空间,同样重要。
我们或许可以进行相关推测,首先, 主刀大谷第二次手术的正是道奇队医尼尔· 埃特拉切( N e a lElAttarche),他的内部消息让球队对大谷恢复全盛状态抱有很大的希望。
其次,贝茨、弗里曼其实也接受了延期付款,前者12年3.65亿美元的合同中有1.15亿美元被推迟到2033—2044年间支付,后者6年1.62亿美元的合同则有5700万美元被推迟到2028—2040年支付。
哪怕这意味着2033—2044年期间,道奇要为三位巨星支付合计8.57亿美元的延期合同金,但至少在当下,他们的薪水加在一起每年只占道奇1亿美元左右的空间,而2024赛季触发竞争平衡税的额度是2.37亿美元。
因此,球队无论是阵容运营还是票房都得到了强有力的保障,道奇甚至还可以继续在自由球员市场物色投手,比如大谷的国家队队友山本由伸(今年自由球员市场二号人物)。
据Sports Illustrated报道,大谷与道奇高层接触时,一再强调胜利和成功的意义对于他来说远大于金钱。
这位旷世奇才在大联盟已经度过了6个没有季后赛的赛季,即将年满30岁的他希望在职业生涯的下一个阶段实现突破。加上他在场外的收入只会继续高涨,球队合同提供的现金有多少,对他来说意义或许并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道奇从一开始便被广泛认为是大谷最有可能的下家(地理位置、日本球迷基础、球队资本、阵容实力、市场等优势因素),但大谷作为MLB史上最大牌的自由球员,在过去几周并没有大肆为自己造势,他神神秘秘地拜访各支球队接洽,并通过团队告诫所有人不得透露过多信息。
这甚至让本来准备用大谷动向,以此来推动休赛期话题流量的ESPN等各大媒体感到懊恼,他们呼吁大谷为推广棒球做出更多贡献,不要再像保护绝密情报般隐藏自己的行踪和意图了。道奇也因此忐忑不安,因为最终流言传出多伦多蓝鸟也成为了大谷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但最终,大谷翔平还是选择留在了南加州,选择了10年前就想签下自己的道奇——这支小联盟农场系统排名前十(未来潜力股储备)的球队,这支有着赢球文化并认可他对棒球纯粹态度的球队,这支最有可能让他拿下世界大赛冠军、成就“最伟大”梦想的球队。
延期支付的未来,会是好还是坏?
话说回来,这延期付款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之前有球员这么干过吗?
MLB大联盟的劳资协议中有明文规定,对一笔球员合同中多少金额被归于延期付款项没有限制的。但这不代表大谷现在每年只拿200万,他的合同在薪资空间里边就只占这么多了。那样的话,所有大牌球员都可以这么签,一支球队能轻松地在当下打造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宇宙阵容。
不过对于延期付款的合同,大联盟还是要考虑通胀因素,所以在计算竞争平衡税时要基于合同的现值。哪怕没学过金融,我们也知道上世纪90年代的1美元跟现在价值不同——同理,现在的1美元跟2030年代的比价也不一样。
因此, 根据M L B 官网提供的数据,大谷的年薪会因此被降至4600万美元左右的年均价值。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显然还是给道奇清出了不少灵活操作的空间。而且别忘了,贝茨和弗里曼的延期付款也会降低他们各自的年均薪资价值。
道奇明年薪资预计还是会超过2.37亿美元的CBT线,不过大谷他们能帮助道奇省到只超第一道线,避免越更多线,缴更多税。
说到这里我们也得提一下,在道奇之前就有不少别的球员与球队签约后使用延期付款的先例。比如马克斯·谢泽尔。他在2015年与国民签了7年期的合同,然后让球队延期支付了一半的薪资,直到2028年。
但不是所有球员都像大谷、弗里曼那样不要求球队带息支付延期的合同金。此前接受延期支付合同金的鲍比·博尼亚可以说是最有名的一位。他在1999赛季被纽约大都会裁掉后,球队还欠他590万美元。
当时,大都会想在争冠窗口期内保留薪资空间,于是用延期支付的方式处理了博尼亚合同上剩余的钱,但在2011—2035年期间要交8%的利息。
结果就是他们欠博尼亚的钱滚动增长到了将近3000万美元的总额,现在退役已经22年的博尼亚,每年7月1日都还能从球队领到119万美元,棒球界干脆把这天命名为Bobby Bonilla Day了。这笔买卖谁亏谁赚,一目了然。
另一个例子则是小肯·格瑞菲,2000年他与辛辛那提红人签署9年期的合同时,也同意接受超一半薪资的延期付款,每年带4%的利息,结果到2024年球队才能付清欠他的钱。要知道,他今年领了359万美元,红人现役队员里只有乔伊-沃托的工资比他高。
历史性的MLB首尔赛,大谷翔平道奇首秀
休赛期经过手术复建后,大谷翔平在春训赛中展现了出色的打击状态,多次轰出本垒打。以此为契机,MLB也历史上第一次将常规赛放在了韩国进行。事实上MLB首尔系列赛最重要的意义其实超出了比赛本身:在大谷翔平成为了MLB的门面担当后,安排道奇参加首尔系列赛既体现了大联盟对韩国和亚洲市场的重视,又象征着棒球国际化发展的成功。
传统上来说,棒球是韩国的国球之一,是本土最受欢迎的运动之一。据2023年MarketScale统计,MLB在韩国大约有1050万的受众,也就是说将近三个成年人中就有一个多少关注点大联盟棒球。
作为对比, N B A 在韩国的受众大约为600万。而在韩国最受欢迎的MLB球队便是洛杉矶道奇,有着大约330万的球迷基础,扬基(260万)、蓝鸟(100万)和教士(98万)位居其后。
这跟棒球在本土发展的悠久历史息息相关:从19世纪末美国传教士将棒球带到朝鲜半岛,到1982年韩国职业棒球联盟成立,这项运动就已经扎根80多年了,成长为国民运动。
连很多现在的热门韩剧都多少借用了棒球题材,比如《机智的监狱生活》《棒球大联盟》《请回答1994》等等,足以证明棒球在韩国的人气。这样的历史和文化底蕴,也让韩国在进入现代后,无论从整体实力还是人才输出上来讲,都是妥妥的棒球强国。
根据Baseball-reference网站统计,从1994年到现在的30年间,已经有27名韩国本土及韩裔球员与大联盟球队签约。其中包括朴赞浩、秋信守(ShinSoo Choo)、金炳贤(Byung-HyunKim)、柳贤振(Hyun Jin Ryu)等赫赫有名的球员。
在国际赛场上,韩国队绝对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他们在头两届世界棒球经典赛(World Baseball Classic)中分别赢下了铜牌和银牌,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和2008年北京奥运会分别赢下了铜牌和金牌。
棒球在韩国不仅有着超高的人气和影响力,同时也有着不小的商业价值。据透露,单论收入的话,韩国是MLB全球第三大的国际市场。MLB相关的时尚衍生品也带来了巨大的消费。韩国潮流时尚集团F&F在1997年获得MLB官方许可,2023年他们的总收入超过了15亿美元。
如今,KBO是韩国人气最高的体育联赛,近几个赛季总现场观赛人数为800万左右,场均观众人数超过1.1万。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ESPN在美国曾经转播过KBO比赛,贝茨还亲自在广告片中出镜,推广韩国棒球。而就在今年2月份,KBO刚刚跟CJ集团旗下的CJ E&M签了价值超过1亿美元的转播协议。
至于两支MLB球队之间的首尔系列赛,据多家韩国媒体报道,刚开票8分钟就已经全部售罄,比赛相关的纪念周边也迅速被抢购一空。
虽然大谷翔平进入美国职棒的时间比他的计划晚了一点,但是在过去的7个赛季中,他不断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如今的大谷翔平用实力刷新着球迷对他的认知,更是让MLB为了他开始全力发展亚洲市场,而对他自己而言,或许只需要一座冠军奖杯,就有机会冲击棒球史上的GOAT头衔,那么他接下来十年在道奇队的任务与目标,可以说已经非常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