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床

张月燕

只有在充分确认并体验到随时可以退回去依赖父母，孩子才可能真正走向独立。

吃晚饭时，花生突然说，晚上要在自己的小房间睡觉。我随口逗他：“呀，小花生要长成大花生了。”他爸爸则压根不信。我们没当真是有原因的，毕竟在这之前，只要一提起分床睡，花生就会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叫嚷着：“我就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一直在一起！”偶有例外，听起来也满是孩子气的周旋：“等我长到6岁，上一年级了，才可以自己睡。”

所以，当花生洗漱完，抱着枕头和被子去小房间时，我还是抱着陪他玩过家家的心态。他说：“妈妈，帮我关灯，你回去吧。”我关了灯，装模作样地说：“晚安，明天见。”然后回到主卧，等他反悔。5分钟，10分钟，20分钟过去了，门外毫无动静。我有点慌了，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借着手机屏幕的一点微光，只见花生抱着玩偶闭着眼，呼吸均匀而绵长，他真的睡着了！

带着一种不真实感，我回到了房间。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我和先生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我先不睡，万一他醒来哭了，我还得给他开门。”

先生：“好的，那再等等。”

“要不你把他抱过来吧。他半夜肯定会醒，花朵（9个月大的妹妹）也会被吵醒，我还得哄半天。”

“让他先试试看吧。”

我：“万一踢被子着凉了怎么办，毕竟他才5岁。等天气暖和了再分床睡。”

“这都11点多了，让他睡一晚试试吧！”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作为母亲的分离焦虑情绪在作祟，但还是忍不住，又过去看了一眼，看到花生确实睡得安稳香甜，才有点忐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欣慰和骄傲是第二天才冒出头的，我忍不住感慨：“孩子说长大就长大了。”先生也颇为得意。但是几天后，花生说想回来和我们一起睡，先生表现出失落和不解：“怎么又变胆小了呢？”还试图用激将法：“你就是不敢一个人睡。”花生找各种理由力证自己很勇敢，只是这几天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而已。

我轻轻打断了父子俩的辩论，对花生说：“你想回来睡就回来睡，想自己睡就自己睡，都可以的。”花生如释重负地跑去抱被子。先生颇为犹疑：“这样会不会太惯着他了？”我笑着说：“虽然我们是第一次当父母，但我们都当过孩子啊。只有在充分确认并体验到随时可以退回去依赖父母，孩子才可能真正走向独立。”

临睡前，花生悄悄对我说：“妈妈，我不想一个人睡是因为害怕外星人。”我抱着他说：“没关系，爸爸妈妈会保护你的。”

又一天，花生放学回家宣布：“爸爸，我今晚要一个人睡。明天幼儿园有义卖活动，老师说要早点起床做准备。我要早点睡，但是你睡得太晚了，和你一起睡会影响我早睡早起的。”

好的，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