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无故人
2024-06-24墨哲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空隙
——阳关三叠之一
“时间空隙”与“空间空隙”中的求学生涯
我的求学生涯从进入学界到退休三十五年(1980—2015),刚好在相互衔接的两大空隙中:“时间空隙”(十四年)、“空间空隙”(二十一年)。
“时间空隙”属于时代。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正是改革开放由探索到秩序建立之间的空隙,大约十四年。1992年有标志性界限:输入重点大学的教育经费大增。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成名的人物被各重点大学开始明码实价招徕引进,随后就是各种名目的课题与头衔对名牌学者加官进爵,从此山头林立。记得李泽厚先生感叹地说:“我们那个时候哪有什么‘出场费!”
恰恰就是这个时间空隙,出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审美代启蒙”的特有气象:“激情与友谊因理想而云集。”紧接着两大青年学者圈“现代性著作翻译运动”风起云涌:金观涛、刘青峰主编的“走向未来”丛书和甘阳、刘小枫、赵越胜主编的“文化:中国与世界”丛书。
“走向未来”丛书以自然科学通俗普及本为主,仅限八十年代。
“文化:中国与世界”丛书如果把后来刘小枫主编的“经典与阐释”丛书算到一起,从西方现代理性到古典理性的翻译阐释深化,约占二十一世纪前后各二十年共四十年持之以恒,其数量与影响在“中国二次文明运动”中功不可没。
我在后者朋友“防护墙”内又“面壁十年”。
“空间空隙”属于个人。1994年,我从武汉湖北大学德国哲学研究所远走天涯调进海南大学社会科学研究中心外国哲学学科组,后来挂牌“社会伦理思想研究所”。1994年到2017年二十三年间,分为两大段,前八年完全是边缘闲置的“自耕农”;2002年秋季起至2015年招硕士研究生上课,不报课题、不申请项目,靠自选文本教学,拿基本工资吃饭,恪尽教师本分。当时硕士研究生考博升学率达到60%。
正是这两个“空隙”,虽然清寒,却集中了精力与时间,按照自己的意愿对西学做“逆向夜行、检测防御”式研究。
1994年开始,在海南为了跟内陆“朋友学术圈”保持通气渠道,先后在三个不搭界的学会[“现象学学会”“古典学学会”“(科学哲学)概念帮”]游学,自由进出现代学、古典学、科学哲学,多听少说——谁知收获大到超出想象。特此感谢朋友们对我的宽容与接纳,以致宽容到允许我“站在他们的肩膀上”。
从上述情形看,我才是真正的“学术江湖”中人——“你是世界的光,我却在黑暗里走”,“逆向夜行,如影传说”。当时“学术江湖”中流传着“把张志扬叫做‘独孤求败还有点意思”的说法。这“有点意思”大概是指独自对西学做“破招”“解密”式准备吧。《重审形而上学的语言之维》权当入门级,得(1)“语言两不性”:形而上学本体“既不能在语言中证实,也不能在语言中证伪”;(2)“西方哲学史是在‘形而上学本体论与‘虚无主义两极摇摆中进行的”。(参阅《形而上学的巴比伦塔》“下篇”,1992年;“上篇存在认识表达——语言学转向中的主体性问题”系本国家课题负责人陈家琪著。)比海德格尔的“哲学史是遗忘‘存在的历史”更推进到“有-无”的临界上,为后来《地球人类历史第一档案》中东方“道无文化”的提出做了准备。
我这种现象今天是不可复制的,更是不能容许的。因此,我还要感谢苍天眷顾!感谢那个“时间空隙”和“空间空隙”,它使我这种学术背景贫瘠的人存活下来!
本书书名总称为《中国大文化革命书》,三卷:
第一卷“立范卷”《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
第二卷“叙事卷”《宿命与白日梦——人事物非唯叙思想之事》;
第三卷“解密卷”《人算命算不如天算——西方经典解密案例》。
“大文化革命”是对世界而言,回答以古希腊为开端的整个西方道路(功能主义-资本主义-科学主义)变地球为彻底去人化的“机器人第三型文明”(简称“智能星球”)——进化论变末世论——人类何以自救?
《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就是对西方道路2500年如此命脉轨迹的诊断。
书写原则:历史写作如雕塑“把多余的东西打掉”。
【附释】
先对几个“词牌”简要说明。
“智能星球”
首先根据,以古希腊为开端的西方历史道路已经现实地摆在人类面前,如果让它一意孤行下去——世界进入西方科学家预测的“2060年跨入自主型超人工智能”,地球人类至少“五分之四”被“过滤掉”成为“机器人第三型文明”。(西方历来有阳谋:除“马尔萨斯人口理论”,现代更有大小战争叫嚣如“未来不是阶级斗争,不是意识形态斗争,不是‘文明冲突,而是‘五分之一对五分之四的战争”。)美国本是十八世纪下半叶西方殖民主义者建立早已定型“智能人”国度,满脑子资本掠夺殖民战争从地球到外星太空,一如智能欲望的“恶性肿瘤”——现已进入晚期绝症。
地球自有地球隐秘的遗迹,它就埋藏在中东犹太人圣经《托拉》第一章“创世纪·伊甸园”中。你必须拿出比金字塔考古还要耐心仔细地考掘埋藏在文字中的咒语,它关系到西方人祖先亚当、夏娃的前世今生:狡黠的“智能蛇”怂恿夏娃、亚当违背耶和华神的警告,偷吃了“知善恶树上知善恶果”,被耶和华神惩罚放逐。他们仍按自己所能知道的智能性知识自我救赎——从伊甸园“智能蛇教育”开始一直到今天全世界“美式教育”深入世界各民族文化,致使世界陷入“启蒙救赎(救亡)连环劫”(其“救赎”不管是“臣服”“叛逆”以致“弒父”),愈靠功能性知识救赎愈陷入进化论变末世论作末日清算。这或许就是“智能星球”在宇宙中不断轮回的宿命,如果你不能破除这个“连环劫”的话。于是有“智能星球死,智慧星球生”的生死问题发生,地球人何以自救?(所谓“生死问题”凡地球人都会碰见,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只是其一。到今天,地球人或许经历发现了地球上“最高的生死问题”,那就是“智能星球死,智慧星球生”,谓之“天命”。)
“功能主义”
以“真”规定“善”以致“功能性知识”取代“善”,名曰“希腊精神”(“自然理性”“自然规律”“功能性知识”三者同义),由此技术物化破物取力达到“强力意志”定格“力量即正义”为“自然法”。如此这般的“道德与法”成为西方开端的“价值观”,简化为“自然正当(法)”。
比如“奥林匹克斯神”——“自然神”、即“度”即“规律”。
下行“奥林匹克运动”——优胜劣汰,强者为王。
地中海区域,在词语上“好-善”不分,一词通用,其“立意取向”知识直指功能性。
更早如中东(或西亚)“叙利亚神系”最古老的犹太教《托拉》(《圣经·旧约》)创世记第一章“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说是好的”。迄今5700多年的犹太教希伯来语尚在两可之间。
前九世纪《荷马史诗》一直由后人传说。哈佛大学的“荷马史诗”主要为“口述传说”方向。文字记载的《荷马史诗》晚近得多,殊不相同。
前七至前六世纪才从赫梯线形文字改造成希腊文字。(注意前六世纪“梭伦法典”以及记述梭伦青年时期在埃及庙宇当学徒受祭司教育:“你们希腊还是儿童,许多事靠我们记载。”)
前六至前五世纪“前苏格拉底”之“自然哲学家们”,全都没有文字留下来(只有用后人传闻中的话语辑录而成“残片”,如《阿那克西曼德残片》《巴门尼德残片》《赫拉克利特残片》等)。
前五至前四世纪苏格拉底——“早期希腊”与“古希腊”临界思想家——也片字未留,只有学生柏拉图事言记叙、色诺芬事言记叙等。
前四世纪柏拉图,才发起“哲学与诗学之争”,突然著作等身,36部“对话篇”还有“书信集”传世至今。“本相论”仍为柏拉图学园密传学说。于是古典学一般有“显白”与“隐微”之分,其“一义僭政”隐然出现。
“本相论”是柏拉图的“隐微说”,名之曰“宇宙论”,以毕达哥拉斯“几何学”为据。
(柏拉图学院门楣警语:“不懂几何学不要进来。”)
“对话篇”乃柏拉图的“显白说”,名之为“政治学”,施特劳斯看作“哲学的本质”。
(显隐之术,仅藏在“对话及其语境之中”。)
毕达哥拉斯“宇宙论”是非人化“物义论”,以“几何形式”的不变决定变(“一是多”)。柏拉图“计算本相论”仿照如此,“计算本相”之不变决定变(“一是多”)。不变的形式“几何-本相”是“物义论”所能设定的“演绎开端”。尼采讥讽曰:“柏拉图主义就是颠倒的虚无主义。”尼采依据“解释即存在”把“物义论”变成“超人”即比肩“神”的“人”,“从虚无中取出来的本来就是他先行放进去的”,故以“超人强力意志重估价值”完成功能化“虚无主义”。海德格尔因此说尼采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家”(相对柏拉图则是“最初一个形而上学家”)。如此功能主义形而上学,“开端就是没落”。
施特劳斯把“政治哲学”当成“哲学的本质”。直接说出“自然权利”在西方政治哲学历史中带给西方人性不断强大的“自然正当”,以克服“虚无主义”。如此这般“永恒轮回”的“政治哲学史”,仍然不过是借“强力意志”在虚无上跳超人之舞。“政治论”终究依托于“本相论”。所以,施特劳斯说到底不得不承认:“愈走近海德格尔愈感到他深不可测。”他说自己只是“学者”,不是“哲学家”,并非谦辞。
其实,地中海范围的人,因他们的“神”之故封“智能”之顶,归根结底缺乏非功能性非对象化“善”意识。说穿了,因“神”的层次有限(四有:“有名有极有形有性。”)。尼采“敌基督”才会放开超人“猛虎般吞噬欲”,以“强力意志重估价值永恒轮回”,变成“西方历史特权”。所以不管尼采怎样冒犯基督教,“弒父”也罢,在西方人心中尼采即便是疯子也算天才,哪怕“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收场”——“剥夺者被剥夺”!
过了地中海,直到中东,进而远东才渐渐真正区分开来,用中国话说:区分“体用有别”。反对“以用代体”,崇尚“以体制用”。但“体”必须“极高明而道中庸”——高到宇宙第三层级打破“只知其有不知其无”进入“道无文化”(无名无极无形无性)——“化极中和,无有相生”便可“高山仰止以观沧海”!
这已是后现代的事了。所谓“后现代”就是要超出西方主导的“只知其有不知其无”的“智能文明”,智慧文化人性升华才能开始!
“资本主义”
从十七世纪“英国光荣革命”到十八世纪“法国大革命”,作为“第四等级的资产阶级”打出“科学民主自由”革命口号登上历史舞台:
“科学”就是十七世纪“蒸汽机为代表的工业革命”。
“民主”就是走上政治舞台的“第四等级资产阶级”革“君主制—贵族—教士”的命,也不过是分享议会政治参与权。
“自由”是争取“资本”固有属性“扩大再生产—超额剩余价值分配—扩张殖民”的自由。
总之,“科学民主自由”按历史描述完全是“资产阶级政治权利口号”。它一直代表着西方欧美资本主义世界。其政党政治完全是代表资产阶级的议会政治。美国就是最典型的“资产阶级‘两党专政”。哪里有什么人们凭空想象的无差别“科学民主自由”!
直到十九世纪1845年《共产党宣言》发表,“无产阶级”才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世界才开始分为“资本主义社会”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及其“民族解放运动”。
“二战”后毛泽东提出“三个世界”区分(“第一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世界”)。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后,不再提“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了,演变成中性的西方“发达国家”与非西方“发展中国家”。由此也造成了许多概念的混淆。
今天,我只专注“西方世界历史”。
“科学主义”
西方“科学主义”自始至终都是去人化的“宇宙论物义论”,古希腊叫“自然理性(智能规律)”。西方历来区分“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又尽可能将“人文”科学化即非人文功能化资本化(今天看来,不是将人文科学化即下行以用代体去人化,而是将科学人文化上升为智慧以体制用。条件就是根本改变西方“只知其有不知其无”的物义论本体论,才能防止人类以智能夭折智慧而陷入“智能星球”终极灾难)。暂以“物质观”“社会观”“人性观”“文明观”为代表说明之:
“物质观”就是“物理还原主义”即一切还原为“基本粒子”(包括人在内)。
“社会观”就是全社会变成愈来愈彻底去人化的“技术座架”。
“人性观”从思想到情感全部“功能化”,“人即功能人或智能人”。
“文明观”即地球人类终极文明就是“机器人第三型文明”,地球变成非人类的“智能星球”。
“历史书写就是把多余的东西打掉”
“命脉轨迹”与“羽毛麟甲”之分源自柏拉图哲学的经典区分。
例如我们看见的自然世界有非常多的圆形状物或三角形状物。柏拉图做了特别的区分:
“圆”、“三角形”——“本相”。
月亮、山——“本相影子”。
月亮、山等等之艺术化审美化 ——“影子的影子”。
因此,柏拉图开创的西方历史从“计算本相论”开端“功能主义”,走向“资本主义”,再走向“科学主义”,最后走向“机器人第三型文明”——这样一条轨迹,就成了西方的“命脉”。我也把它叫做柏拉图开端的“以论治史”(开端即没落)。
相对这条“命脉”而言,其他都是附着其上的五光十色的“羽毛麟甲”,既有“装饰炫耀”,也有“伪装掩盖”。例如,特别是“力量即正义”造成的战争屠杀等罪恶西方必须自我证成“自然正当”,这就需要“理论”合理化、审美化,于是“战争事实”就变成“战争理论”和“战争艺术”——西方最精于此道。必需统统打掉它们,才能显示骨子里的“命脉”。
法国雕塑家罗丹说,他的雕塑就是“把多余的东西打掉”。
米开朗基罗同样会说他的雕塑也是“把多余的东西打掉”,剩下他想要的。
表明西方雕塑家自有“心像”。
远达不到东方的“精气神化境”。
柏拉图就是“大雕塑家”,他按照他的老师毕达哥拉斯那样打掉多余的东西,只留下“本相”如“三角形”等“理式”,再“倒果为因”,把“本相-理式”放到神一样的“静观世界”,取名为“德木格”(造物主),作为向下演绎(创造)的开端——“基督教千禧年”以普罗提诺的“柏拉图上帝”始,以阿奎那“亚里士多德上帝”终,一如“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皆表明基督教属“西化”神义“有名有极有形有性”(神人“同形同性”)。今天的西方人也就按照他们的祖师爷柏拉图先行把宇宙打造成“数字与图像”再演算变换一切,如“超人工智能”及其“机器人第三型文明”(“智能星球”)之所为。
除此,《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选择了“命脉轨迹”中的三种“视角”——
第一种视角:“地球人类历史第一档案”;
第二种视角:“自然理性-功能性知识”导致“双重连环劫”;
第三种视角:“宇宙第三层级”:
“不是‘有选有的智能定向,
而是‘无-有化极中和智慧取向。”
共同组成一个“视像”,
“天命:智能星球死,智慧星球生”。
气运
——阳关三叠之二
形影相吊
1
二零二二年六月八日晚二十二点四十六分,朱赢微信告诉我:“听说张祥龙走了。”
问:“走了什么意思?”
“病逝……一小时前。”
过去十天,“心中有一种‘物伤其类的隐痛”。
祥龙与我都是中国现代哲学学会现象学专业委员会成员。到二十一世纪,两人愈来愈有一种回归中国文化源头的亲近。只是我的源头更在“儒家孔子”之前。
“儒家孔子”仅是战国“大道之隐天下为私”,子学蜂起儒家需要“法今王”的“至圣先师”以独尊儒术。
而孔夫子孔丘是西周“大道之显天下为公”余韵中“法先王、吾从周、克己复礼”其“礼”在《诗经》“风雅颂”之“赋比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的上升“礼法”中达到《尚书》之“乐经”能听“曰若稽谷”“神人以和”的“化极中和永执厥中以为仁人(‘仁人者非神非物之中和者也)”境界:
“极高明而道中庸”丘曰“道一贯之”。
2015年祥龙推荐我参加《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郑圆主持的“中国学术的研究范式”讨论,想到在学术界像他这样有“中国文化终极关怀德性”的太少。他走了,虽然也联想到自己过了“七十三”这一命坎(肠癌切除),但就是没想到过这一坎与我做的事联系起来;稍后即便想到做的事,也仍然没想到这做的事与我过的坎何关。两张皮依旧两张皮。
“祥龙走了”让我突然惊醒反观自身:要是剖腹切除时或后来六次化疗时没挺住,2012年至2015年四年间我都有可能走了,《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连影儿都没有。中国没人写,其他民族乃至西方更没人写,这本书根本不存在于世。
2
2009年《偶在论谱系》是我在西学中“逆向夜行”进入最后一程回归的临界点,由“启蒙:落日前的凭吊”收尾句号。
2014年发生了两件事,对我来说:
第一件事,2014年前后三年,网上反复流传一篇长文:《为什么最近有很多名人,如比尔·盖茨、马斯克、霍金等,让人们警惕人工智能?》。
第二件事,美国又带头掀起对海德格尔《黑皮书》的政治讨伐。
前者,我做了详细的专题笔记:“人工智能是击中地球的最后一道闪电”——我的逆向夜行正好踩中了“西方原罪功能性知识”走向“进化论变成末世论”的节拍。它成为触动《知其白守其黑》书写契机。随后即有《西方历史的白与黑》授课教案。
后者,美国带头掀起对海德格尔《黑皮书》世界性讨伐,北京大学也参与其中。直到2015年上半年我才从北京大学的声讨中看到彼得·特拉夫尼的揭露《海德格尔与犹太世界阴谋的神话》,决心为海德格尔“黑皮书”辩护。先找中译者靳希平要来德文版(影印);又找孙周兴(他作为同济大学人文学院院长曾邀请特拉夫尼夫妇来同济大学人文学院聘为“教授”,使特拉夫尼回国获得了乌帕塔大学“海德格尔研究所主任”和“《黑皮书》编辑”的重任)。他也给我复印了德文原版装订成书寄来——趁此感谢两位老朋友的帮助!遂写出《我对“黑皮书事件”的态度——彼得·特拉夫尼〈海德格尔与犹太世界阴谋的神话〉读记》,渐渐读出且逐字逐句揭开作者落井下石的用心及其手法。2015年8月将书稿交给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六点工作室”。
随后,还谨慎地在校外“善缘居”一间长方形茶室做教室,用一个月时间专门为自己的研究生讲授了全书要点。
可惜此书在华东师大出版社居然压了四年,错失了及时回应。后来六点工作室负责人倪为国把海尔曼《马丁·海德格尔:〈黑皮书〉的真相》书稿电子版发给我以示歉意。
海尔曼说了特拉夫尼做人的“恐怖”,还说了:“总有人关注表面的浮沫,但也总有少数人能够沉入隐秘的‘潜流。”“我们希望读者明白,在我们所追踪的那条思想道路上,除了海德格尔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以其深思开辟着本己的道路。时至今日,《黑皮书》对很多人而言依然意味着未知的命运。在这湍急的波涛中,我们能否成功地确定《黑皮书》的命运?对此,我们不必太过操心。”[弗里德里希-威尔海姆·冯·海尔曼与弗朗西斯科·阿费利合著《马丁·海德格尔:〈黑皮书〉的真相》第一章“2016年1月27日,纪念之日”]
3
一旦动了这个“命门”才有一连串事情发生:
2016年“发现密钥遭天算”——“超人工智能”直指“进化论变成末世论”。
2017年11月带着《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到北京大学哲学系讲课一周。
2018年开年决定将《知其白守其黑》“教案”改成“单行本”。8月,《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作为“中国大文化革命书”第一卷“立范卷”,交给出版社。总编要求拿掉总标题,不改变三卷内容(第二卷“叙事卷”《宿命与白日梦》、第三卷“解密卷”《人算命算不如天算》)。
其实“中国大文化革命书”,完全不是“文化大革命”的个人书写。之所以叫“大文化革命”,旨在强调西方顶层“价值观”[西方顶层价值观仅指“知识即德性”“力量即正义”的“自然法”(“自然正当”),首先用真规定善而取消善,把“技术存在高于自然存在”的自然理性当作人性的最高原则,由此而取向宇宙论物义论,即下行的“物理还原主义”]之诡异——“双重连环劫”:
它不仅是造成中国百年西化“启蒙救亡连环劫:不启蒙亡国,启蒙忘本灭种”的根源(1840年殖民侵略后的“军事殖民”“经济殖民”“文化殖民”不间断深入至今),而且自始至终更使西方命途套牢在“启蒙救赎连环劫:开端即没落”中,其自然理性即技术物化贯彻宇宙论物义论“物理还原主义”,下行到彻底去人化的“机器人第三型文明”,有可能“过滤人类”把地球变成“智能星球”而夭折地球向“智慧星球”升华。
以上总体直观源自世界历史固有基础编制而成的《地球人类历史第一档案》,记录了“世界地形”“文化板块”“宇宙层级”人类历史三层级。
西方道路2500年后的今天尤其需要中国文化“极高明”体悟,即“高”到“大化无极以致中和”,才能克服西方“哲学本体论——神学一神论——科学粒子论”的“只知其有不知其无”智能星球轮回的极限。破除这个极限,打开宇宙第三层级“暗宇宙”(“无中生有、无有相生”,不是“暗物质”!)的奥秘(西方科学家承认现有天文物理学知识仅知宇宙的4.9%,95.1%是未知的。即便如此,仍然断定那未知的部分一定是“暗物质”。可见“只知其有不知其无”之顽固)。本应是“道无智慧”从隐到显而“归根复命”契机。这正是中国“无名无极无形无性”之“道无”文化“未来科学”“智慧星球”的起点。非如此不能打破西方科学“进化论变成末世论”宿命。
事实上它已隐藏在犹太人旧约《托拉》“创世纪·伊甸园”中。这算得地球原始“一神教”中留下少有的“神秘”:“犹太人是‘智能星球作‘末日清算的承命人。”因此我所看待的“考古”,是比考埋进地下远世实物之古的古还要古老的古,即考没有物质没有形骸甚至没有文字之远世神灵创世前流传在传闻传说中的“曰若稽谷”之古。
而且,至关重要的是,这个“古”在传闻传说中被不同的心智(智能,或智慧)落实到生活生产“日用不知”中是“以用代体”还是“以体制用”的分殊——“下行”或“上行”——几乎构成“智能星球死”而“智慧星球生”的天渊之别、阴阳之隔。所以,最后要特别小心一个民族的内外“文化殖民”,警惕它成为“掠夺灵魂的魔鬼交易”。
4
注定道阻且长。
然时过境迁,人、事、物皆非。唯叙思想之事可求心安。
似乎与个人厄运无关了,生活已在别处……
《黑皮书》的“命运”
“把哲学带到其形而上学的边缘状态”并作“技术追问”是海德格尔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就开辟了的“道路”。基本成型的《哲学论稿》(全集65卷)也完成在这个年代。同样在这个年代中完成的《黑皮书》直到2014年才问世(全集94、95卷)。
也就是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海德格尔已经用上述思想开辟着“本己的道路”,明确指出以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为开端的西方历史其“知识功能”—“计算模式”—“技术座架”标志其“开端就是没落”(“天命”)。并发现,犹太人的“计算思维”也参与到“希英美”道路的固有模式中——注意,犹太人毕竟不同于西方人,他们是“顺应性否定”,推动“进化论”作“末日清算”。
即便如此,海德格尔的“技术追问”始终未触及“非功能性非对象化‘善”。虽然海德格尔意识到“存在与存在者”非同一性,即所有柏拉图式(最高存在者“本相”)、亚里士多德式(“技术存在高于自然存在”)的“存在者本体论同一”都是“对‘存在的遗忘”。
【按,所谓“对‘存在遗忘”,归根结底就是对“无”遗忘,即“只知其有不知其无”。遗忘“无”也就遗忘“善”的非存在界限,因为“善”是非功能性非对象化的“人之为人属性”,与“物”与“神”两端区别开来“化极中和”方成其为“仁人”(非神非物)。在这个意义上,宇宙中凡“智能星球”皆混淆“人-物”不分者,不知其界限乃“无”焉。超善恶为“神”。地中海区域所谓“神”(有名有极有形有性),“不洁、不能救赎”不足为“救世主”。施特劳斯晚年已经指出!】
海德格尔虽否认这种“本体论哲学”中有“伦理学”存在位置。但他仍不能明确达到“善”与“功能性”的思想划界,从而根本性地使“善”与西方执念的“存在者”进而“存在”分道扬镳。不触及这个根本,西方“功能性存在”就会理所当然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处心积虑、明目张胆地取代“善”以殖民世界。这在西方早已习以为常,在非西方比如在中国就沦落为“启蒙(西化)”而堕入“不启蒙亡国,启蒙忘本灭种”之“连环劫”深渊,由此才彻底暴露西方更深的“启蒙救赎连环劫”即愈“功能性知识进化论”愈“变末世论作末日清算”命运。
至于地平线下非“计算性”的“存在之神”,终究还是笼罩在冥冥中“有形有性有名有极”的最高存在者“一神”中。总之,“技术追问”追问不到“善”反停留于“存在”界限上!海德格尔期待的“唯有一个神能救渡我们”无非一个习惯性的“祷告词”而已。即便如此,这个“神”绝对不是“希腊诸神”或“基督教一神”式的“计算之神”。海德格尔心中是否还想把“犹太神”也当做“存有之神”排除在“计算神”外?不得而知。这个“疑点”非常耐人寻味。以致海尔曼在《马丁·海德格尔:〈黑皮书〉的真相》中不断举例引证海德格尔与犹太人情感上的渊源。
顺便提示一个佐证。玛莎·纳斯鲍姆《善的脆弱性——古希腊悲剧与哲学中的运气与伦理》这本书很有意思,是犹太人纳斯鲍姆的白人夫人玛莎写的。她依据“希腊悲剧”中的“运气”注意到“善”的“脆弱性”,没有像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尼采以及西方大家习以为常地用“好(善)”一概而论。至少已经敏感到与通常的“功能性好”游离开来的“脆弱性善”才具有“伦理性”价值取向——实为“罕见”。但事实上在西方没有谁认真把“脆弱性善”的伦理学取向当一回事,因它独立不出来与“功能性好”平分秋色,更谈不上接受一个“非功能性非对象性善”。古希腊悲剧中的“运气”在“自然神力量”面前根本就是一个“悲剧性”因素: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运气如何?——后来到了资本化技术物化人,“运气”就完全功能性了,“破物取力”连神的诅咒都不放在眼里:殖民、侵略、屠杀视为“自然正当”。依据金融资本和科学技术的美国霸凌世界,到处挑起战争,哪里有一点“善”的影子?
“二战”后的历史有太多的“不变中的变”和“变中的不变”。欧洲的帝国主义战争与社会主义乃至民族主义战争混淆在一起最终简化为名义上的“理性战胜邪恶”,且由德国纳粹承担“邪恶”之名而英美夺得“理性战胜”之实——日本在美英帝国“老谋深算”的羽翼下更成为“治外法权”。四十六年后,“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解体”“中国退回资本主义补课”,更让欧美完胜于“自由资本精神最终胜利”而成为“历史的终结”(日裔美国人福山的谄媚之作,1991年)。西方阴影仍以“白色神话”覆盖世界历史七十七年。两代人的记忆几乎只在中国人身上仍然存留的“文化殖民”阴影中慢慢醒悟过来。
我的坎坷一生,恰好是对这段起伏重合历史的见证。
问题来了:今天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满世界的帝国主义霸权霸凌为所欲为现象瞎子也看得见了,为什么九十年前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海德格尔愈深入思考愈感紧张恐惧?到后来不得不谨慎地将自己的“思考”“写作”“笔记”按发表与否乃至身后如何处理分成若干层次交代后人——甚至说出“唯有一个神能救渡我们”——海德格尔恐惧什么?恐惧人被技术“连根拔起”?
2014年终于爆发了“黑皮书事件”第三次遭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世界政治讨伐。
这个“心的阴影”以更恐怖的“终极灾难”落到了我的身上。
《知白守黑书》的根据
我承认海德格尔“存在哲学”给了我很深的启发,但写《偶在论谱系》时就已不在海德格尔开辟的“本己道路”上了。因深知海德格尔“存在哲学”的命运及其限度,也深知“犹太人问题”的命运及其限度,仅仅读了彼得·特拉夫尼《海德格尔与犹太世界阴谋的神话》就敢为《黑皮书》辩护。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说一句。所谓“海学”是中国西学中的“显学”;“中国现代哲学学会现象学专业委员会”是中国西学界影响最大的“专业学术学会”;然而它只会堂而皇之地跟着美国对海德格尔及其《黑皮书》定性“反犹主义罪行”实施世界性“政治讨伐”。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其辩护,除我之外。
《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的根据在哪里?
从“国际共运”为背景的写作,转向“以西方历史导致地球灾难”为背景的写作——即以“个人感知”写作,转向“民族人类命运”历史写作。
突出三大问题就能改变“被启蒙陷入沉沦”的惯性。
(一)我们生活的地球已经有可知的五六千年文字历史是怎么发展、向什么方向发展?
(二)各个民族在其中兴衰沉浮轮回的命运如何选向?
(三)再从中提炼出聚焦点:为何西方地中海民族“功能主义—资本主义—科学主义”一路独大“物理还原主义”并殖民全世界而最终导致地球面临毁灭性灾难?
幽微
——阳关三叠之三
能洞察过去现在未来节点的人
《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描述西方历史命脉寸步不离,结果发现“启蒙(救赎)连环劫”与“启蒙(救亡)连环劫”乃系贯穿其中的“自然理性功能知识”缔结的“双重连环劫”。
此“连环劫”不解,则必然“进化论变成末世论”,“智能星球”夭折“智慧星球”,机器人过滤人类。
若解,则必须上行依据华夏原初文化种性“道无”(无名、无极、无形、无性)化极中和无有相生,可高山仰止以观沧海,最终揭示“宇宙第三层级”解开“暗宇宙”的“无有(关/开)二重性”。
舍此别无他途。如此撬动地球西东两大开端,可望超出现有文化因袭承接“智能星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绝命”矣。
【附释】
1
西方历史“第二次变形”即“资本主义时代”包括两个“希腊化”犹太人:
十九世纪,卡尔·马克思接手西方“政治经济学史”,用《资本论》政治经济学语言说着“弥赛亚主义”(隐);
二十世纪,列奥·施特劳斯接手西方“政治哲学史”,用《自然权利与历史》政治哲学语言说着“力量正义自然法”(显)。
不仅如此,两者面对西方历史现实都会或明或暗根据“犹太性”慎重其事强调:
“如果你们是马克思主义者,那我就不是马克思”;
或“如果你们是施特劳斯主义者,那我就不是施特劳斯”。
恰好表明两者有一个共同的“临界点”观照:用西方历史“正典”语言说着“负典”故事执行“末日清算”。
更有甚者,其第三次变形“科学主义时代”之“宇宙第二层级”全部由科学领域三组希腊化犹太人爱因斯坦、哥本哈根学派、图灵等直接创制“科学双刃”以显示“顺应性否定”——极大推进了“进化论变末世论”作“末日清算”。
这种特殊姿态是否在显示“犹太人是智能星球作末日清算的承命人”?
我之所以这样说,因其“末日清算”预言形式早已隐藏在《〈托拉〉创世纪第一章伊甸园》“智能蛇”身上——不谓言之不预也。
唯有“别开生面”则由远东高山“道无文化”的华夏人承担。
能否破除“智能星球”魔障向“智慧地球”升华,惟拭目以待。
2
“能洞察过去、现在、未来节点的人”,可谓“先知”?
“洞察”“运筹”“贯彻”,乃“先知”三进阶,舍其后不能为先!
仅能达到“洞察”幽微,却无力踏入“运筹”更无力“贯彻”,乃宁静致远淡泊自甘耳。
这是此类人无助的根源,也是沉默的根源,无以名之。
它或许也是我悲怆一生的慰藉、自我释怀的唯一理由。
3
天命,不是你求来的,是它赐予的。
“白日梦”,权当思路探索,或寂寞无助的自我疗愈。
在这个意义上,认命知止,立此存照。
想通这一点,我会走得心安理得。
(出于版面限制和阅读便利,本刊发表时有删处。文中字体变化为作者有意为之,特予保留。)
墨哲兰,学者,现居海口。主要著作有《禁止与引诱》《幽僻处可有人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