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荡漾在水上（外三首）

南木子

所有的事物在黎明睁眼的一刹那

火速回归自己的位置

阳光仍然占据君临天下的地位

长江顺从，如一条喜带

相通在江南和江北的心灵之间

只有自下而上叛逆的行船

才能隐隐感受到

它体内的浮浮沉沉

同样顺从的，还有光阴

一到了江边，就被青柳纤细的手

拉离了现实

青山在江面纠结着，像一个

无处遁形的知情人，不知道

是该清醒还是该糊涂

好人

她又递给这个

晒得和我家门前病恹恹的老木头

一样的陌生人一瓢水

瓢是木头做的，因为装满了水

像一棵树安上了心脏，瞬间活了过来

但明显，这个陌生人不是

他是井，一口枯井

一瓢水只是一个小小的石头

落下去，就落下去了，久久听不见回响

他把自己给了谁

他身体里那满满的井水，因为谁

而缓缓下降

这些山，这条迷路，还是

寄托在水面上却又永远在离开的白云

忍冬

我们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还是整座山宠爱的小女儿金银花

下午，我们放下锄头镰刀

看起来稍微友好了一些，于是

她从草堆里钻出来，把她的形象

在我们眼中变得具体

她会用金灿灿的花香作为交换

缠着我们的手腕

或者赖在我们头顶，跟着我们回家

在盛满清水的玻璃瓶里

她小小的身子

曾占据了部分柴米油盐的位置

她那么小，以至于我们对生活的观感

仅仅有了精致的改变

隐身术

很多江湖流传的武林秘笈

不露声色地隐藏在我们的梁上

我们的祖辈都能无师自通

我亲眼见过

我们家第一个学会隐身术的人

是爷爷

披上爷爷留下的蓑衣

父亲也很快

找到了学会隐身术的契机

一到了田间

拉犁的人，贯通水渠的人

反复修改田地容貌的人

通通浓缩为一个父亲

当他消失在自己的影子中

像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父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