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钱的希望

陶永康

1954年，大哥7岁了，上学发蒙。他上学后学的第一首歌就是儿童歌曲《共产儿童团歌》：“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大哥学会了，首先教我唱。我儿时学会的几首歌就是儿童歌，此外还有《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东方红》等，到我发蒙读书时，我已认得几十个字，会唱好几首歌了。

1955年下半年，我满6岁整，哭着吵着找父亲要钱读书。那时的学费是每期一元五角钱，大哥和姐姐已在读书，交了他们的学费后，父亲只剩下五角钱，怎么也拿不出再多的钱来给我上学。我在地上打滚吵闹，父亲哭天无路，无可奈何地长叹。我却不管这些，就是闹着要上学。

我的哭声和父亲的哀叹声交织在一起，被叔爷爷听到了。他跑来问为了什么事吵闹。我向叔爷爷哭诉，我已满6岁了，我要求读书，可是父亲不给钱。叔爷爷问我：“你为什么要读书？”我说：“我要做将来的主人，学好文化后去参军打仗做将军，做新中国的栋梁。”叔爷爷说：“很好！你有这么大的志向，叔爷爷支持你！”他转头问我父亲：“永康上学还需多少钱？”父亲说：“还少一元钱，发蒙学生的学费一期一元五角钱，我手里只有五角钱，叔叔是否借一元钱给我，让永康上学，省得他吵闹。”叔爷爷说：“我手里还有一元钱，送给永康去上学，不需借。”他把一元钱给我，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当将军，为国家争光，为陶家争气。”

我接过叔爷爷的钱，破涕而笑，欢天喜地地去报名上学。入学后，我一心想报答叔爷爷的恩德，读书专心，语数两科都是满分，还被评为三好学生，得了一张奖状。

1956年春节，叔爷爷和舅爷爷等很多客人，坐在我家火炉边聊天。叔爷爷很有口才，他是一个老革命，1928年搞农民运动时是农会主席。我家离毛主席家不远，叔爷爷年轻时和青年时期的毛主席开过会。新中国成立后，叔爷爷作为老革命享受政府津贴，每月有四元五角的工资。

那天，我拿着奖状向叔爷爷汇报。叔爷爷很高兴，夸奖我有出息，并给了我一角钱作压岁钱。我喜出望外，因为我第一次拥有一角钱的私房钱。我用这笔钱买了几支铅笔和几个本子，下决心认真学习，决不辜负叔爷爷的期望。

我的亲爷爷是1953年仙逝，那时我只有4岁，感觉不到爷爷的爱，因为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亲过我，从叔叔伯伯口中也听到他只视我大哥如心肝宝贝。我心中最亲的祖辈亲人只有叔爷爷，我亲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给了我一元学费，还因他和蔼可亲的态度和他特有的演讲口才。我小时候一看到叔爷爷讲故事就扑到他的怀里，摸着他的胡子，问一些这样那样的古怪话题，叔爷爷总是耐心地讲解。现在想起来叔爷爷的故事比安徒生的童话故事还好还多。我读二年级时，有一次叔爷爷给我讲了“狼外婆”的故事，正好班上开故事会，我就讲了“狼外婆”的故事，得了头奖，得到一支毛笔、一个本子和一张奖状。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叔爷爷，叔爷爷很高兴，抱起我亲了又亲，说我是陶家最有出息的儿孙。他对我寄托着无限的希望！叔爷爷经常教诲我的只有八个字：“一生为善，决不为非。”

1961年，我随父亲到了华容县东湖渔场，1964年叔爷爷仙逝，我十分悲痛，在心中发誓一定努力工作，争取做将军，当好新中国的主人，不辜负叔爷爷的希望。可我一生勤奋学习，努力工作，艰苦奋斗几十年如一日，所期望的目标一个也没有实现。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叔爷爷的在天之灵，我一生忠于国家，孝顺父母，“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备，一生行善，没有为非，没有辜负他的教诲。

题图/陈自罡

编辑/赵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