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折八扣书

姚秦川

近日，我在阅读《汪曾祺的写作课》一书时，看到书里记载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从上初中起，汪曾祺便喜欢读书、买书和藏书，不过因为当时“手头闲钱不多，加之书价有点昂贵”，于是他买的大多是便宜的书，其中买得最多的是“一折八扣书”。一折八扣是指定价在打完一折后再打八折的意思，即定价如果是一元钱，实售只要八分钱。当然，一折八扣书的定价是预先提高了的。即使这样，汪曾祺也认为经过一折八扣后，“总归还是比原来定价便宜很多”。

有趣的是，在买这些一折八扣书时，汪曾祺总是在想：卖书人为什么不把定价压低，实价出售，反而用这种一折八扣的办法卖书呢？思来想去，他认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迎合买书人爱占小便宜的心理：这差不多等于白给了”。

汪曾祺在书中提到，这些一折八扣书多是笔记、小说，比如《子不语》《夜雨秋灯录》《续齐谐记》等。不过，他有时也能买到内容有意思的书，如余怀的《板桥杂记》、冒襄的《影梅庵忆语》等。运气好的话，他还能买到旧诗词集。汪曾祺最初读到的《漱玉词》和《断肠词》就是这种一折八扣书。《断肠词》的封面是砖红色的，一侧画有一支滴下两滴墨水的羽毛笔，“图案煞是好看”。一折八扣书大多很薄，但也有比较厚的，《剑南诗钞》便是相当厚的书。《剑南诗钞》的封面是米黄色的铜版纸，王西神题签，这在一折八扣书中是相当金贵的了。

汪曾祺多选在星期天去买一折八扣书。他先是买上一些生活用品，比如毛巾、牙膏、牙刷之类的东西，然后再吃一碗脆鳝面或辣油面，接着心满意足地在书摊上挑一两本一折八扣书，最后返校。下午，汪曾祺则悠然地躺在床上，一边吃粉盐豆喝白开水，一边看买回来的一折八扣书，把那些三角函数、化学分子式暂时统统忘在脑后。这一天，汪曾祺实在过得快活。

为何一折八扣书卖得如此便宜呢？汪曾祺在书中解释道，因为这些书成本低，“除了垫出一点纸张油墨，就不须花什么钱，谈不上什么编辑，选一个底本，排印一下就是，且大多是白文，无注释，多数连标点也没有”。

虽然这些一折八扣书大多制作一般，印刷也不够精细，但“内容倒也健全”，还是给汪曾祺的中学时代带来了极快乐的阅读体验。正是通过阅读这些一折八扣书，汪曾祺收获了许多在学校学不到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