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
2024-06-24董增文
那年离开学校后,我和悦悦在繁荣路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是悦悦选的,她说,前临水,后靠山,是一块风水宝地。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些,重要的是我和悦悦有个可以温存的地方。不过住了很久,也没有发挥它风水宝地的作用,难免令人有些失望。最大的好处是安谧,这满足了悦悦的个性。她喜欢在深夜的时候站在阳台上远望。对面是潍河,河面吹过潮湿的风,时有睡莲的幽香流荡而来,盘桓逗留。悦悦就那样站着,她穿着白色的真丝睡衣,在月光肆无忌惮地映照下近乎透明。我坐在屋子里,看到反射出悦悦嫦娥奔月般的倩影,那股欲望之火便被迅速点燃。我会情不自禁地抱起悦悦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我说,悦悦,你就是我的月光美人。这是我们发泄青春郁闷的唯一乐趣,即使我们会筋疲力尽。
李刚一直很羡慕我和悦悦。我不解。
我们很穷,悦悦在当地一家广告公司跑门子,基本工资月薪只有1800元,之外挣提成。我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经理助理,每月也只有2200元。所以除去每月的房租和一些生活的必须费用,也所剩无几了。我俩的生活拮据,但快乐着。
虽然这样,悦悦却从没有埋怨过,倒是我会因为公司的事或某些不如意而莫名地发火,对生活不满而絮烦。我也对得起悦悦,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时代边缘,在外面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悦悦的愿望是开一家鲜花店,而我的愿望是有足够的钱,可以生活得更好,丢弃这种靠精神食粮支撑的日子。李刚说,羡慕的就是你和悦悦的这种生活。
我不屑地说,李刚你贫不贫啊。
如果我们这种生活是靠精神食粮过日子的话,那肖克算什么。他只有他的那些画。我从没有看出那些画哪里漂亮和所谓的艺术性,在我看来就是把一些干净的白纸乱涂上些颜色。不过还好,它们有个名字叫画,要不擦屁股都怕有细菌。肖克说那些画就是他的全部。我说,恭喜你,你的那些所谓艺术让你一贫如洗。
其实肖克的住处离我工作的地方不是很远,不过我很少去。确切地说他的所有的生活就是他的那间画廊。打开门你就会看到满屋子画着景色或者人像的作品,还有墙角边那张寂寞的单人床。
我的生活叫艰苦,那他的生活就是煎熬。肖克却从没有这样认为过,他说,如果一个人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一项事业,便可以不在乎生活中的一切苦难。我说,我每天都在废寝忘食地赚钱,可是肚子还是会抱怨,更何况你用大把的青春去换取一些涂满染料的废纸。肖克对我只报以莞尔一笑。
我去他那里,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女学生正撅着屁股看挂在墙上的那些画。
他问我喝什么,我说你这里能有什么可喝的。他笑笑从身边的饮水机里接一杯水给我。我放在桌子上没有喝。
我在一堆散落的画中看到一张素描,似乎很熟。我说,这很像是茉莉。他突然从我手中夺过去,说,这是为一个朋友画的。我说,你怕我和你抢怎么的,我对我家悦悦可专一着呢。
他把有些乱的画整理整理,问我,李刚和茉莉还好吗?
我说,他们,哼,滋润着呢。衣食住行都不愁,偶尔还去旅旅游。夫唱妇随,哪是我们这种艰苦岁月中人能比的。
这时,那几个女生唧唧喳喳地过来要求肖克为他们画张像。肖克先让他们其中的一个坐下,然后放好画纸,拿起笔,一丝不苟地描绘起来。
看着肖克,我心中有些伤感。满屋子纯粹的画,却不卖一张,只靠给一些来这里画像的人赚点钱来养活自己。那点收入还不够他这间画廊的月租。
肖克是我们三人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在大学的时候连系里的教授也夸奖他,人聪明,学习又好,以后一定有出息。而那时候的我则整天和悦悦一起鬼混,李刚更是每天抱着吉他,对着茉莉唱那些陈词滥调。当时茉莉并不喜欢李刚,后来他们怎么好上的不得而知。李刚肯定付出得不少,所以一直羡慕我和悦悦。
我和悦悦这样不温不火相敬如宾的日子,在别人眼里看来风吹不动,雷打不摇。悦悦爱我,我爱悦悦。她可以不和我计较贫穷与我执子之手,可是我拿什么与她与子偕老。我是个男人,男人就应该让爱你的女人过上美好的生活。可是我不能。
我也想过出去闯一番事业,又怕撞得破头烂额。到头来连这人模狗样的工作也难寻一个。即使初生之犊,无知若勇,那也需要本钱,而我——不说也罢。
难道就这样细水长流,努力工作,勤俭节约地过着?有些问题想都不敢想。郁郁而思,更会徒生伤悲。
周末,悦悦回娘家吃“常回家看看”饭。我打电话给李刚,他说茉莉也一样。李刚说出来喝酒吧。我说,好的,带上肖克。李刚说,老地方,我请客。我说,你不请客谁请客,别想指望我和肖克。
李刚家在外地,父亲经营一家公司,母亲是体制内的某局长。独生子女家庭,生活小康,为了茉莉和父亲闹翻。但是,终归是母亲心疼儿子,从私房钱中拿出几十万给李刚。李刚用那些钱买了一套房子和茉莉同住。
在学校的时候,李刚弹吉他唱罗大佑的歌,在省里举办的歌唱比赛中给学校拿过一等奖。
在那次拿奖后,有一家制作公司看中了他,想包装他,信心十足地说要把李刚捧为某颗耀眼的星星什么的。可是李刚说他看透了那个圈子里的恩怨和争夺名利的悲哀,所以没有同意。他的歌只唱给茉莉听。现在看来,李刚还真是未雨绸缪。他把买房子剩下的钱办了个吉他学习班。没想到收入不菲。
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愁不愁都想醉。
李刚吐字不清地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我晃晃有些眩晕的头说,为了什么。为了钱。有了钱什么都有了。
肖克不说话,和平时一样。平时他不喝酒。今天却不同。
我说,肖克往常你最乐观,怎么今天徐悲鸿第二也借酒消愁了。
肖克忽然很生气地猛喝一口,别拿我开涮。
肖克很少发脾气,这让我有些意外。我说,不会和你的“画中仙”闹矛盾了吧,这么大的火气。
李刚急忙接过话,好小子,有了女朋友也不跟哥们通告一声,要记一大过。
肖克转过脸看我,眼中有一种恐慌,其中又掺和着一些尖锐的笃定。看着他看我的眼神,我有些惊慌,像是惹了祸。似即将要发生一场不可预知的事情,让我的心忐忑不安。
我们喝了很多酒,然后,说了很多话。那天肖克一改往常的沉默,话变得特别的殷勤。谈到爱情,也就谈到悦悦和茉莉。肖克的许多话绕来绕去,意味深长。莫名其妙。最后,为了未来可以赚到更多的钱而干杯结束。
晚上回家,悦悦已经睡熟。我躺下后,悦悦过来想和我温存。我说,我今天很累,想睡觉。她用力推我一下,嘴中说着模糊不清的话,翻过身背对着我。
清早,电话轰鸣一样地尖叫。
拿起电话,是李刚。肖克出事了:画廊失火。
从电话中听到,还是难以说服自己相信。可是不得不相信李刚这个焦急的声音。那是真的。
那些画,对于肖克来说,他将经历一场生死。
等我和悦悦来到的时候,李刚和茉莉早赶到了。
原来是隔壁一家饭店失火,牵连几家。肖克的画廊也没有幸免,满地残破的画。肖克满身染料的涂鸦,看样子是全力抢救过,仍于事无补。我,李刚,茉莉和悦悦站在那里,定睛看着已经烧毁的画廊。肖克走过来抱住我和李刚,眼泪滴在我们身上,却无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肖克哭,很伤心。我们三个紧紧抱在一起,然后彼此看到相互的泪水。不是懦弱,是我们的生活有着挣扎的伤口,在这个瞬间被触动。
意外的是,茉莉在我们擦干眼泪站好时,走到肖克跟前,给肖克一个深深的拥抱。我们看到茉莉眼眶中的湿润,透着无底的悲悯。当时,我并未感觉到惊讶,都是多年的知己,也只有这种安慰才可给他一些坚强。当时我还在心里埋怨悦悦,为什么不像茉莉一样懂事。可是后来当我回忆的时候,这点点的迹象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天回家后,悦悦说,肖克和茉莉有些不对劲。
我说,哪里不对劲,不就是一个拥抱吗。那是一种无声胜有声的安慰,瞧瞧你就不如茉莉懂事。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妙。女人是敏感系统特别高的动物,对某些话的理解能力可以解释出多种答案,更不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在她们面前夸耀别的女人,即使是同窗知己。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有些气愤地说,好,我不懂事,你看谁懂事聪明你去找她去,别整天总缠着我。
自己下的苦药只有自己吃。我忙不迭地说一些好听的话,都老夫老妻的了,何必动火伤神。我会心疼你的。
她急忙说,谁和你老夫老妻了。我们都才几岁。
我说,谁会比我傻,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你。即使你不爱我了,我也会为你守身如玉,坚持冰清玉洁。她用手不轻不重地敲打我的胸口,柔顺地滑到我的怀里,用手指揉搓我的衣服扣子。我知道她不会生气,只是使使小女子性子。
其实人活着就是这么回事,得自己去找乐。自己去找理由活着。如果你整天悒悒不乐,就会有人在背后说你堕落,不思进取。
某些时候我发现我和悦悦还是幸福的,打打闹闹,自我调解。工作努力,争取赚更多的钱。买房子。结婚。生孩子。
开一家花店,是悦悦一直以来的愿望。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柴米油盐,生活琐事。电视中一个节目也常说: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何不天天快乐。其实它本身的意义并不单单是快乐,是教你一种懂得生活的方式。
有一段时间我失去了工作,由于看不惯老板气焰嚣张的态度,闹点矛盾。事态严重之下,我先炒了老板的鱿鱼。
从此我变成自由之身,我开始啃家里的真正精神食粮:看电视,看手机;还有床底下金庸和古龙的书。不过大多时候我和悦悦会在屋子里温存,这是我们真正可以发挥自己余力的理由。
那段时间李刚因为给自己放假过多,他的那群学生弃他而去。学习班办不下去了。
肖克自从画廊失火,好像大大冲淡了他成为徐悲鸿的梦想,整天双眉颦蹙的模样。
一天,李刚一个电话,又把我们仨召集到一起。李刚说,哥几个,赚钱的机会来了。
原来是李刚父亲的一个战友,某个广告公司的老板,想在本地开一家分公司,扩展业务。又因为对本地不是很熟,所以找到李刚,由他投资,把经营管理权交给李刚。赔钱算他,盈利李刚拿一半。李刚自然想到了我们。
说干就干。其实我们也没有做什么,所有的一切公司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只是找个好的地点,再招一些业务人员。一个月后,公司提前开业。
我们分配好各自所做的事,懂得自己付出的多少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都特别地努力,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废寝忘食地工作。悦悦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从没有看到你们几个这么专心致志地做过事。我说,你别挤对我们,生活可从没有放弃过我们。
没有想到,经过我们不懈努力,公司的业绩一路攀升。悦悦和茉莉看我们如此劳苦,经常展示他们的厨艺来犒劳我们,并且乐此不疲。
更没有想到的是,两个月后公司开始赚钱。月底分红,去了给老板的一部分,我们吓了一跳,每人竟达近万元。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从没有想到钱原来可以来得如此容易,我们明显看到生活在一点点地改变。我和悦悦的身上开始穿一些可以叫出牌子的衣服,买东西专找专卖店进。钱的多少关系到一个人的形象问题,你不承认也得承认。
于是,我开始有一些骚动,开始进出洗浴、足疗门店,也走在了这个时代时尚的前沿,竟从心底感觉到这才叫人过的日子。
当然这些都是悦悦不允许的,她说我还没有修成正果,才刚刚吃上了碗热黏粥。她害怕我被那些社会上的不良女子所迷惑。开始我相信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力,可是百密终有一疏。都怪这个世界诱惑的杀伤力无坚不摧。最终,功败垂成。也不怨女人说:男人有几个臭钱就变坏。
那个常常给我按摩的叫小红的女子,她说,大哥,你是我客人当中唯一一个不动手动脚的人。你是一个好人。我对她善意地笑。她说,晚上请你吃饭。我心中一喜——正好悦悦出差。再说,只是吃吃饭而已。
坐在昏黄的酒吧,她穿一套猩红的高领旗袍,美丽大方,举止温柔得体。几杯酒过后,便显示出了她的风情万种。
她问我她漂亮吗,我说你很漂亮。音乐响起,相牵走进舞池。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想起叫丁香的花,蓝色的清香悠悠地流荡。我醉意朦胧,陷入蓝色的海洋里。
从此后,我们每天会见面。我从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的艳遇。她没有说过她喜欢我。我发现如果“喜欢你”这句话说得太多,会反胃。我开始很晚回家,但是我发誓我从没有过过分的行为。她几次要求都被我拒绝,最多我让她在我怀里依靠一下。我佩服我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刻克制住了自己。
我说过,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敏感的动物。
还是被悦悦发现了蛛丝马迹,她竟然偷偷地跟踪我。这天,当我和小红走出酒吧的时候,悦悦就站在外面,眼中溢满闪闪的泪光。我急忙把手从小红的身上放下来。
悦悦用手指着我说,你混蛋。说完转身跑开。
我知道悦悦是真的生气了。我在她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坚定的结束。我真的感觉到害怕,等我到家的时候悦悦已经把衣服装好放在箱子里。我把两只手支在门的两边,站在门口。我说,悦悦,你不要走。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你要相信我。我自感委屈得像个孩子,担心的是怕失去我和她的爱情。
悦悦笑笑,把箱子举给我。我有些失而复得的感动。我在伸出双手的瞬间,她一闪身破门而出。我僵在门口。
生活转好的那一年,悦悦离开了我。每当黑夜袭来,我开始一次次地幻想:悦悦会突然打开门,走进来。
我说,悦悦,你怎么不回来。你知道吗,我好想你。这么久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了很久。
可是当我睁开眼睛时,只有月光照在屋子的地板上,泛着冰冷幽暗的光。整个房间安静得可以听到心脏剧烈地跳动。
这是悦悦选的房子。她说,前临水,后靠山,是一块风水宝地。可是我却在这间房子里失去了她。
我打电话给悦悦。悦悦听到是我的声音,立刻挂断。我去公司找她,门卫说没有这个人。
悦悦的离去,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爱她。只有她才可以包容着我的生活,对我的过错曾经一再容忍。我努力地赚钱,是为了我和她过上美好的生活,可是最终我却背叛了我们神圣的爱情。
断断续续地去公司,李刚打电话对我发脾气。我无理由反驳,在连续五天未到岗后再去公司时,肖克说他不打算做下去了。他还是不能放弃他的绘画艺术,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我们都沉默无语,或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在瞬间都长大了吗。
肖克离开公司一个月后,李刚说和茉莉分手了。她爱上别的男人了,这是李刚预料之中的。李刚在酒吧说的时候,哭了。
我说是哪个臭小子,说出来。找肖克,我们仨去扁他。
李刚低着头,说,是肖克。
在这一刹那,我想起了肖克的那张茉莉的素描。在肖克画廊失火时,茉莉给肖克的拥抱。我想,李刚早已经发现了,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李刚说,我不恨肖克。李刚是笑着说的。我相信他说的是发自内心的话。
我找到肖克,茉莉也在。我伸手打了肖克两耳光。我说,肖克你为什么不还手啊。肖克看着我,他的脸迅速变红。我再次伸手时,茉莉站在了我们中间。我从不打女人。
那天我和肖克喝了很多酒,醉了时不知是泪还是酒洒在脸上。肖克说他的画在上海有一家展览馆愿意展出。他和茉莉打算几天后去上海,决定不回来了。他让我转告李刚,他对不起他。
肖克和茉莉走的那天,我去送他们。我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当肖克转身走向检票口的时候,李刚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说,还好,我赶到了。
李刚在笑。肖克却在哭。有人说,人若是长大了,眼泪越来越珍贵。可是在我们长大后的这一年里,眼泪出奇地多。李刚笑笑也哭了。我终没有忍住,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李刚和肖克都明白,或许这场分离会是永远。那么多珍贵的日子,即使是一场恩怨,过去的还是会过去。我们之间那种特殊的感情,却会永远深藏心底。
不久后,李刚接到家里的电话,要移民到加拿大,公司由新派来的人员接替。公司没有了李刚和肖克,我怕一个人觉得孤独,怕想起他们的时候会伤心,所以也随着李刚一起离开了。
李刚把房子低价卖给了我。他走的时候,只有我一人送他。分手的时候我们都很平静。我们似乎已深切地体会到,悲欢离合应是人生之常事。
我接手了李刚的房子,里面的设施都很齐全。我一头扎进了这个安乐窝,什么也不想干,仿佛全世界就剩下了我自己。
这一天,我突然想起了繁荣路上的租房好像快到期了。我决定过去再续租一年,那里还有悦悦的东西在等着她。
我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地下了楼,打滴滴叫了辆捷达。
很快就到了。我摸索着打开门,打算整理屋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悦悦。她坐在破沙发上,头发长成了瀑布。我走过去抱住了她,把脏兮兮的头脸别到她的身后,无言以对。她身体有些僵硬,幽幽地说,每次我离开你,都会在头发长长后就决定原谅你。我说,李刚和肖克都走了。茉莉和肖克在一起了。悦悦说,我都知道了。她用右臂搂过我的头,说你瘦了。我说,你也瘦了。然后,不知道谁的眼泪浸湿了谁的脸。
一年后的春季,我和悦悦举行了婚礼。
我和悦悦开了一家鲜花店,生活依然很拮据。但是我和悦悦相信明天会越来越好。在鲜花店的清香里,悦悦经常和我静静地对视。有时,她会蓦然地在红唇边竖起一根玉指,轻嘘一声,再吸一下鼻子,探寻着眼前的空气。说:你闻闻,是什么花开了。
李刚在加拿大发来邮件说,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中国的留学生。他把他们的照片从网上传过来。我发现,他身边的女孩有茉莉的影子。我问悦悦,为什么茉莉会爱上肖克。悦悦说,因为我爱上了你。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肖克的画已经在国外展出,偶尔会接到他在某个国家的电话。然而,却从没有回来过。
董增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作品》《山东文学》《当代小说》《时代文学》《青海湖》《厦门文学》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