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工笔人物画中女性形象新面貌

摘 要：当代社会主流意识逐渐向国际化、都市化倾斜，艺术领域也不再局限于传统题材与传统技法，在绘画作品中广泛出现了现代化题材。当代绘画作品中大量都市女性题材的出现反映出当代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有助于创作者们以全新的视角去探讨当代工笔人物画中女性形象的新面貌，在画面形式语言的探索中呈现出新意境。以庄道静绘画作品为例，探究当代工笔人物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新面貌。不同时期的女性形象的呈现反映出特定时代的审美理想与时代特征，以都市女性题材为背景创作的艺术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更能引起当代大众的共鸣，有助于在新的艺术潮流里重新审视大众内在的审美心理。

关键词：当代工笔人物画；女性形象；庄道静

一、当代工笔人物画中女性形象发展概况

（一）相关概念界定

当代工笔人物画产生于20世纪，在当今社会主流艺术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中国当代美术史：1985—1986》一书中对“当代”一词中的概念界定是：“当代的意义，是指思想、意志和人的认识而言，排除了时间的观念……”[1]“当代”一词不仅是一种时间概念，而且对于研究社会及历史现象等具有划时代的指导意义，具体指某一历史时期内社会的思想文化较之前有所变化，大众的审美倾向及主体意识也随之改变。“当代”一词更多地代表社会先锋意识与民族觉醒意识，它与时代变革、社会变迁、经济发展、审美倾向等具有密切联系。

（二）当代社会背景研究与女性题材多样性

纵观几千年封建社会，在男性占主导地位的整体氛围笼罩下，男性所规定的审美规范始终左右着女性的审美意识。这就导致了在绘画作品中女性长期无法作为主体人物出现，无法专注于内心世界与情感表达，更无法冲破传统束缚，只能在社会中承担着附属功能与次要功能。唐代女性地位有所提高，这一时期，张萱、周昉等画家的女性题材画作，描绘女性梳妆打扮、踏春赏雪、捣练缝衣等场景，反映出女性的内心世界、生存状态与生命价值。他们更多关注的是女性自身的情感体现，女性形象不再迎合、附属于男性而存在。在此之前，如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女史箴图》《列女仁智图》中虽然出现了女性形象，但却是以女性为载体，将实现教化功能作为主要目的，在关注女性内心世界、体现女性自我意识与自我价值方面是有所欠缺的。传统工笔人物画和现代工笔人物画在表现女性题材方面存在明显的差异。从主题上来看：传统的女性题材工笔人物画更注重表现女性的社会属性和文化内涵，如家庭、婚姻、生育等主题；现代的女性题材工笔人物画则更加关注个体的情感和心理状态，以及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的地位和作用。从表现形式和技法上来看，传统的女性题材工笔人物画更注重线描和设色等传统技巧，而现代的女性题材工笔人物画则更加注重写实风格和探索新的技法。到了当代社会，也出现了许多与都市化相关的题材。女性画家的大量出现开拓了全新的绘画视角，使女性形象从原来的“幕后”转为“台前”，关注女性群体自身利益，使女性形象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呈现出来，不再局限于依附男性的传统审美；也不再局限于职业单一性，而是追求职业多样性，关注女性在社会中发挥的重要价值。例如：当代女性画家罗寒蕾，多描绘日常生活中的女性形象与温馨的母女场景，如《日日是好日》《回家》《大的小的》等；庄道静多画以“时髦”为主题的都市女性，如《潮·美发》《潮·美甲》《黑天鹅下午茶15：00》等；陈治、武欣多描绘温馨的家庭生活，如《零点》《儿女情长》等；徐华翎多描绘忧伤孤独的少女形象，且以背影呈现较多，如《之·间》《香》《夏日》《而我站在黑暗中》等。

二、庄道静笔下的女性形象

（一）以都市女性为主的表现形式

庄道静作为新时代女性画家，其创作题材不再局限于具有教化功能与纪实意义的层面，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打扮时髦的都市女孩们上，尤其是抓住了女生爱美的天性，将美甲、美发、弹琴、跳舞、喝下午茶等悠闲自得的场景呈现在画面上。在空间维度上，庄道静的作品有单人空间与群体空间两种类型[2]。单人空间如：《暖冬》《百合》等作品中仅仅描绘了一位女性形象：《暖冬》描绘的是裹着毛线帽与大衣的女性正在低头看两只小狗；《百合》中踮起脚尖梳理花枝的女性，印着各色花朵的裤子与右侧的繁花形成呼应。群体空间如：《放飞梦想》中，多位新时代女性满怀憧憬，准备迎接新的生活；《潮·美发》中等待染发烫发的众多女顾客等。在情感维度上，古代仕女画中女性形象会以连续多个场景或某个场景呈现在画面上，如：张萱的《捣练图》将捣练、络线、熨平、缝制的多个场景呈现在同一幅画面上，具有一定的叙事功能；唐寅的《王蜀宫妓图》描绘四位宫廷仕女的后宫生活，反映了明代仕女画在形式上的典型特征，也反映了礼教制度下的女性审美形态。而庄道静的作品中更多的是描绘日常生活中的某个场景，画面中的情感性表达要大于叙事性表达，女性画家细腻敏锐的感知力使画面在具有平面性的同时不失丰富性。在《潮·美甲》中，精致的都市女孩们正低头聚精会神地做美甲。她们不仅装饰手指、脚趾的美甲，还戴有发饰、手链、脚链等装饰性的饰品，有着多样的发型，或烫着卷发，或是发色不一的挑染风格，或佩戴与服装相搭配的头巾，就连身上的服装、脚上的凉鞋也无一不透露出时髦这一主题[3]。

（二）重构几何式的画面构图

庄道静的绘画作品中经常呈现出几何重构式的构图形式，即把画面分割成多个场景，再通过许多拼接性的元素使画面环环相扣，使之组合成统一整体。例如《潮·美发》本来描绘的是四个不同的分割场景，但是通过上方的烫发器、镜子、屏风以及地上的电线等将画面四个部分组合在一起，形成完整的画面。在《放飞梦想》中通过绿植、蓝色学士服将左右两部分组合在一起，而蝴蝶、花卉等元素也左右呼应。在《黑天鹅下午茶15：00》中，第一部分与第二部分同时出现了竖琴这一元素，第二部分后方桌子边闲坐的几位女性与第三部分下方静坐倾听音乐的几位女性形成呼应，第三部分与第四部分的水纹在色彩和形式上都很接近，而第四部分上方的天鹅与第五部分下方的天鹅又相呼应，而三、四、五部分出现的水纹、荷花、黑白天鹅又给人带来夏日意象。水波荡漾，湖面上荷花亭亭，天鹅嬉戏的场景，使得整个画面的形式感更加丰富，给观者带来无穷的想象空间。在《妈咪宝贝·昵》中采用局部拼接式构图，背景由灰黄色与灰粉色交错而成，而画面中出现的蜻蜓、小女孩衣服上的鱼图像等都让画面在具有几何形式美感的同时不失趣味性。

（三）人物“真实悠闲”的精神面貌

在描绘女性题材时，女性画家往往比男性画家更加敏锐。如庄道静绘画作品中大量都市女性形象的呈现带观者走进了完全颠覆传统意义的新世界，画面中出现的许多悠闲场景，如美甲美发、赏鱼遛狗、弹琴舞蹈等都足以表现出女孩们对生活的热情、对美丽的追求，同时也大量出现了女性俯身低头的形象。如：《潮·美发》中左侧正低头梳理头发的理发师，戴着卷发器低头打电话、看杂志的女顾客；《潮·美甲》中正低头专心磨指甲、涂色的美甲师；《放飞梦想》中低头弹琵琶的女性，低头欣赏花瓶的女性；《蝶·飞》中正低头观赏瓶子里的蝴蝶的女性形象；《屏·愉》中低头赏鱼的女性；《暖冬》中低头看小狗的女性等。而这样真实的动作、形象在绘画题材中并不常见。画家也并没有刻意避开这类真实的动作，这与画家的创作理念——“真”相契合。庄道静在《众里寻它千百度：创作心得随笔》论文中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创作的创作理念：“艺术惟真而妙，语言因真而设，形式为真而施。”[4]将最“真”的场景运用到画面中，用平面化的形象处理与色彩平涂的方式让这一真实的生活题材变得活灵活现，使整幅画面传递出时尚的情调与意味。画面中没有焦虑不安和愤世嫉俗，只有安静享受与悠然自得，从侧面反映出女性更加专注于自己当下在做的事情，更加关注内心世界与情感世界。

（四）清雅干净的色彩倾向

庄道静绘画作品中的色彩倾向既不像传统工笔人物绘画层层渲染以薄见厚，也不是完全抽象化的装饰色彩；在清雅平淡的色彩倾向中具有平面化意味与装饰意味，人物脸部与服饰色彩均采用平涂的技法，使画面平面无立体感。画家在保证整体色彩朴素淡雅的同时，又不失画面的平衡感。在《潮·美发》这幅作品中，橙黄色与蓝紫色这组对比色占据了大部分画面，使画面在具有温暖阳光的氛围中不乏冷静理智。画面中的人物位于画面的下方，使画面整体“重心”下移，又用第二部分明度较暗的大面积橙色在视觉感受上“压住”了上半部分较浅的颜色。四个部分的主色调分别是蓝紫—暖橙—浅蓝—黄橙，使画面在具有平衡感的同时不失节奏感。在《梦之影》这幅作品中，左侧是大面积明度较低的浅色调，右侧是小面积明度较高的蓝色调，使画面在面积上和色调上形成平衡。而色彩传达出的心理暗示也是组成画面的重要部分。在《屏·愉》这幅作品中，屏风的出现增强了画面的形式感，鱼缸上的花纹图案与中间垂钓下来的绿萝使整幅画面充满了鲜活的气息；而屏风上的鱼纹图案与女孩手里鱼缸的出现又与主题“愉”相通。整体浅灰色调的排列使画面轻松愉快，传递给观者一种温馨恬淡的心理感受。

（五）画面中的形式语言

庄道静笔下的人物形象略夸张变形，在《潮·美甲》中人物眉毛细弯，眼睛细长上挑，这与明清仕女画中人物长脸、细目、樱唇有相通之处；与之不同的是明清仕女画人物大多纤细苗条，给人弱不禁风之感，但庄道静笔下的人物并未一味追求瘦弱，更多追求的是健康向上与时尚个性。画家笔下的女孩们小指微微翘起，身上配戴各种时尚单品，如发箍、耳饰、戒指、手链、项链等，再搭配各类时尚服装与时髦鞋子，在造型上具有强烈的装饰性，反映出自由丰富的时代气息。在《蝶》这幅作品中，左侧背景采用了连续长方形的蓝格增强了画面的形式感，在色彩上具有强烈的平面性。庄道静在作品中大量运用平铺的手法使画面达到简洁的效果。在《闲·新消瘦》中，画面中的三处重色分别分布在椅腿、衣服、头发上，且在空间上依据近景、中景、远景错落分布，使画面具有稳定性，其余物象的色彩都采用色相不一的浅灰色，深浅对比与远近组合使画面具有空间性与平面性[5]。

三、当代工笔人物画中女性题材的展望与启示

女性题材工笔人物画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有着明显的传承关系。以唐代仕女画与清代仕女画为例，传统工笔画中的女性形象多以静态的描绘为主，注重细节的刻画，色彩相对柔和。而当代工笔人物画中，女性形象更加生动活泼，动态感更强，更注重整体氛围的营造和情感的表达。这些变化反映了工笔画在面对现代社会时，对女性形象的认识和描绘方式的不断进步。当代工笔女性题材人物画在创新方面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果。画家们通过融入现代元素、使用新的表现手法，如平面化、装饰化等，使女性形象更加真实，更具现代感。同时，画家们也更加注重对女性内心世界的挖掘，通过描绘女性的情感、心理状态，展现出女性更为丰富、复杂的面貌。当代工笔女性题材人物画作为一种全新的绘画媒介，承载着画家对社会现实的思考，多角度的形象塑造不仅揭示了女性在当代社会中从事的各类职业特征与空间生活，也体现了“以真为美”的创作理念。女性题材大量出现在工笔人物画中，在某种程度上会帮助提升女性社会地位。通过艺术作品表达对女性问题的关注和思考，大量女性题材的出现也可以看作女性意识的崛起。通过深入挖掘庄道静作品中女性题材的内涵，有助于在新的艺术潮流里重新审视大众内在的审美心理，反映当下的社会现实与审美倾向，重新思考社会对女性的角色定位，关注女性的内心世界、情感表达、社会地位等方面。庄道静绘画作品展示了女性画家细腻敏锐的感知力与女性主题的深度融合，而且采用更加自由宽泛的表现形式，同时画面的形式语言与装饰语言也发挥重要作用，反映了当代社会的价值观和文化观念。未来女性题材工笔人物画的发展将呈现出多元化和包容性的特点。一方面，画家们将继续在技法和内容上寻求创新和突破，以更好地反映女性的现实生活和内心世界；另一方面，随着社会观念的进步和女性地位的提高，女性题材工笔人物画将更加关注女性的多样性和差异化，呈现出更加丰富多样的面貌。

参考文献：

[1]刘静.当代女画家笔下女性题材工笔画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13.

[2]戴振军.当代工笔画中都市女性题材作品的表现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23.

[3]冯芳.刘金贵与庄道静工笔人物画比较研究[D].合肥：安徽财经大学，2019.

[4]庄道静.众里寻它千百度：创作心得随笔[J].美术，2009（2）：71-75.

[5]左凯丽.当代工笔人物画装饰性语言在女性题材中的应用与研究[D].大连：辽宁师范大学，2023.

作者简介：

师莉华，山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