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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香椿树

2024-06-22邹中海

少男少女·校园 2024年6期
关键词:椿树枝桠辣椒粉

邹中海

出门久了,忽然又记起老家的香椿树。

老家的香椿树是一种很特别的树种,长得又高又快,也是一种非常对应天时的树。香椿树夏天最为茂盛;秋天叶子泛黄;到了冬天,所有叶子都会掉得光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但一到春天,嫩芽就会慢慢从树枝里冒出来,长成茶叶般大小的新芽。几天后,嫩叶中间的那根梗,又慢慢会长成新的枝丫,然后又会有新的嫩叶从枝头里伸出来。它们生长迅速,直至长成一枝或一簇,如果不采摘、剪枝,就会不断长成新枝。

老家的椿树很多,基本上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路边田垄、山坡地带都栽有成条状的椿树林,似城市马路旁的风景树。老家的人很喜欢栽种椿树,大概除了椿树长得快外,还有另外一层很讨喜的意思:椿王紫将。尽管椿树有树王之称,但木质却相对疏松,打的家具不结实也不耐用。如果用的是十年以下的木材,很容易开裂,而且中间的那个小圆圈和海绵一样,长不紧密,像空心又不空心的那种。十年以上的树要好一些,又高又大,要一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但也很少有用来打家具的,一般都用来做房梁或船舷。

我喜欢的可不是这些。长在树上的那些嫩芽,才是我的至爱。每到春暖花开时,那些嫩芽便纷纷冒了出来,一簇簇,一丛丛,很是醒目,仿佛一抬头就能看见春天。微风吹拂,香气弥漫,会传遍整个原野,老远就能闻得到。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的顶端绑上钩镰,作为打香椿的工具。我家的竹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每年都用,用完后就放到堂屋右侧的墙角,要用时再拿出来,既方便又快捷。

每当到了嫩芽长出梗的时候,母亲就会拿着竹竿站到椿树下,朝着枝桠上的香椿叶的尾端,一钩一拉,只听一声清响,一簇香椿应声而落,就落在树下早已铺开的塑料布上。香椿飘落的过程,像羽毛球飘飘而下。如此反复,打够一家人吃的菜为止。如果此时有乡里乡亲在树下围观,母亲就会多打一些,让他们带一些回去。打香椿是件苦差事,一根长长的竹竿颤颤巍巍要举半个多小时,才能打足一餐的香椿菜。但即使这样,母亲也是乐此不疲。

那些打下来的香椿,母亲会先用清水漂洗干净,然后分成两份。一份用开水焯一下,过冷水,放一点盐或酱油、辣椒粉拌一下,很少用油。在那个物质并不富裕的年代,这也是极品的凉菜。另一份放到筛子里,自然晾干,再放到菜板上切碎,装进大海碗,加上盐和辣椒粉,打上两至三个鸡蛋,用筷子搅和。铁锅早已架好,用一点点猪油,拿锅铲划一划,等油烧至七八成热,倒上鸡蛋液,只听见“吱”的一声,冒出的热气全是香味。母亲用锅铲快速翻炒,防止粘锅炒煳,等鸡蛋凝固后,一盘香喷喷的香椿炒鸡蛋就可出锅上桌了。色泽金黄,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开,夹一些放到嘴里,香气瞬间在舌尖上乱窜。

去年春天,我路过和璟大酒店,在前面的人行道上,意外地见到一个老阿婆在卖香椿。篮子里的几把香椿青翠欲滴,很是新鲜,像是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我蹲下身子,拿一把闻了闻,沁人心脾的香气,差点把口水都勾下来。我买了两把,问阿婆什么时候再来,阿婆说:“不一定咧!”

现在已近年关,离春天只有一步之遥,寒冷与春意只剩盈盈一握。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家乡的香椿。那些嫩绿的枝叶像倔强的生命,总会从严寒过后的光溜溜的枝桠上冒出来,用心装点着春天的门面。如今我也离开家乡几十年了,故乡和香椿早已远去。但在南国这片姹紫嫣红的世界里,我总会在某个节点,记起老家的香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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