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岁时,我在读些什么
2024-06-19林颐
林颐
时间与时间,是不一样的。有些年份,平滑地顺过;而有些年份,撕扯着你留下它啮咬的痕迹。2023年,从年头到年尾,我浑浑噩噩地病着。对于时间,常常觉得力不从心。那晚,我嘶声吼着从梦中挣扎醒来,因为梦见了这辈子非常害怕的东西。小时候,我也这样惊悚地醒过,它“吱吱”叫着从我脚边窜过,激起一堆皮肤上的疙瘩。我清晨打开鸡笼时,它们迅疾地逃走,而笼子里是一滩模糊的血肉和随风扬着的羽毛。我伸手入缸想要舀米时,不料它躲在里面,跳上我的胳膊,沿路踩踏,从我身上跳走。
这是我终生的梦魇。它躲在时间的深处,等着在我放松戒备时,突然冒出来,咬我一口。
读《拉康十讲》。拉康说,人类先天不足,所以在出生之后要建构“自我”。所谓精神病人,就是在这个建构过程中出了问题,无法建立社会人格,无法获得主体生存的空间;而所谓的正常人,主体和自我之间不是无缝对接的,而是存在着裂痕。为了维持“正常”,我们把这些裂痕掩藏进无意识的深处。
人的生存意义,或许就是用后天建构的“自我”去超越“本我”的过程。
读书,对我意味着什么呢?一整年读下来,能一下子想起来的,也不过寥寥几本。那也无妨,能想起来,便意味着它们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
《教化》110万字,1153页,哲学鸿篇巨著,古希腊的成人之道,首要的是“爱智慧”。《认识你自己:近代哲学四百年》平易好读,是契合我的阅读维度的梦中佳作。读《列夫·托尔斯泰:逃离乐园》,夜不成寐。托尔斯泰晚年锥心的叩问,何尝不是我们普遍的疑惑?《凯列班与女巫》里,“女巫在每个人身上生活和欢笑着”,是有力度的女性主义历史书籍。《中华帝国晚期的性、法律与社会》收集的材料之丰富与推理之缜密,令我咋舌。《巴西:一部传记》860页65万字,突破常规通史的囿制,深刻剖析了巴西的国民性。《地虎噬天王》综述后金崛起的地理与自然环境因素,堪称历史著作典范。《梅兰芳菲》是梅兰芳访问演出的海外文献汇总,三大册,内容翔实,装帧和设计很美,令人惊叹。《鸟类星球》是一部摄影集,一些翩然遗世的精灵般的野外生灵,竟能使我落泪。
读书,是我的日常。所谓日常,就是每天都在做的一件事情。不敢说“蜡炬成灰”,但得病躯残存,终将会读啊读。
阅读之于我,不只是事功,不只是谋生之道。我由此而得不多的人世清明,我求它庇佑我。来年的来年,我都会因阅读而汲取生命的能量。
(源自《湄洲日报》,谁与争锋荐稿)
责编: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