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

巫小茶

冬至

我的左眼入夜

右眼却已升起一颗滚烫的太阳

它还小

小得无边无际

小到音符都在喜鹊的嗓子里心动不已

为这小小的日子

忍了一冬的紫荆花

在树梢款款飘落

一瓣瓣

亲吻着树影渐长的一生

光里

还有些小小的不安

它们经历了一年中最漫长的黑夜

经过了雨雪和风霜

才来到这里

安睡得像个婴孩

金色的大地将它温柔拥抱

给 父 亲

这是你走后

我在梦中写下的第一首诗，父亲

人间春色太美，草木丰盛，蚂蚁们排着队

朝着光，张开嘴巴倾情献唱

换气时，任凭微尘一次次飞入口中

梦中，只有我能听见

蚁群的将死之善，谈笑间灰飞烟灭中

有一双翻云覆雨之手，它们的主人

善于在下达指令前

倾听父亲的忠告：走自己的路

父亲，人世间所有父亲对孩子的训斥声中

没有你。你驱赶我：走自己的路

我便沉默在比你更深的沉默里

在许多地方练习厨艺

怎么才能让你知道

我可以不再因切洋葱而泪眼蒙眬

我已站在你生前掌勺的地方

像极了你，一道菜盛出两种风情

给母亲的那份纯素不放葱姜蒜

给孩子的那份加点肉末高汤

牢记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

比如你走后三个月内不可杀生

我就放过蟑螂和蚊子

蚂蚁超出有效期的，可以考虑赦免

但找死的不算。厨艺之外

我还勤加练习：可以见你，却未必要见

虫鸣

我打着赤脚

在泥土中与你共赴一朵

空荡荡的

草木之心。是什么

在庙宇的阴影中回响

你听

这万人空巷的花心

这空无一人的山谷

虫子穿过

层层叠叠的心室

用尽它的生生世世

举起了一整个世界的

它的月亮

责任编辑李锦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