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纯净的天野绽放生命的美丽

在当今文坛，李娟的存在充满了传奇色彩。从《冬牧场》到《夏牧场》，从《羊道》到《我的阿勒泰》，她以年轻女子独有的天真气、独到的洞察力，以平实、率性、不矫揉、不造作、流水般细腻、阳光般温暖的文字，传递出某种极富感染力的情绪价值，让那些身处疲惫和烦躁的读者，读来感觉舒适，得到缓解和放松。一如某位文学家所言：“她的文字太美好了，几乎让我们忘记了生活本身的荒谬。”

近期，由李娟同名散文集改编的8集迷你剧《我的阿勒泰》播出后，在全网掀起治愈风，成为首部入围今年戛纳电视剧节主竞赛的长篇华语剧集。

一

万物有灵，人皆有情。散文集《我的阿勒泰》中，有李娟关于人与自然边界的思索，如遭遇蝗灾后的农民、戈壁滩上通往绿洲“滴水泉”的路等等，切中环境与人类生存的矛盾，显示出她的自然主义倾向与人文关怀。《我的阿勒泰》被拍成电视剧后，情节紧凑、内容丰呈，并没有刻意设计戏剧冲突，而是借助一组组舒缓、沉静、直击灵魂的壁纸级电影感画面，将隽永文字具象化，以幽默、治愈的人物情节，讲述了怀揣梦想、有志成为作家的汉族女青年李文秀，在城市屡屡碰壁后，心灰意冷地回到母亲张凤侠所在的萨伊汗布拉克，与开小卖部的母亲、年迈的外婆在阿勒泰地区共同生活，并邂逅了一段纯美爱情的故事。电视剧呈现了少数民族独特而又多元的文化民俗以及新时代进程对哈萨克游牧民族生活方式的影响与文明转变，实现了民族题材的创新表达、中国故事的精巧书写、影像美学的迭代升级。

草地、森林、雪山、湖泊、毡房、骏马和牧人……氤氲的雾气弥漫在山谷中间，清晨的第一缕晨曦乘着汩汩流淌的溪水，穿过森林，抚过每一朵花草。一棵棵形态各异的桦树像士兵一样为草原站岗放哨，无垠的草原布满了黄色的小花，夜空群星闪烁，缓缓升起的炊烟将大地的厚重与包容写成情书带给天空……《我的阿勒泰》在展现纯净与永恒的同时，不回避贫瘠、挣扎和冲撞，每一个情节都飘洒着亲缘、人情、生活的烟火味道以及快乐、丰盈、沉静的人性力量，让长期生活在城市面对各种焦虑和压力的人得到精神上的放松和治愈。导演滕丛丛说，这本书给她带来了一个新的看世界的角度。

二

书中，《我所能带给你们的事物》文末写道：“又记得在夏牧场上，下午的阳光浓稠沉重。两只没尾巴的小耗子在草丛里试探着拱一株草茎，世界那么大。外婆拄杖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暂时的欢乐，因为这‘暂时’而显得那样悲伤。”而剧集同样还原了原著的精神气质，再现了真实生活。

主人公李文秀的母亲张凤侠是一位让人心疼的女性。她上有痴呆老母，下有青春期的女儿，身边却没男人。她没有怨言，没有怯懦，不忧不惧，不卑不亢，如侠女一般游走于草原，用勤劳的双手、柔弱的肩膀，用最朴素的坚韧与善良，撑起自我，撑起家庭，也撑起生命的尊严，活出了饱满的人生。

高晓亮的命是张凤侠救的。张凤侠救回他之后，两个人成了相好。不承想，没过多久，高晓亮卷走了张凤侠的货款。有人说，张凤侠，你的男人跑了，不要你了。张凤霞说跑了就跑了呗，跑了再找一个呗。李文秀从乌鲁木齐回到“彩虹布拉克”，晚上睡觉时床突然塌了，大声惊叫。张凤侠只嘟囔句“又不是天塌了”，接着睡觉。

家中的电视信号不好沦为摆设，张凤侠便用石头砌出了一台“电视”，为老母亲口播电视节目。女儿弄丢了外婆，张凤侠没有怨言，设法找回了老人。

张凤侠凭什么一个人活得像一支军队？活成了女人的梦想？身为女子，张凤侠有着极其稳定的精神内核，坚韧而豁然，达观而自洽。在她看来，生命本身有用，没有理由辜负；人生本就不易，伤心总是难免。但伤心过后，一切照常。遇到问题解决就是了，不用担心，不用道歉，更不用抱怨。在她的人生履历中，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伤害到她，更别说打倒她。她始终自由、快乐、洒脱、率性地活着，就像一株强大、野生的大漠植物，挺立旷野，挺立风中。在母亲的影响下，李文秀身上的松弛感也开始浮现，住在漏雨的帐篷里，能淡定地想办法用塑料袋接雨，不仅不叫苦，还十分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

三

或许，局外人看到的只是草原的辽阔、奔驰的骏马、流动的河水、碧绿的芳草以及淳朴简约的生活。可无论是李文秀一家，还是热情爽朗的邻居们，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苦涩，但他们却不做作虚伪，用心活在当下，以各自的方式闪亮。他们有着忙不完的事，放不完的牛羊、做不完的奶酪、摘不完的木耳、做不完的生意……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守着花儿开放、草结种子、树摇叶片。就拿托肯来说，她独自承担着抚育两个孩子的重任，常年被丈夫木拉提忽视，连买一个搓衣板都无法实现。木拉提因酗酒冻死在寒夜后，热爱打扮、热爱跳舞、被哈萨克传统文化层层束缚的托肯，并没有就此放弃人生的掌握权，而是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带着两个孩子改嫁，离开草原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可以不赞同他们，但是你不可以居高临下地改变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类似张凤侠这样的人物，比比皆是。他们在这片土地上顽强、努力地生活着，不精神内耗，不预支烦恼，不做无意义的追问，不因为他人的妄言而否定自己，“一蓑烟雨，拄杖而行”，让生命中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成为未来继续生活的勇气。“张凤侠们”在困顿窘迫、苦苦挣扎中表现出来的耐磨、坚韧与彪悍，何尝不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个性特质？

《菜根谭》中有句话：“世亦不尘，海亦不苦，彼自尘苦其心尔。”成年人的世界，遭遇问题是常态，解决问题、和问题共存同样是。人生从来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而是一个不断追求美好的过程。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做自己，体验自己的人生，过自己不被定义的生活。去爱，去经历，去受伤，能留存的可能就是那点感动、温存、牵记、思念或莫名的快乐。

四

“世界明亮，大地深远。”不被世俗的成功论所绑架，对物质生活和功名利禄不苛求，只在乎平凡的一箪一食，让灵魂忠于自己，再颠簸的生活也闪亮地过，安然自得，把生活过成诗的张凤侠，在给我们带来视觉冲击、太多感动的同时，也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哲理课。从李娟的文章中，我们看到了人生最应该有的样子，就像那丰沛的草原、潺湲的小河、荒凉的戈壁、席卷的狂沙……各有各的生命姿态。

制片人齐康说：“《我的阿勒泰》英文名是To"the"Wonder，是对于理想主义的向往和对于未知世界的憧憬。”"滕丛丛表示：“时代一直在往前走，我们有责任让思想、灵魂、看世界的角度，走得稍微比观众远一点。”

愿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心中的阿勒泰；愿每个人都“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闪亮地生，灿烂地活。

编辑 曹宏萍 271828661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