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成照护者:4400万失能老人何以为依
2024-06-05
近日,《当一位北大教授成为24小时照护者》一文刷屏。讲述者是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胡泳,他讲了一个自己照护失能父母的故事——父亲以96岁高龄过世未久,母亲今年85岁,患有重度阿尔茨海默症。文章之所以引发大家的共鸣,是因为照顾失能老人几乎是所有中国人的必经之路。
照顾老人并不容易,每天付出近4个小时
胡泳在文章中说道:“今天你可能风华正茂,但是你早晚都会遇到”,他认为世界上只有4种人:曾经是照护者的人,现在是照护者的人,即将成为照护者的人,以及需要照护者的人。
按照联合国标准,中国在2021年就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超过14%。可以预想的是,随着独生子女一代的年龄渐长,他们将面临巨大的家庭照料负担。
由北京大学开展的中国老年人健康长寿影响因素调查(CLHLS)的数据,可以解答照顾一名失能老人有多难。该调查从1998年起在全国20多个省份随机抽取大约一半县市进行了8次跟踪调查,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高龄老人调查。
分析的数据显示,平均而言,一名65~70岁的老年人需要家人每周约25.97小时的照料时间,即家庭成員每天需要为照料每位老人投入3.7小时。而年岁越长,需要照料的时间也越长。
随着老人失能程度的上升,这样的照料时间将呈现几何倍数地上升。胡泳在文章中说,为了照护失能父母,他已经从一位事业有成的专业人士变成全天候护理人员——日日喂饭、管理大小便、帮忙洗澡和穿衣服等等。
从CLHLS的数据来看,洗澡是老人最需要帮助的基本生活需求——高达52.8%的受访老人需要他人帮忙,且其中近7成的人完全无法自己洗澡。
老人洗浴之困,一直是庞大却隐秘的角落。助浴师唐博在接受采访时说,他曾服务的一位老人在患脑梗后行动不便,老伴、女儿都抬不动老人到卫生间淋浴,只能用毛巾给他擦身,而这个老人就一直困在“黏糊糊”的身体里。
我们还发现,除了基本生活需求,一些功能性的生活需求也是老人的难题。其中,有4成的老人完全无法独立乘坐公共交通出行,而像是提起10斤重的东西、连续走2公里路等体力活动,每项都有超过3成的老人无法做到。
而在胡泳的日常生活中,照顾老人最难的是排便问题——母亲是阿尔茨海默症重度患者,她不清楚自己应该要大便还是小便,因此胡泳每天都追问要不要尿尿、大便。
“屋子内常年弥漫一股屎尿味,而这就是人生真实的味道。”这位北大教授在文中写道。
照顾老人考验人心,因为十分漫长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博士后张立龙在2017年发表的一篇论文显示,65~67岁老年人的平均余寿约为16.04年,这16年可以被划分成四个阶段——10.11年的预期完全自理、4.42年的轻度失能、0.88年的中度失能、0.63年的重度失能。
持续如此之久的照料时间,对照护者而言并不容易,有人会选择养老院等机构。
陆书就选择把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90岁父亲安置在专业的照护机构。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随着病情的加重,父亲的情绪和行为逐渐不可预测,“想到哪出是哪出”,后期还会整夜不睡觉。
“那个时候就一直处于临界、不稳定、临界、不稳定,就像是一个碗放在桌子边随时掉下来要摔破的感觉。”陆书说,这才促使家人把父亲送去照护机构。
独生子女家庭,处境或许会更难
照护与被照护,这是永远也逃不掉的两个身份,而在独生子女家庭,这种负担将更重。
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伍海霞等人的论文显示,仅有1个子女、有6个及以上子女的老年人的家庭照料负担较重,前者是因为独生子女照料能力有限,无法分摊压力,而后者可能是受到老人的年龄过大等因素的影响。
尽管从照料老人负担上看,有2个子女的家庭是最轻的,但如果对应到照料缺口,伍海霞等人的论文指出随着子女数量的增多,家庭中照料老年人的能力就会越强,缺口就会较小。
家庭照料时间的长短还会对子女的工作有影响。一篇发表于2023年的论文显示,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子女的劳动参与率下降22.59%,而对于还在工作的子女,他们会因为照顾老人,每年减少工作时间187.46小时。
眼下,或许多数的年轻人尚未能察觉到照料之苦,但随着父母年纪渐长,如上文所说的照料困境将不可避免地袭来。
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末,国内60岁及以上老年人达2.8亿,其中失能老年人数大约有4400万。
尽管有越来越庞大的老年人群体,但生活中的很多细节都显示出我们还没准备好——方便轮椅出行的无障碍通行仍然不足、厕所往往是蹲坑而非坐厕、医院很少有临终关怀病区等。
如何建立适老化的社会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命题。正如胡泳在文中提到的,老龄化社会已经来临,“我们这个新社会的品质,很大程度将取决于那些无法照顾自己的老年人被照顾的程度有多好”。
(综合澎湃新闻、新湖南客户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