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肯定干预促进低收入家庭学生的挑战性任务偏好:内隐自尊的中介作用
2024-06-01张红川刘益潼王路宽孙铃于泳红
张红川?刘益潼?王路宽?孙铃?于泳红
摘 要 一个人从事挑战性任务意愿的高低,往往影响其个人能力的提升和未来的发展,而这可能与个体的内隐自尊有关。本研究旨在探索家庭收入的高低是否通过影响个体内隐自尊从而削弱其挑战性任务的偏好,同时探究自我肯定干预对个体内隐自尊和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影响。以甘肃省某县一所职业中等专科学校建档立卡的低收入家庭学生为被试,通过两项研究发现:(1)低收入家庭会降低学生的内隐自尊,进而削弱他们对挑战性任务的偏好;(2)短时的自我肯定干预能显著提升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内隐自尊,并促进其挑战性任务偏好。
关键词 低收入家庭;挑战性任务偏好;自我肯定干预;内隐自尊
分类号 B842
DOI: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4.06.005
1 引言
近年来,教育研究开始着重关注非学术的“软技能”或性格特征,如动机、思维模式、毅力等,对于个体成绩、学历、工作留存率的影响(Duckworth et al., 2007; Duckworth & Gross, 2014)。作为一种“软技能”,挑战性任务偏好是个体内在动机的组成部分,反映了人们在多大程度上愿意从事挑戰性的任务并持之以恒(Finch & Obradovi?, 2017)。由于许多有价值、对个人发展有利的任务或工作往往具有一定的难度,且相对乏味无趣,需要个体付出努力和坚持,因此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越高,其个人发展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Yeager et al., 2014)。有研究表明,坚持完成困难任务的倾向与较好的大学学业成绩、较高的教育成就和较低的失业率相关(Duckworth et al., 2007)。学生的挑战性任务偏好越高,其内在动力越强,往往在未来也具有更高的认知能力及个人成就(Duckworth & Carlson, 2013; Duckworth et al., 2013; Pittman et al., 1982)。
已有研究发现,过低的家庭收入会抑制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Banker等(2020)在印度贫民区的研究发现,来自低收入家庭的个体在面对挑战性任务时,其对“贫困身份”的认同会使其认为“做挑战性的任务不适合我这样的人”,从而不愿意从事挑战性任务。Day和Burns (2011)则通过一个充满挑战性的拼图任务发现,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倾向于避免具有挑战性的任务,且在任务中会出现更多的消极认知和负面情绪。这些研究证据表明,低收入家庭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偏低,从而容易导致其陷入安于现状、不愿努力寻求改变的状态,从而加深现有贫困,形成所谓的“贫困陷阱”。因此,通过一定策略促进低收入家庭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是促进这些个体良性发展必需的环节。
家庭收入为何会影响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一个可能的机制是其会削弱个体的内隐自尊。王淑珍等(2021)发现,农村建档立卡贫困家庭的个体的外显自尊显著高于非贫困家庭个体,而其内隐自尊则显著低于非贫困家庭个体,表现为一种“脆弱型高自尊”。但此研究被试年龄跨度太大,对于内隐自尊的测量方式和被试的受教育水平也可能存在不适配的情况。也有研究指出,内隐自尊低的大学生在面临持续高压力时,往往会否认和贬低自己并且习惯性采用逃避的应对方式,减少参加或者干脆退出学校活动,这意味着他们在面临挑战性任务时更多地会选择逃避、不作为(Chen et al., 2023)。有关成就动机的研究则发现,内隐自尊与追求成功动机显著正相关,与回避失败动机显著负相关(范竞文, 2020)。也就是说,内隐自尊较低的个体更不愿意追求成功,力图采用更保守的策略以避免失败。杨亮清和陈友庆(2011)的研究则发现,脆弱型高自尊的个体在求职中更加消极和被动,因为他们会有意无意地采取自我妨碍等防御行为,以此来避免失败或表现不佳带来的负面结果。李晓东和袁东华(2004)的研究也指出,在与能力评价有关的活动中,低内隐自尊的被试会采用更多的自我妨碍行为(如减少练习等)来达到维护自尊的目的。以上证据显示,家庭收入低会削弱个体的内隐自尊,并由此对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产生消极影响。
因此,提升低收入家庭个体的内隐自尊可能是促进其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关键。在诸多提升自尊的干预手段中,自我肯定一直被认为是一种健康有效的方法(Steele, 1988)。根据Steele (1988)提出的自我肯定理论,当自我系统遭遇挑战和威胁时,自我肯定通过强调与威胁领域无关的重要自我资源,让个体意识到其整体的自我价值并未发生变化,从而降低个体的防御性,使其在面对威胁自我系统的信息时更加开放和宽容。Rudman等(2007)的研究发现,自我肯定操纵能够对个体的内隐自尊产生积极影响,有效减少个体的防御反应。陈方瑞(2016)在给予被试成败反馈后,立即进行自我肯定操纵,结果发现被试的内隐自尊水平显著提升。然而这些研究均是在操纵个体内隐自尊的情况下考察自我肯定干预对个体内隐自尊的影响,对于内隐自尊本就较低的个体是否会受自我肯定干预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目前,比较常用的自我肯定干预有价值观量表法、价值观排序写作法和肯定特质法等。鉴于东西方的文化背景差异,近年来研究多采用互依我肯定方式对中国被试进行干预。例如李爽(2010)指出,中国人的自我观念具有集体主义倾向;相比于独立我肯定,互依我肯定更广泛适用、更有效。何垚(2012)通过两个实验发现,相比于独立我肯定,互依我肯定组的被试更多选择了难度较高的套题。陈方瑞(2016)的研究发现,互依我肯定条件下个体的内隐自尊显著高于独立我肯定条件下个体的内隐自尊。以上研究说明,在中国文化背景下,互依我肯定干预的效果优于独立我肯定干预。
综合上述研究证据,可以得出如下结论:第一,低收入家庭身份会削弱个体的内隐自尊,进而降低其挑战性任务偏好;第二,基于互依我的自我肯定干预可以有效地提升个体的内隐自尊。但是迄今为止,尚无研究直接运用自我肯定干预,针对低收入家庭个体提升其挑战性任务偏好,尤其是缺乏在传统家庭收入较低的地区,如在前贫困县份开展的研究。为此,本研究选取一个前贫困县的中学生为对象,考察家庭收入、内隐自尊与挑战性任务偏好之间的链条关系,并采用基于互依我的自我肯定干预探索其提升挑战性任务偏好的途径。本研究分为两项。研究1采用问卷调查方法检验学生的贫困家庭身份,即其家庭是否为建档立卡户,通过内隐自尊影响其挑战性偏好的路径;研究2则针对建档立卡户学生,探讨互依我肯定干预对其内隐自尊及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影响。根据已有研究做出如下假设:
假设1:低收入家庭身份通过影响个体的内隐自尊削弱其挑战性任务偏好。
假设2:自我肯定干预能显著提升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内隐自尊,并提升其挑战性任务偏好。
2 研究1 低收入家庭身份对学生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影响
2.1 研究方法
2.1.1 被试
在我国甘肃省某县一所职业中等专科学校选取95名在读学生,剔除数据异常和问卷填答时间过短的被试,最终得到有效被试84名。由于数据采集失误,未收集被试准确年龄信息,但全部被试的年龄在16~20岁的区间内;其中男性59名,女性25名。该县地处甘肃省南部,地理环境差,交通不发达,经济发展较差,曾是全国和全省的深度贫困县。2013年,该县贫困发生率为40.4%。该县贫困人口多,贫困程度深,返贫现象多,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尽管当前全县已经整体脱贫,但是建档立卡贫困户与非贫困户之间在收入上仍然存在较大差别。曾有家庭经济困难认证的低收入家庭学生32名(37.5%的被试每月生活费在500元以下,59.3%的被试每月生活费在500~1000元,其中男性21名,女性11名),非貧困学生52名(42.2%的被试每月生活费在1000元以上,其中男性38名,女性14名)。所有被试在实验前均知情同意,自愿参加实验,并且之前从未参加过类似实验,实验完毕后获得20元报酬。
2.1.2 材料
外显自尊量表。采用罗森伯格自尊量表(汪向东, 王希林, 马弘, 1999)测量外显自尊。众多研究证明该量表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该量表包括10个条目,使用7点计分。原量表中条目3、5、8、9、10为反向计分,考虑到中西方文化差异,将第8题改为正向计分(韩向前等, 2005; 田录梅, 2006)。统计10道题的总分即为被试的外显自尊得分。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0.85。
内隐自尊测验。本研究使用内隐联想测验(IAT)测量被试的内隐自尊。与其他自尊的内隐测量相比,它具有更高的重测信度和预测效度(Greenwald & Farnham, 2000)。实验程序采用Inquisit 6软件编制。实验过程中,给被试呈现两种词汇,一种是“我”或“其他人”的概念词汇,另一种是积极或消极的属性词汇,被试需要根据指导语,按下一个向左或向右的键(E或I),以尽可能快、尽可能准确地对出现在屏幕中间的词汇进行分类。当被试出现错误时,屏幕中会显示红色的“×”字样,给予被试按键反馈。
整个测验共七个区块。区块1、2、3、5、6为练习,帮助被试熟悉按键及刺激练习的反应;区块4和7为正式测试。分析只采用区块4和7的数据,参照Greenwald和Farnham(2000)对IAT的数据计算方法计算内隐自尊D分数,首先将正确率低于80%的被试删除;其次删除反应时高于10000毫秒或低于350毫秒的被试;接下来将组块中错误反应时替换为所属区块正确反应的平均反应时,并加上400ms的惩罚;最后计算相容任务与不相容任务的平均反应时之差,再除以所有正确反应的反应时的标准差,所得数值记为内隐自尊D分数。D值越大,代表其内隐自尊效应越强。
挑战性任务偏好。该任务改编自Banker等(2020)用来测量个体挑战性任务偏好的二择一任务范式,考虑到被试的年龄及学生身份,对任务内容作了改编,以便于被试理解。该任务以网络平台施测。在任务中,被试会面临五轮选择,每一轮都要在简单题目和挑战性题目之间二择一,并完成所选题目。在简单任务中,被试完成一道瑞文推理测验题;而在挑战性任务中,被试要完成一道更具难度的瑞文推理测验题。题目均来自高级瑞文推理测验。为了让挑战性任务具有潜在意义——是值得完成的,主试在指导语中告诉被试,“完成挑战性任务且正确率较高的被试有机会得到额外奖励”。在每一轮实验中,被试如选择挑战性任务积一分,选简单任务不得分,最终以五轮的总分作为挑战性任务偏好的行为指标。得分越高,代表被试的挑战性任务偏好越强。
2.1.3 流程
第一步,通过IAT实验程序测量被试的内隐自尊水平;第二步,让被试依次完成罗森伯格自尊量表和简单任务/挑战性任务选择问卷,并填写人口学变量信息;第三步,主试收集数据,给被试发放礼品,实验结束。由于疫情期间交通受到限制,研究者无法到达现场,主试由该校一名学生担任。实验程序均在网络平台进行。研究者将相关实验材料发送给主试,培训主试并进行预实验,确认无误后开展正式实验。主试负责联系被试,对其进行实验指导,并监督其独立完成实验任务。
2.2 研究结果
由于本研究的性别比例不平衡,首先以性别为自变量,对内隐自尊、外显自尊与挑战性任务偏好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发现性别对上述各变量的影响均不显著。因此,在后续研究中不再考虑性别因素。接下来采用SPSS 26.0,以学生是否为建档立卡户(低收入家庭、非贫困)为自变量,对内隐自尊、外显自尊与挑战性任务偏好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df=82)。结果显示,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内隐自尊和挑战性任务偏好较低,外显自尊和非贫困组无显著差异,如表1所示。
接下来,按照Zhao等(2010)提出的中介效应分析程序,参照Preacher和Hayes(2004)提出的Bootstrap方法,以SPSS 26.0为统计软件并结合中介效应检验插件PROCESS v3.5,以低收入家庭学生身份为自变量(X),挑战性任务偏好为因变量(Y),内隐自尊为中介变量(M),选择中介模型4,样本量选择5000,在95%的置信区间下,分析内隐自尊在低收入家庭学生身份与挑战性任务偏好关系中起到的作用。结果发现,低收入家庭学生身份预测挑战性任务偏好的直接效应显著(β=-0.54, SE=0.27, p=0.012);内隐自尊的中介效应显著(β=-0.13, SE=0.07, 95%CI=[-0.28, -0.01]),总效应值-0.67,标准误为0.27,p=0.002,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19.4%,如图1所示。
3 研究2 自我肯定干预对低收入家庭学生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影响
3.1 研究方法
3.1.1 被试
选取研究1同一所职业中等专科学校120名建档立卡的低收入家庭学生为研究对象。所有被试均未参加研究1。全部被试随机分为三组,平衡三组被试的年龄、男女比例、班级分布、学业成绩及家庭情况等特征。按照三个标准差原则剔除异常数据和流失数据,最终有效被试为103人,分别为实验组36人(男23人,女13人),对照组35人(男24人,女11人),空白组32人(男21人,女11人)。全部被试的年龄在16~20岁,42.7%的被试每月生活费在500元以下,52.7%的被试每月生活费在500元~1000元之间。
3.1.2 材料
内隐自尊测验。与研究1相同。
挑战性任务偏好。该任务改编自一种对被试学术自我调节行为的标准化测量方法(Duck-worth & Gross, 2014),模拟了学生在完成家庭作业和被数字时代诱惑干扰时面临的现实困境。在本任务中,被试需要完成六轮2-back记忆任务,每轮包括30个试次,时长30秒;总试次为180次,任务时长为180秒。在被试完成记忆任务的同时,屏幕中也会呈现几个有趣、吸引人的短视频(平均时间为30秒)。在任何时候,被试都可以中断记忆任务去观看视频。一旦中断,该轮记忆任务即告结束。研究者提前告知被试,他们的选择没有任何负面影响,他们可以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为凸显记忆任务是值得完成的,在指导语中告诉被试,“可靠的研究发现,完成记忆任务会提升个体的专注力和问题解决能力,并对未来的工作和生活有积极影响”。以被试完成记忆任务的总试次占全部试次(180次)的比例作为挑战性任务偏好得分,得分区间为0~100%。得分越高,说明被试的挑战性任务偏好越高。
自我肯定干预。实验组采用互依我肯定干预。材料采用何垚(2012)设计的互依我肯定材料。考虑到被试的年龄和文化程度,适当简化材料内容。对照组所用干预材料参照实验组所用材料编制,尽力做到题目形式和结构与实验组材料相似,两种方案的具体对比见表2。空白组不作任何干预。
3.1.3 流程
本研究实验地点为学校机房,电脑上已安装好实验材料与程序。三组被试分别施测;各组被试按集体方式进入机房完成测试。第一步,在干预前依次对三组被试的内隐自尊、挑战性任务偏好等变量进行前测;第二步,为实验组和对照组的被试分别发放相应干预材料,进行自我肯定干预;空白组的被试不作干预,休息一段时间后直接进入第三步;第三步,立即对被试的内隐自尊、挑战性任务偏好等变量进行后测;第四步,被试填写在线问卷,收集被试的人口统计学变量信息;第五步,主试给被试发放礼品,实验结束。由于疫情带来的交通限制,研究者无法到达现场,主试由该校一名教师担任。研究者将相关实验材料以网络方式发送给主试,并对主试进行培训并进行预实验,确认无误后开展正式实验。主试负责联系被试,安排各组被试测试时间,并监督其独立完成全部实验程序。全部研究在一个月内完成。
3.2 研究结果
以干预组别(实验组、对照组、空白组)为组间因素,测量时间(前测、后测)为组内因素,内隐自尊为因变量,进行3×2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顯示,干预组别的主效应不显著,测量时间的主效应是否显著,组别×测量时间的交互效应显著,Greenhouse-Geisser F(2, 100)=3.73,p=0.027,偏η2=0.07。简单效应分析发现,三组的内隐自尊在前测时无显著差异;后测中,实验组被试的内隐自尊显著高于对照组和空白组,t(69)=2.23,p=0.029;t(66)=2.34,p=0.022;对照组与空白组差异不显著。
继续以干预组别为组间因素,测量时间为组内因素,挑战性任务偏好为因变量,进行3×2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干预组别的主效应显著,Greenhouse-Geisser F(2,100)=3.69,p=0.028,偏η2=0.07;测量时间的主效应显著,F(1, 100)=7.21,p=0.005,偏η2=0.08;组别与测量时间的交互效应也显著,Greenhouse-Geisser F(2, 100)=9.48,p<0.001,偏η2=0.16。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前测中三组间无显著差异;后测中,实验组完成挑战性任务的试次显著高于对照组和空白组,t(69)=3.13,p=0.003;t(66)=3.15,p=0.002;对照组与空白组差异不显著。
接下来,按照Zhao等(2010)提出的中介效应分析程序,参照Preacher和Hayes(2004)提出的Bootstrap方法,采用SPSS 26.0为统计软件,并结合中介效应检验插件PROCESS v3.5,将实验组编码为1,对照组和空白对照组统一重新编码为0,以是否参加自我肯定干预为自变量(X),挑战性任务偏好为因变量(Y),内隐自尊为中介变量(M),控制性别的影响,选择中介模型4,样本量选择5000,在95%的置信区间下,分析内隐自尊在自我肯定干预与挑战性任务偏好关系中的作用。结果发现,自我肯定干预与挑战性任务偏好的直接效应显著(β=0.55, SE=0.03, p=0.003);内隐自尊的中介效应显著(β=0.24, SE=0.11, CI=[0.058, 0.477]),总效应值为0.79,SE=0.03,p<0.001,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30.4%,如图2所示。
4 讨论
本研究采用来自原贫困地区一所职业中等专科学校的学生为被试,考察了低收入家庭对其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影响以及自我肯定干预的促进作用。两项研究结果发现:内隐自尊在低收入家庭学生身份与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关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自我肯定干预促进了被试的内隐自尊及挑战性任务偏好;内隐自尊在自我肯定干预与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由此,本研究的假设1、2全部得到了验证。
研究1在前人研究基础上,探讨了低收入家庭身份、内隐自尊和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关系。结果显示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内隐自尊较低,外显自尊与非贫困学生则无显著差异。这一结论与王淑珍等(2021)发现的农村贫困个体存在“高外显-低内隐”脆弱型高自尊不完全一致。这可能是由于两个研究的被试在年龄和生活环境上的差距导致。王淑珍等(2021)的被试多为中老年人(平均年龄48.75岁)且被试年龄跨度大(16~60岁),而本研究的被试为职业中等专科学校的学生(16~20岁)。本研究的被试由于相对较为年轻、生活水平与非贫困学生并无太大差异、且双方存在共同居住经历等因素,其外显自尊水平并未出现显著降低。但是即便如此,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内隐自尊水平依然明显低于非贫困学生。因此本研究的结果提示,需要高度关注低收入家庭身份对个体自尊带来的内隐损伤。这一影响往往难以察觉,却依然发挥着关键性的影响。
研究2则采用基于互依我的自我肯定干预,发现这一干预的确可以提升低收入家庭学生的挑战性任务偏好,内隐自尊则在这一效应中起部分中介作用。这一发现在国内研究中尚属首次。由于研究1对比了低收入家庭学生和非贫困学生在挑战性任务偏好上的差异,且发现两组学生的内隐自尊在低收入家庭学生身份和挑战性任务偏好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因此在研究2中只选择了低收入家庭的学生并对其内隐自尊进行干预,以探索是否可以促进低收入家庭学生的挑战性任务偏好。一方面,研究结果表明,自我肯定干预的确能够缓冲家庭收入低对个体内隐自尊带来的损伤,提升了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但是另一方面,研究结果也指出,家庭收入低对个体挑战性任务偏好及其促进策略的具体机制尚待进一步探讨。无论是研究1所揭示的低收入家庭与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关系,还是研究2所发现的自我肯定对挑战性任务偏好的促进现象,内隐自尊在其中仅仅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也相对较低。因此,后续研究仍需要进一步探讨低收入家庭个体的挑战性任务偏好的影响因素、调节机制和干预策略。
本研究仍存在一些局限。首先,由于疫情期间交通受到限制,研究者未能亲临实验现场,而是和当地的学生与教师配合,采用远程指导方式进行实验,可能存在一些未能意识到的干扰变量。其次,由于时间因素,未完成追踪测量,没能进一步考察自我肯定干预的时效性问题,使得研究结果只能反映干预对个体带来的短期影响。自我肯定干预的时效性问题还有待进一步检验。最后,低收入家庭学生的挑战性任务偏好也会受到被试人格、家庭和生活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这些数据的缺乏也可能影响研究结果。此外,研究对象全部为职业中等专科学校的建档立卡户学生,对于其他类型的学生或留守儿童、流动儿童、残疾人群这些特殊群体,自我肯定干预的有效性也有待检验。
尽管如此,本研究的结果仍然表明,从心理角度对贫困人群施加干预是可能且有效的;心理学的方法和技术在防返贫与乡村振兴事业中是大有可为的。在未来的实践中,可以尝试基于本研究的发现来开展预防返贫困、阻断代际贫困、推动乡村振兴等工作。例如,可以引导低收入家庭学生利用其他领域的重要资源进行积极的自我肯定,特别是从互依我层面(如家庭与社区关系)对个体进行自我肯定,可以有效提升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内隐自尊,降低其防御反应,从而能够改善畏难退缩的心态,帮助其更主动、更有勇气地迎接生活中的挑战,从而引发一系列良性改变。
自我肯定干預至少存在两个优点:第一,与传统贫困干预手段相比,它聚焦于个体内部,强调激发个体的“内生动力”,效果可能更为持久;第二,实施更为快捷、便利、简易,人力物力的耗费也较小,可以在较小范围多次重复实施。
在2015年减贫与发展高层论坛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减贫工作中要“既扶贫又扶志,调动扶贫对象的积极性,提高其发展能力,发挥其主体作用”。所谓“扶志”,就是对处于贫困状态的个体的内部动机进行调动。为达到这一目标,需要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贫”与“志”的关系,探讨如何通过“扶志”来“扶贫”。本研究的结果证明,这一路径的确可以成立。因此,心理学下沉到乡村场景开展工作,对于巩固脱贫攻坚战成果,预防农村返贫现象,推进乡村振兴事业均具有重要价值。我们也期待未来能有更多心理学研究者下到田间地头,用心理学的理论、方法和技术服务于广大农村人口,“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
5 结论
(1)低收入家庭身份会削弱中学生的挑战性任务偏好;(2)内隐自尊在这一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3)自我肯定干预促进了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内隐自尊和挑战性任务偏好,并且内隐自尊在自我肯定干预与挑战性任务偏好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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