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爱”有语病吗？

夏松平

请看例句：

（1）1926年出生于安徽蕪湖的章开沅，少年时代曾对文学十分钟爱。（《章开沅：史学浩海的远航者桂子山上的传灯人》，《光明日报》，2021年6月1日）

对此，胡礼湘老师认为：“这个用例中，‘十分钟爱有语病。‘钟有个义项是‘（情感等）集中，如‘钟爱‘钟情。‘钟爱即‘特别爱，如‘祖母钟爱小孙子。‘十分即‘很，如‘十分满意。可见，‘十分钟爱有表意重复之嫌，应当删去‘十分，或将‘钟爱改为‘喜爱。”（《读写月报》，2023年第29期）

笔者读后，不大同意胡老师的看法。

首先，从文献语料来看，“十分钟爱”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短语，与此类似的短语还有“特钟爱”“最钟爱”“钟爱甚笃”“钟爱极矣”等。这些短语在古今文献中大量存在，是一个客观存在的语言事实。毕竟是先有语言事实，然后才有语法规则。例如：

（2）我十分钟爱《学报》（标题，《北京教育学院学报》，2011年第25期）

（3）张奕明对汪立三的钢琴作品十分钟爱，在他的音乐会上都保留有汪立三的作品。（《艺术研究》，2014年第2期）

（4）周恩来和邓颖超都十分钟爱海棠花。（《党的文献》，2017年第2期）

（5）据报道，英国前首相丘吉尔十分钟爱1品脱装的香槟。（《环球时报》，2023年12月29日）

（6）上美姿仪，少敏慧，高祖及后于诸子中，特所钟爱。（《北史·卷一二·隋炀帝本纪》）

（7）曹氏先亡无出，貂蝉亦无所出，惟严氏生一女，布最钟爱。（《三国演义·第十六回·吕奉先辕门射戟曹孟德败师淯水》）

（8）先祖喜为前贤所托，冀以有成。因命小字曰“东居”，而钟爱甚笃。（《云南楚雄府通判袁公墓志铭》）

（9）令郎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红楼梦·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其次，从语言发展来看，“十分钟爱”也符合语言发展的规律。初始阶段，“钟爱”就是“特别爱”，但经过跨语境的反复使用，“钟爱”一词中“特别”的意义不断弱化，其主要意义落在“爱”上。使用者为了强调或者突出程度等方面的因素，就有可能在其前或其后再加修饰语，这就是会出现“十分钟爱”“特钟爱”“最钟爱”“钟爱甚笃”“钟爱极矣”等的原因。

再次，从词典释义来看，虽然有人提出《现代汉语词典》对“钟爱”的解释是“特别爱”，但是，如果把这一释义简单套入“十分钟爱”等就不通了。词典的目标在于解释词义，帮助理解，词典释义往往不能简单地套入句子，否则许多句子都可能不通。例如《现代汉语词典》对“清查”的解释为“彻底检查”，对“清理”的解释为“彻底整理或处理”，对“清扫”的解释为“彻底扫除”，对“肃清”的解释为“彻底清除”，但是我们并不能据此否定“彻底清查”“彻底清理”“彻底清扫”“彻底肃清”等说法。例如：

（10）“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对相关涉案资产做彻底清查。”办案人员告诉记者，我市警方已依法对相关公司的涉案资产采取查封、扣押、冻结措施。（《大观新闻》，2023年11月30日）

（11）彻底清理准入和准营环节的隐性壁垒，强化监督诚信履约机制，为民营企业聚焦主业、勇闯创新无人区解除后顾之忧。（《经济日报》，2024年1月1日）

（12）机动清扫车和环卫师傅最后出动，彻底清扫果毛。（《新闻晨报》，2023年4月11日）

最后，从词语意义来看，“十分钟爱”的“十分”更强调“完全而无所遗留”，即强调面；“十分钟爱”的“钟”更强调“集中而无所旁骛”，即强调点。“十分”和“钟”固然语义有交叉，但是不重复。“钟”单独作为一个词，从来不作“特别”来解释。

基于上述分析，笔者认为，“十分钟爱”没有语病。学习语言，既要学会“咬文嚼字”，正确使用语法，也要注重语感的培养。

（作者单位：安徽省宿松县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