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石夯
2024-05-30张有虚/口述陈全义/整理
张有虚/口述 陈全义/整理
炎夏六月，碧荷接天，红莲映日，稻黄鱼肥。我们支部组织党员去长田湾水库开展“丹心向党·党在心中”主题党日活动。
“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伫立坝顶，放眼库区，碧浪清波，这便 是名副其实的怀化“千岛湖”！
流连水滨，我们突然发现苇丛中有一废弃石器。四棱柱体，上窄下宽，高约半米，正中和边棱凿有圆孔，苔藓斑驳，如出土文物。确实，这石器太笨重！龐然大物，不知为何物。
“是石夯，”陪同的乡贤说，“夯筑坝基的。”
我忙敬了乡贤一支烟，听他娓娓道来。
抚摸石夯，聆听故事，聆听逝去的或即将逝去的父辈遗留在石夯的故事。
交谈得知乡贤姓张，年届耄耋，原河垅坪村支书，私塾高才生。张老与我分享手机相册里翻拍的黑白旧照，边回忆边声情并茂地讲述……
“想当年，那真是激情燃烧、热血沸腾！为修水库，县里调集3万多精壮劳力搞大会战。所有民工按营、连、排、班的军事建制组织起来，抡铁锤、打钢钎、凿炮眼、舞镐头、抬石料、运土方。三面峭壁上饱蘸石灰水大书着2米高的巨幅标语：‘水利兴旺，造福一方！‘深挖当家塘，蓄水保粮仓！‘兴修水利，千秋大业，利国利民，泽被后世！高音喇叭播放着雄壮的《我的祖国》：‘……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为早日建成水库，我们搞劳动竞赛，挑灯夜战，月下突击。”
“你们真是辛苦！”我由衷地说。
“辛苦那是毋庸置疑的！你想，开山垒堤，全靠手挖肩挑；夯土压实，全凭人力。你看！这石夯是青石凿成，五百斤重，打夯需要五人合作，四个壮汉各抓一根麻绳，分站四方同时高抬猛放；为齐心协力，另一人扶夯把唱夯歌，一呼四应，唱和互答，夯起夯落，雷霆万钧。”
“啊！还唱夯歌？”我惊讶了。
“是的。唱夯歌一为凝心聚力、协调动作，二能缓解疲劳、激发干劲，算是苦中作乐吧。我记得，1969年9月30日，向国庆献礼，我们举行夯土比赛。夯工组轮番上阵，五十盘夯在坝上一字排开。高音喇叭响着粗犷豪迈的夯令，沉甸甸的石夯落地砸坑，整齐划一，声震林木。场面之宏大，气势之磅礴，情景之动人，至今难忘！我就是那时火线入党的。岁月峥嵘，往事如烟哪！”张老感慨万千。
张老的讲述，使我穿越到了小学二年级：我们跟随学哥学姐去水库工地慰问演出，举着红旗，敲着锣鼓，抬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演话剧扭秧歌，打快板朗诵诗，喊口号表决心……
鲜艳的“党员突击队”旗帜高高飘扬，父辈光着膀子，吼着“嗨呦嗨哟”的号子打夯筑坝。这是英雄父辈创造的奇迹！诚如茅盾先生所说：自然是伟大的，人类是伟大的，然而充满了崇高精神的人类的活动，乃是伟大中之尤其伟大者！
“张老，请您唱段夯歌好吗？”
“好！”张老不假思索张口就来，仍雄浑有力：
领：大家齐使劲呀嗨，起夯呀过头上嗬嗨。
众：嗬嗨——夯啊！
领：打夯要打紧密呀嗨，一夯呀接一夯嗬嗨。
众：嗬嗨——夯啊！
领：砸实砸平呀嗨，好呀好砌坝嗬嗨。
众：嗬嗨——夯啊！
领：幸福生活呀嗨，要靠呀奋斗嗬嗨。
众：嗬嗨——夯啊！
看着石夯，听着夯歌，摸着张老的长了茧的手，二十世纪中叶的气息浓烈地涌来。自然而然地，我想起了广西龙胜开垦梯田，林县人民修建红旗渠，王进喜用身体搅拌泥浆制伏井喷……
六十年弹指一挥间！慷慨激昂的夯歌已渐行渐远，但夯歌不朽！理想高于天，夯歌永流传！曾几何时，英雄父辈用它唱红了河山，唱红了岁月，唱红了人心！
编辑/李园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