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应用的范围综述

郭俊晨，刘超毅，戴云云，蒋思珊，杨索，谌永毅

（1.湖南省肿瘤医院，湖南长沙 410006；2.桂林医学院，广西桂林 541000）

生命末期患者是指罹患严重疾病且死亡不可避免， 经过医学诊断预期生存期通常不超过6 个月的患者[1]。 2022 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全国护理事业发展规划（2021-2025 年）》，明确提出需要加强护理信息化建设， 为生命末期患者提供更为便捷的护理服务，进一步提高其照护质量[2]。 近年来，随着数字科技在医疗领域的迅速发展， 虚拟现实技术（virtual reality, VR） 开始受到广泛关注，它是指利用计算机技术，通过辅助设备虚拟现实眼镜、数据传感器等，将现实场景或构建场景三维虚拟化，具有趣味互动、精准反馈等多重特点[3]。 研究显示，作为一种非药物干预方法，VR 技术在阿尔茨海默病等患者群体中已展现出较强的应用优势， 能够有效改善其生活质量[4]。 近年来，国外有部分学者开始将VR技术应用于生命末期患者中， 但对于VR 技术在此类患者中的干预内容、 结局指标及干预效果仍存在较大的异质性。 2022 年，Mo 等[5]研究显示VR 技术能有效减轻生命末期患者的症状负担， 促进其心理健康；然而，在Martin 等[6]研究中，其结果显示对于VR 技术是否可有效改善生命末期患者症状负担及生活质量值得进一步探讨。因此，本研究以澳大利亚JBI循证卫生保健中心发布的范围综述指南为方法学指导[7]，对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应用的相关文献进行总结与分析， 以全面了解VR 技术在该领域中干预内容、结局指标及干预效果的研究进展，旨在为我国医护人员在生命末期照护领域深入开发和运用VR 技术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 确立研究问题 经过文献查阅和小组讨论，确定本研究主要问题为探索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的干预内容、VR 技术类型（沉浸式VR 干预、非沉浸式VR 干预）及应用效果（结局指标评价、可行性评价）。

1.2 文献检索计算机检索PubMed、Web of Science、Embase、Cochrane library、CINAHL、 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中国知网、万方数据服务平台和维普数据库，检索时限为建库至2023 年8 月。 英文数据库采用主题词与自由词结合的方式进行检索，以PubMed 为例，具体检索策略见图1。 中文数据库以中国知网为例， 检索策略为SU=(‘生命末期’+‘终末期’+‘安宁疗护’+‘临终关怀’+‘舒缓医疗’+‘姑息治疗’+‘姑息照护’)AND SU=(‘虚拟现实’+‘虚拟技术’+‘VR’+‘虚拟仿真’+‘模拟现实’+‘模拟仿真’+‘虚拟环境’+‘仿真技术’)。

图1 PubMed 检索策略

1.3 文献纳入和排除标准 文献纳入标准：（1）研究对象为生命终末期患者，预计生存期≤6 个月[1]；（2） 研究主题为VR 技术应用于生命终末期患者照护中；（3） 研究设计为随机对照试验（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RCT）、类实验性研究、含RCT 或类实验性研究设计的混合研究。 排除标准：（1）文献类型为会议论文、评论、综述及编辑回信等；（2）文章内容不全、无法获取全文；（3）重复报道；（4）非中文或英文文献。

1.4 文献筛选、数据提取与分析 将检索到的所有文献题录导入Noteexpress 软件去重。 由2 名经过循证护理培训的研究者根据文献纳入、 排除标准独立进行文献初筛， 阅读文献全文后对剩余文献进行复筛并交叉核对。 由2 名研究者对纳入文献独立进行数据筛选和提取， 意见不一致时邀请第3 名研究者参与讨论。 资料提取内容包括作者、发表年份、国家/地区、研究类型、研究对象（样本量、目标人群、年龄）、干预措施（干预类型、干预场所、干预具体内容、干预频率及干预时长）、结局指标。 由于本研究所纳入的文献在结局指标、测量方式等方面存在异质性，因此本研究对文献中所提取的相关数据采用描述性分析。

2 结果

2.1 文献检索结果 初步检索获得文献769 篇，经去除重复文献、阅读标题和摘要初筛、阅读文献全文复筛、文献追踪后，最终纳入文献13 篇。 文献筛选流程详见图2。

图2 文献筛选流程

2.2 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 纳入的13 篇文献均为英文文献，发表时间为2013—2022 年。 其中3 篇文献研究类型为RCT[8-10]，9 篇文献为类实验性研究[11-19]，1 篇文献为混合性研究[20]。 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见表1。

表1 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n=13）

2.3 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照护中的干预内容

2.3.1 干预对象特征 VR 技术的干预对象主要为接受安宁疗护的生命末期成年患者， 其中以老年患者为主。

2.3.2 干预类型 纳入的研究中，12 项研究的干预类型为基于沉浸式的VR 体验[8-10，12-20]，1 项为基于非沉浸式的VR 体验[11]。 基于沉浸式的VR 体验中有6项研究[8-10，13-14，18]为非互动性的沉浸式VR 视频体验，可分为自然景观类（高寒草甸、海景、瀑布、山景、森林等）、动物类（企鹅、海豚、海报等）、正念冥想放松类（海滩冥想、歌剧、打坐等）、动作类（驾驶飞机、滑翔伞等）、动画类等5 种类型；3 项研究[15，17，19]为沉浸式的VR 视频体验+互动性的VR 游戏体验 （“尤马的世界”“松鼠的袭击”等）；2 项研究[12，20]为沉浸式的VR 旅行，可通过佩戴VR 眼镜和高精度专业生物医学传感器，让患者在自己喜欢的城市实现360°全景虚拟旅游；1 项研究[16]为基于沉浸式的VR 音乐疗法，包括配乐创作、配乐定稿、选择合适的VR 音乐场景等。

2.3.3 干预要素 VR 技术干预的要素包括设备、场所、频率及时长等。 其中，12 项研究使用了具有沉浸式体验功能的VR 设备[8-10，12-20]，仅1 项研究使用了非沉浸式体验功能的VR 设备[11]；12 项研究在医院进行干预[8-14，16-20]，1 项研究在患者家中进行干预[15]；各研究干预频率不一，10 项研究确定了干预频率[8-11，15-18]，为1～2 次/d，4～60 min/次，3 项研究根据患者选择的体验内容确定每次干预时间[15，18-19]；2 项研究[8，11]总干预时长≥1 周，7 项研究[9-10，12-13，15-16，20]总干预时长≤4 d，4 项研究[14，17-19]未进行报告。

2.3.4 干预结局指标 结局指标主要包括疼痛水平[9-10，12，14-15，19]、症状困扰[9-13，15，17-18，20]、心理或精神健康水平[9，11，15，17-18，20]、生活质量[9，17，19]、生理参数[15，20]、可行性指标[8，10-11，13，16-20]及可接受性指标[8-10，11-12，14，16，18-20]。 疼痛水平主要通过疼痛数字评价量表[9-10，12]、疼痛视觉模拟量表[19]、简易疼痛评估量表[15]、晚期痴呆患者疼痛评估量表[14]进行评价；症状困扰主要包括埃德蒙顿症状评估量表[8，10，12-13，15，17-18，20]、身体不适视觉模拟量表[11]进行评价；心理或精神健康水平主要采用心理痛苦温度计[9，18]、医院焦虑与抑郁量表[15]、情绪视觉模拟量表[11]、精神健康量表[17，20]进行评价；生活质量主要采用欧洲五水平五维健康量表健康问卷[19]、姑息治疗14 项评价量表[9]、欧洲癌症研究与治疗组织生活质量调查问卷[17]进行评价；生理参数包括皮肤电反应[15]、心率[15，20]、皮肤温度[15]、活动指数[15]、血压[20]等；可行性指标包括参与者流失率[8，11，16，18，20]、参与者死亡率[16]、干预完成率[10，17]、不良反应[10，13，19]、干预感知负担程度[20]等；可接受性指标包括使用意愿[9，14，18]、患者满意度[8-9，11-14，18-19]、iGroup 出席问卷[10]、移动应用程序评价量表[16]及幸福观察工具[20]。

2.4 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的干预效果

2.4.1 可行性与可接受性 纳入的研究中，10 项研究报告了VR 技术干预的可行性[8，10-11，13，16-20]，结果表明VR 技术干预可行性较高， 仅少数患者报告了眼干、头痛等不良反应[19]。 11 项研究[8-14，16，18-20]报告了VR 技术干预的可接受性，结果显示患者对于VR 技术具有较强的使用意愿及较高的满意度， 认为VR技术具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2.4.2 有效性 纳入的研究中，6 项研究[9-10，12，14-15，19]将疼痛水平作为评价VR 干预效果的主要结局指标，其中4 项研究[9-10，12，19]结果显示VR 干预可显著改善生命末期患者的疼痛程度。 9 项研究[9-13，15，17-18，20]评价了VR 干预对患者症状困扰的影响， 其中6 项研究[10-12，15，17-18]表明VR 干预可减轻生命末期患者的症状困扰。 6 项研究[9，11，15，17-18，20]评价了VR 干预对患者心理或精神健康水平的影响，2 项研究[11，18]表明可改善患者心理或精神压力。3 项研究[9，17，19]报道了VR干预对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其中1 项研究[9]显示能够改善患者生活质量。 2 项研究[15，20]报道了VR 干预对患者生理参数的影响， 结果显示均无显著性意义。

3 讨论

3.1 虚拟现实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具有较好的应用前景 本研究纳入的文献表明，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可行性及可接受度高， 仅有少部分患者报告在使用过程中存在眼干、 头痛等轻微不良反应[19]，多数患者使用后反馈较为积极，未出现严重不良事件，干预整体完成率较高。 此外，本研究结果显示， 应用VR 技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生命末期患者的疼痛。 由于疾病的进展以及多器官的功能衰竭，疼痛往往是生命末期患者最常见的临床症状[21]，根据美国国家老龄化研究所数据显示， 约50%的生命末期患者会经历不同程度的疼痛[22]。VR 通过其强互动感和沉浸感能够为患者提供多感官体验， 将患者注意力从疼痛上部分释放， 进而缓解其疼痛程度[23]。 未来，我国医护人员可积极借助VR 技术为生命末期患者设计具有针对性的疼痛管理方案， 以减轻其疼痛负担。值得关注的是，本研究对VR 技术是否能有效改善生命末期患者的心理或精神健康水平尚存在争议。Seiler 等[18]通过让生命末期患者体验基于沉浸式的VR 视频互动显著改善了其心理痛苦水平；在Baños 等[11]研究中，通过设计基于非沉浸式的VR 自然环境体验方案， 有效缓解了患者不良的心理情绪。 然而，在Moscato、Kabir、Dang 及Groninger等研究中[9，15，17，20]，结果显示VR 技术并未改善患者的焦虑、抑郁及精神健康水平。 因此，未来仍需相关学者设计并开展大样本、 多中心的高质量RCT 研究， 以进一步确定生命末期患者接受VR 技术干预的效果。

3.2 亟需建立基于实施科学背景下VR 技术应用的最佳研究设计和评价体系 目前，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的应用仍处于初步探索阶段， 本研究所纳入的文献多为类实验性研究或样本量较少的随机对照研究，其干预时长较短，导致效果观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同时，由于研究设计的不统一，难以探寻VR 技术针对生命末期患者干预效果的最佳证据。 建议我国相关学者可基于本研究结果及实施科学理论，制定最佳干预方案，明确干预时机、干预频率、持续时间及强度等，确保研究设计的规范化及一致性，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及可推广性。 此外，本研究所纳入的文献其结局指标相对较少，多为疼痛水平、症状困扰、可行性及可接受度等评价，仅有3 篇文献[9，17，19]评价了VR 技术对生命末期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2 篇文献[15，20]报告了患者使用前后生理指标的变化，缺乏长期随访和持续评估。 VR 技术可通过视听多感官刺激触发患者大脑神经系统， 以判断其在各类情境下的内在认知活动[24]，因此建议未来研究建立一个全面的结局评价体系，包括生理指标、心理指标、 社会支持等评估指标， 并进行长期随访及评估， 以更好地评价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的应用效果，为临床实践提供科学依据。

3.3 制定个性化VR 技术干预内容是提升生命末期患者照护质量的重要环节 目前，VR 在生命末期患者中的干预内容趋向多元化， 本研究纳入的文献中其干预内容主要包括沉浸式观影、 游戏体验、VR 旅行及音乐治疗等，但均为国外文献，由于文化差异， 其采用的VR 干预内容可能并不适用于我国生命末期患者。 近年来有相关学者开始将太极拳运动项目等中国元素与VR 相结合， 并取得了较好的效果[25]。 未来，我国研究学者可考虑将蹴鞠、太极拳等传统运动游戏纳入VR 系统， 丰富VR 游戏体验素材库，满足患者多样化的需求。 此外，根据患者个体功能的差异性， 可邀请患者或其照护者共同参与干预内容的设计，并组建多学科团队，进行多维度评估， 以创建高度适应生命末期患者需求的新技术环境，为其提供最佳的数字疗法及服务体验，进一步推动生命末期患者照护质量的提升。

4 小结

近年来，VR 技术因其独特的优势，在生命末期患者中已展现出重要的应用价值。 本研究所纳入的文献研究结果表明VR 技术在生命末期患者中应用具有较强的可行性与较高的可接受度。然而，对于该主题的研究目前尚处于初步探索阶段， 已有研究的样本量较少，干预方案个性化不足，未来仍需以患者为中心， 制定符合我国生命末期人群特点的VR 干预方案，并通过多中心、大样本的高质量研究深入探讨其有效性， 进一步推动VR 技术在生命末期照护领域的深入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