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中美打响版权第一战

齐廉允

清末民初，中外版权纠纷不断， 1911年，美国出版商金恩公司诉商务印书馆翻印《欧洲通史》案，正式拉開了两国版权之争的序幕。

1911年的初春，美国金恩公司以侵犯版权为由，将商务印书馆控告到上海租界会审公廨，请求判令商务印书馆停止侵权，并赔偿相关损失。商务印书馆积极应对，准备应诉材料，重金聘请著名律师做辩护人。

《欧洲通史》为美国学者迈尔所著，初版于1889年。这部书在清末传入中国。1905年4月，由中国学者黄佐廷口译、张在新笔述的中译本出版，后来商务印书馆也复制发行。

在法庭相见之前，商务印书馆与金恩公司已有过多次接触，但过程显然并不顺利。

1911年3月29日，案件正式开庭。双方律师唇枪舌剑，展开激烈辩论。金恩公司声称自己是本案涉及的《欧洲通史》一书的著作权人和出版商，原本销售状况良好，而商务印书馆翻印该书，严重影响了它的销量。

商务印书馆反驳指控依据的法律主要有两个。一个是1903年签订的《中美续修通商行船条约》，该约第十一条确实规定了版权保护的条款，但该条款的适用有两个必要前提，一是必须是美国人专门为中国人所著的书籍、地图、雕刻的作品等；二是须为美国人翻译成中文的书籍、地图等作品。《欧洲通史》是美国人迈尔用英文写给美国大中学生使用的历史书，根本没有预想到后来能在中国销售，显然并非专门为中国人所作。另外，商务印书馆翻印的《欧洲通史》也不是由美国人翻译成中文的。

另一个则是1910年11月通过的《大清著作权律》，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著作权法。该法第三十三条规定，翻印他人已经登记注册的著作是侵权行为。迈尔的《欧洲通史》没有登记注册，因此不受中国著作权法的保护。《大清著作权律》第二十八条又明确规定：“从外国著作译出华文者，其著作权归译者有之。”依中国法律，翻印的《欧洲通史》著作权应归译者所有，与金恩公司并无丝毫关系。

商务印书馆总经理夏瑞芳在法庭上直言，翻印《欧洲通史》完全是出于降低教育成本的考虑，对绝大多数中国人而言，原版书价格昂贵，根本无力承担。事实确也如其所言，价格低廉的翻印本一上市就火爆大卖。夏瑞芳辩称，不存在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书是由金恩公司出版的，自然，也就根本不存在所谓侵犯金恩公司商标的情况。

最终，上海租界会审公廨支持了商务印书馆的主张，不认为翻印《欧洲通史》侵犯了金恩公司的版权。

通过诉讼，金恩公司开始真正近距离了解中国出版业，还坚定了在中国开办业务的决心。经过与商务印书馆磋商，双方达成共识：商务印书馆停止翻印金恩公司的教科书，金恩公司则给出优渥的代理条件。两家公司从此化敌为友。

此案之后，美国商人不断将中国出版商告上法庭，但均以败诉告终。这一时期的版权交涉，虽是令美方难堪的挫败，却是中国认识西方知识产权和国际版权功能的开端。

（摘自《文史天地》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