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溪头荠菜花
2024-05-14管淑平
管淑平
我最喜欢吃母亲做的荠菜鸡蛋小面。
辛弃疾《鹧鸪天·陌上柔桑破嫩芽》中有:“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读之,一种强烈的反差感瞬间冲进眼眸,春日的柳絮纷飞,城中的桃李还在为风雨的摧残而感到诚惶诚恐,而在城外的小溪边,那敞亮盛开着的荠菜花已透露着明媚的春色。
我的家乡在农村,每当春天来临,山坡、原野逐渐疏朗。柔软的柳枝在风中摇摆,冰雪融化之后的田野露出了青褐色的面貌。而在田间地头,一些小小的野菜苗正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陆陆续续地抢占了春天的舞台。
田埂,陌上,全是一片迷人的绿。刚冒尖儿的韭菜苗,带着露水;婆婆丁还没有开花,只是小小的一簇;茼蒿,自由地生长,无拘无束,蓊蓊郁郁。站在家门口,环顾四野,养眼的黛青色,让人满心欢喜。轻轻地吸一口氣,空气中都带着清新的花草香。
荠菜是最先觉察到春天到来的。还在乍暖还寒的早春,它们就悄悄地从泥土中钻出来,像是从梦中苏醒的孩子,脸庞带着几分睡意。它们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既好奇又谨小慎微。
荠菜长苗的时候,春天就在不远处了。我们心里也是欢愉的,终于可以不用穿着笨重的冬装,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着寒风怒号与冰雪的冷冻了。
那时,只要一放学,我们就如同从笼子中飞出的小麻雀,匆匆忙忙地赶回家里。回家后,简单用餐,快速写好作业,余下的时间我们就全然可以“肆意挥霍”了!
不过,打猪草,是我们每天放学回来必须完成的。我们背着小背篓,拎着小篮子,拿一把镰刀,向着野草丰茂的田野走去。打猪草,看似很枯燥的一件事,在我们的眼里却是一大乐事,大人们不会前来唠叨,也没有课堂老师的提问,我们就是这片小天地的主。薅起一丛丛嫩草,镰刀一伸,往怀里一拽,再将猪草扔进背篓。不一会儿,背篓满了,背回家煮熟,用来招呼猪圈里的一群小猪。
在割猪草的过程中,我们最欣喜的就是遇到荠菜。用镰刀轻轻地撬开泥土,荠菜那粗壮泛白的根系就露了出来,镰刀一割,放入小篮。不过,荠菜有时却很倔强,根茎故意扎得很深,镰刀不行,还得用小铲子来挖。先挖散泥土,双手借力一拔,就能连根薅起了。再轻轻一摇,泥土纷纷掉落,就得到完好的一株株荠菜。
累了,我们就坐在草野的石头上,或者轻轻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抬头,看着天空中悠闲的云朵,鸟雀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从天边飞过,留下一髻儿匆匆的身影,惬意之至。春风拂面,一脸柔软,这时也不管背篓里有多少猪草,起身,哼着歌,蹦跳着,奔跑在田野。
晚霞醉斜阳,炊烟渐渐升起。随着母亲远远的一声呼唤,我们依依不舍地与田野告别。背篓里是猪草,篮子里是荠菜,而我们被花草包围,被花草洗礼。
回到家,母亲接过我们身上的背篓和手里的篮子,吩咐我们去洗手,她在柴屋里为我们忙活着一桌好饭。
只见母亲将荠菜洗净,均匀掰下,起锅烧油,葱姜蒜爆香,切几片腊肠小炒,趁腊肠炒熟,放入荠菜,敢情一个喷香扑鼻。有时,简单煮一碗小面,荠菜总是很好的陪衬。滋味爽口,又天然无公害。
我最喜欢吃母亲做的荠菜鸡蛋小面。先烧一锅水,水沸腾后,撒一撮儿小面,小火慢煮;趁水温正好,敲一枚鸡蛋,入锅,等候蛋清凝固,再用锅铲翻面;最后放入荠菜,煮上一两分钟,面条筋道,荠菜鲜嫩。饥饿时,一碗小面是最好的慰藉。
风吹十里花草香,陌上荠菜正荣荣。遍地的荠菜如碧玉,嫩而鲜美。春天,不宜宅在屋里头,得出去走走,踏春,择菜,沐浴阳光,于春色融融中心灵会变得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