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者沉默，该如何应对

杨杨　邹海燕　陈瑞婕

在咨询中，有不少来访者出现在咨询室里却没有话说，面对咨询师的提问通常会回答“不知道”或者沉默，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甚至是无视咨询师的存在。那么对于这类来访者，我们可以从五个方面去探索，沉默的意义在哪里，沉默对他来说代表了什么。

平行关系

通常在咨询中，咨询师与来访者的关系代表了来访者现实生活中的其他人际关系，咨询师对来访者的感觉，也常常是他人对来访者的感觉，咨访关系活现了来访者的某种重要关系叫作平行关系。语言表达能力是需要在与人沟通中慢慢锻炼起来的，如果来访者在生活中没有什么机会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如他生活在一个缺少情感交流的家庭中，说话无人听到，也无人给出积极回应，那他就很难学会如何表达自己，也就不会跟人交流。

因此，在咨询过程中咨询师可以跟来访者建立一种新的人际关系，在安全受保护的空间里，培养来访者自己对自己的好奇，也让来访者感受到被倾听和理解，双方一同将未被言语化的混沌内容捋清楚，学着用语言去表达自己的感受，学着怎样进行人际交往。

是否拥有二次获益

咨询中的二次获益通常更多出现在被要求前来咨询的访客身上。他们通常被视为有问题无法自我调节，就像把一棵“植物”送到咨询室后被要求修剪成漂亮的形象。“植物”本身对咨询是没有感知的，但如果每周按时来咨询室，便可以继续得到来自家庭的关怀。这种访客对咨询并不抱有期待，也没有指望在咨询中获益，但却在咨询室外获得了实际的回报，这就是所谓的二次获益。

“只要我按时来咨询室，我的家人就不会再对我唠叨。只要我还继续吃药，我就还是一个病人。病人是无法自理的，也无法满足家人的期望，但却可以继续享受更多的家庭关爱。”在咨询室中保持沉默是获得现实回报的一种最低精力投入的做法。同样地，在现实生活中，沉默也可能带来好处，因为缺乏语言表达会引发他人对沉默者意图的猜测，而有时只需保持沉默就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通常来说，这一类来访者改变的意愿比较低，对于探索自己的意愿也比较低，那么首要的是，来访者本人对咨询的目标是什么？如果是他人在付咨询费，那么付咨询费的其他家庭成员对咨询的目标是什么样的？在此要澄清，付费和咨询是两件事情，谁来到咨询室里做工作，谁才是我们的来访者，也是我们服务的对象。对于这类来访者要努力激发他对世界和自己的兴趣，让他移动起来，他不是“植物”，他是拥有自由可以探索世界的，虽然不探索也是一种自由，但是既然还愿意来到咨询室里那说明对生活仍然有一些想要做的事。去谈一谈二次获益，去谈谈自由和受限，以及冒险和困难。

没有做好改变的准备

没有做好准备的来访者会分两种：一种是暂时缺乏现实中的问题解决能力，最常见的是青少年群体和成年早期群体。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而这类群体暂时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没法离开一些会引发、加深心理痛苦的环境，如不友好的学校环境和不友好的家庭环境。对于一些青少年来说，如果家长改变了关心孩子的方向、方式，其产生的效果要胜过很多次咨询。但是他人主动做出改变是很难的。一部分青少年离开了让他感到痛苦的环境后，其心理健康程度也会慢慢地提高。

此类青少年在咨询室里的沉默可以慢慢被打开，看看沉默是如何对环境进行无声的抵抗。咨询师可以陪伴来访者看见这些沉默的力量，虽然沉默表面上看起来做不了什么，但是实际上沉默是有力量为自己做点什么的，只是时间还没有到。

第二种是来访者一如既往解决问题的模式就是沉默对应，以沉默去逃避一些现实问题，避开核心、关键，逻辑可能是这样的：“如果我不说出来，他人也看不到，问题就不存在了”，就像是皇帝的新装。而这样的问题解决模式也会从现实迁移到咨询中来，来访者对问题可能心里都清楚，用“假装”“沉默”来保护自己还没有散架的核心。那这样的沉默可能不能轻易地去戳破，如果轻易戳破，咨询可能就直接结束了，而且有可能会给来访者带来伤害。

当面对沉默作为核心咨询议题出现时，我们要做到的是有耐心，慢慢地去试着给沉默留出一些讨论的空间，看看不愿意面对的可能是什么，在它的外围先做一些工作；寻找潜在的支持系统，有谁可以进行求助？担心会导致什么样的局面？觉得自己应付不来吗？内在的力量有哪些？先帮助他去稳住自己内在的核心，来访者慢慢地就会有话说。

述情障碍

述情障碍是一个复杂的心理现象，表现为个体在识别、描述和表达自己情感上的困难。目前述情障碍既可作为一种人格特征而存在，也可以作为身心疾病的共症存在。当这类来访者面对需要表达自己情感或与他人互动的情境时，沉默则成为一种常见的应对策略。

由于难以识别或命名自己的情感，来访者可能不确定自己当下真实的感受。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可以被视为一种避免错误或混淆的策略。而即使患者能够部分地识别自己的情感，他们可能也不知道如何将这些情感转化为语言，恰当有效地表达这些感受。沉默可以是因为对于不知如何表达自己而产生的不确定或恐惧。在这种情况下，存在这类障碍的来访者在尝试描述或讲述自己的情感时可能会导致更大的混乱或困扰，沉默是为了避免陷入情感困境。同时，沉默可以作为一种防御机制，用于保护自己免受外界评判或伤害。对于难以表达自己情感的来訪者，不说话可能被视为比尝试并失败更安全的选择。

心智化水平

心智化是指个体基于有意图的心理状态，如目的、需要、情感、信念和动机等，内隐和外显地解释自己和他人行为的有意义的心理过程。简单来讲，是指个体对自我和他人心理状态的推理和理解能力。从心智化的角度看，来访者的沉默并不总是表示他们没有想法或情感。相反，这可能是他们心智化过程中的各种动态和策略的结果。

当走进咨询室的来访者心智化水平较低时，意味着他们可能难以理解或预测他人的心理状态，也包括难以解读咨询师的反应或期望。因此，沉默则避免了可能的误解或冲突。而对于高度自我心智化的来访者，可能会过于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而忽视了咨询师的存在和反馈，导致他们过于内省，陷入自己的思考中，而无法与咨询师进行有效的互动。同样，也存在过度心智化的可能，来访者因为过于担心咨询师的判断或反应，可能会过度解读咨询师的每一个小动作或表情，从而产生焦虑。这种焦虑可能导致他们选择沉默，以避免产生更多的不确定性。而在某些情况下，来访者可能会有意识地使用心智化作为一种防御机制。他们会预测到分享某些内容可能会带来的负面反应，因此选择保持沉默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