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口支援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效果测度
2024-05-14李翔艾麦提江·阿不都哈力克
李翔 艾麦提江·阿不都哈力克
摘要:对口支援是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一项重大举措。文章将19省市对口支援新疆视为一项准自然实验,选取2005—2020年新疆南疆四地州县域面板数据,采用双重差分法识别对口支援政策驱动南疆四地州经济内生增长的净效应。研究发现: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显著促进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提升,但政策效果的显现存在时滞性,直至2015年该政策才在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各维度均表现出显著的促进作用。此外,因南疆四地州各县市经济基础、要素禀赋等存在差异,故对口支援政策效果不尽相同,在自我发展能力较高的县市政策效果明显,而在自我发展能力较低的县市政策效果不明显。
关键词:对口支援;内生增长;自我发展能力
中图分类号:F12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8576(2024)02-0038-11
DOI:10.16716/j.cnki.65-1030/f.2024.02.004
The Effect Measurement of Pairing Assistance Program on Improving
Self-Development Ability of Four Prefectures in Southern Xinjiang, China
LI Xiang, Aimaitijiang·Abuduhalike
(Xin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Urumqi 830012, China)
Abstract: Pairing assistance program is an important regional development strategy in China, as well as an important measure to consolidate poverty alleviation achievements and comprehensively promote rural revitalization. In this paper, 19 provinces and municipalities paired up to help Xinjiang as a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Based on the county-level panel data of the four prefectures in southern Xinjiang from 2005 to 2019, this paper identifies the promoting effect of the corresponding support policies on the self-development capacity of the four prefectures in southern Xinjiang by using the difference-in-differences method.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pairing assistance policy has significantly improved the self-development ability of the four prefectures in southern Xinjiang, but there is a certain time lag in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olicy effect. Until 2015, the policy has significantly promoted the four aspects of self-development ability of the four prefectures in southern Xinjiang. At the same time, due to the differences in economic foundation, factor endowment and other aspects of the counties in the four prefectures of southern Xinjiang, the effects of pairing assistance policies are not the same. In counties with high self-development ability, pairing assistance policies have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the improvement of self-development ability, while in the counties with low self-development ability, the effect of the pairing assistance policies are not obvious.
Key words: pairing assistance program; endogenous growth; self-development ability
一、問题的提出
对口支援是一项具有中国特色的区域协作政策,是贯彻两个大局思想、缩小区域发展差距、促进共同富裕的重要战略举措。2010年3月,中央召开全国对口支援新疆工作会议,新疆迎来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对口支援1。新疆南疆四地州2曾是国家确定的十四个连片特困地区之一,也是对口支援的重点援助区域。2020年,新疆南疆四地州顺利实现全面脱贫目标,摆脱了绝对贫困状态,但因自然环境恶劣、产业基础薄弱等原因,该区域面临脱贫成果不稳固、返贫风险较高等问题。后脱贫时代,如何巩固新疆南疆四地州脱贫成果,更好接续乡村振兴,这是学界较为关注的热点问题。
提升自我发展能力是促进区域经济内生增长、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对口支援为受援地实现如期脱贫作出了重大贡献,那么在对口支援过程中,新疆南疆四地州是否提升了自我发展能力呢?在贫困治理任务发生转变的背景下,客观评价对口援疆政策的实施效果,不仅对于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和完善有重要意义,还对其他落后地区提升自我发展能力、促进内生增长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二、文献综述
对口支援是促进受援地经济发展的重要政策,学界对其进行了多角度研究,如对口支援政策绩效研究、对口支援政策对提升受援地发展能力的作用研究等。
关于对口支援的政策绩效,学者们多以数据测算为基础,分析政策实施前后受援地经济增长的变化以及政策实施对促进受援地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Kline [1]研究发现,对欠发达地区进行财政转移支付有助于促进地区经济持续发展,转移支付主要通过改善基础设施以及增强规模经济效应发挥促进作用。刘金山[2]研究了新一轮对口援疆对新疆经济社会产生的影响,认为对口援疆政策的实施对新疆经济增长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其政策效果在基础设施更好的北疆表现更明显。郭金忠[3]也对我国新一轮对口援疆政策的政策绩效进行了分析,发现对口援疆政策的实施影响了新疆整体经济发展轨迹,大量的援助资金投入使受援地产业基础设施不断完善,为受援地未来发展打下了更为坚实的基础。董珍[4]采用合成控制方法分析对口援藏政策产生的经济效果,研究发现,即使西藏产业结构升级与经济增长不同步,但援藏政策的实施对西藏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仍有显著效果。王磊[5]运用双重差分法分析17个省市在对口援藏中产生的经济影响,认为虽然对口支援政策存在区域差异,但其对西藏经济增长起到了显著的促进作用,提升了西藏内生发展动力。徐明[6]考察了省际对口支援在脱贫攻坚中发挥的作用,研究发现对口支援可提高受援地农户生活消费水平。
关于对口支援对受援地发展能力的作用,这类研究与直接测度援助政策实施前后受援地经济增长水平的研究不同,其把对口支援与受援地发展能力联系起来。李志国[7]以重庆市万州区为例,分析对口支援政策下招商引资与区域创新能力之间的关系。王小林[8]从东西部协作视角进行的研究表明,我国实施的基于政府主导的对口支援政策,有利于促进东西部地区政府之间以及地方政府与市场主体之间的协作,其对帮助贫困地区摆脱贫困、提升自我发展能力、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意义重大。汪波[9]认为,对口支援作为一项具有中国特色的、充分凸显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制度安排,对激励援受双方形成内生可持续增长模式发挥了重要作用。黄基鑫[10]研究了对口支援的运作逻辑,认为对口支援是中国促进共同富裕的伟大实践,在缩小区域差距、鞏固脱贫成果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卢飞[11]通过对四川省T县的调研发现,对口支援有利于促进受援地内涵式发展,对口支援通过帮助受援地形成自我发展能力,实现内源式增长,进而使贫困地区真正摆脱贫困。王禹澔[12]梳理了对口支援政策的发展历程,总结了对口支援的成就、贡献和经验,认为对口支援无论是对于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推进国家治理创新,还是对于治理不均衡发展带来的一系列问题,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通过梳理文献可以发现,对口支援作为一项具有中国特色的制度安排,国外相关研究相对较少,国内学界已从单一的政策绩效评估转向援受双方能力发展分析。自我发展能力是促进区域实现内生增长的重要动力,但既有研究将对口支援和地区自我发展能力结合起来进行实证分析的文献较为匮乏。本文先构造区域自我发展能力评价指标体系,然后以新疆南疆四地州33个县市(县级市)作为处理组,甘肃42个县市(县级市)作为控制组,采用双重差分法检验对口支援政策驱动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提升的净效应。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从研究视角上看,本文从分析对口支援政策对受援地自我发展能力的影响机制这一视角出发,将样本延伸到县级层面,以便更为细致地识别对口支援政策对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作用机制。二是从研究内容上看,本文选择甘肃省六盘山区、秦巴山区和甘南藏族自治州的42个县市作为控制组,采用双重差分法分析对口支援的政策效果,为检验对口支援政策对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作用提供了实证依据。三是从研究结论上看,本文分析了对口支援在发展能力存在差异县市的政策效果,所得结论可为对口支援在其他地区发挥更大作用提供参考。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区域经济实现内生增长的关键在于区域形成自我发展能力。结合既有研究[13],本文认为区域自我发展能力是指一个地区内化于发展主体的发展愿望和发展能力,其形成离不开环境改善、社会发展和经济集聚。2010年开展的新一轮对口援疆,强调对受援地展开全方位支援,其中民生改善、智力援助和产业发展是支援的重点[14]。自新一轮对口支援开展以来,对口支援成为推动受援地经济加速发展的重要外部推动力。对口支援给新疆南疆四地州输入了经济发展的资本要素,使当地投资水平不断提高,教育、卫生、交通等基础设施日益完善,促进了地区社会进步、劳动生产率提升和经济集聚能力增强,进而推动了地区经济增长。对口支援通过产业支援和智力支援方式促进了新疆南疆四地州经济社会发展。受援地可通过引进支援地的先进技术,提高本地技术水平,使其可以更好地将支援地技术、人才等资源与当地自然资源、劳动力等结合起来,培育特色产业,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构建更符合新疆南疆四地州实际的现代产业体系。此外,新疆南疆四地州在支援省市的帮助下,可以学习支援地先进管理经验,优化管理制度,充分利用后发优势和比较优势,改变当地技术和制度落后的状况,促进当地经济社会持续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说1:实施对口支援政策有利于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提升。
由于对口支援的受援地大多是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的地区,限于当地基础设施、技术、环境等多种因素,对口支援无法立即发挥政策效果,而是存在一定的滞后性。这种政策效果滞后性是政策制定和实施过程中客观存在的。首先,支援地政府对于政策反应存在过渡期,即政策从推行到支援地能够提出适合受援地发展实际的实施方案,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同时,支援地实施援助方案也需向政府申报,从方案申报到批准再到落实也有一定的周期。其次,支援地根据受援地实际情况调整各类资源投入,但要素投入对受援地经济发展的传导路径具有多样性,以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促进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提升往往存在滞后性。最后,政策出台后虽然会沿着特定路径传导,但受援地经济制度和发展模式等也会作用于政策路径,且受援地政府和居民也需要时间适应新的政策,因此从政策实施到政策效果显现会有一定的时间间隔。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说2:对口支援政策效果显现存在一定的滞后性。
随着我国区域发展不平衡格局的形成,各区域内部经济发展的非均衡问题逐渐显现。受援地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由于区域内部发展存在显著差异,可能导致对口支援政策对新疆南疆四地州不同区域社会经济发展所产生的影响存在一定差异。虽然新疆南疆四地州经济发展水平整体不高,但各县市发展仍具有差异性。有的县市发展基础较好,产业发展配套设施较为完善,同时还有资本、人才、技术、管理等方面的优势,有利于援助资源的有效配置,进而充分发挥对口支援政策的增长效应;有的县市可能因地理位置偏远、自然条件恶劣等导致社会经济发展条件相对较差,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效果不明显。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说3:不同县市对口支援政策实施效果会表现出一定的异质性。
四、模型设定、变量选取与数据处理
(一)模型设定
学界通常使用双重差分法(DID方法)对对口支援这类政策进行政策净效应分析,使用DID方法时,控制组的选择是一个难点。考虑到甘肃的自然条件、发展模式、发展状况、人口特征等与新疆南疆四地州存在诸多相似之处,比如两地都是多民族聚居区,地理位置相邻,区位优势和自然条件相似,要素禀赋也较为相似,且两地第一产业、第二产业都较为落后而第三产业相对发达,两地财政来源也大致相同,因而本研究选择将甘肃六盘山区、秦巴山区和甘南藏族自治州的42个县市作为控制组,将新疆南疆四地州33个县市作为处理组展开分析。
本文将2005—2020年新疆33个县市和甘肃42个县市共75个县市划分为4组子样本,分别为对口支援前处理组和控制组以及对口支援后处理组和控制组,设置[du]和[dt]两个虚拟变量。[du=1]代表新疆南疆四地州33个县市,[du=0]代表甘肃省42个县市;[dt=1]代表对口支援政策实施当年(即2011年)1及之后年份,[dt=0]代表对口支援政策实施之前年份。本文设定的基准回归模型如下:
[Ynt=α0+α1dunt+α2dtnt+α3duntdtnt+α4Znt+εnt] (1)
模型(1)中,[n]、[t]分別代表第[n]个县和第[t]年,[Z]代表一系列控制变量,[ε]为随机扰动项,被解释变量是由熵值法计算得出的区域自我发展能力。
处理组([du=1])在对口支援政策实施前后的发展能力分别为([α0+α1])和([α0+α1+α2+α3]),对口支援政策实施前后自我发展能力增幅为[ΔY1],[ΔY1=α2+α3]。控制组([du=0])在政策实施前后的自我发展能力分别为[α0]和([α0+α2]),没有受到全面对口支援的甘肃42个县市,其在研究期内政策实施前后的发展能力变化为[ΔY0],[ΔY0=α2]。因此,将新疆南疆四地州33个县市对口支援政策实施前后自我发展能力差异([ΔY1]),减去未受全面对口支援政策支持的甘肃42个县市政策实施前后的发展能力变化([ΔY0]),就可以得到对口支援政策对新疆南疆四地州发展能力的净影响[ΔΔY],[ΔΔY=α3]。可见,[α3]是本文研究的重点,如果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促进了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提升,那么[α3]应为正值[15]。
(二)变量选取
1.自我发展能力测度。由2018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可以看出,要实现乡村振兴总体目标,必须从人力、社会经济、自然环境等多方面入手。本文构建的区域自我发展能力评价指标体系如表1所示,主要从资源环境承载力、社会发展力和经济聚集力3个维度构建指标体系衡量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16]。另外,结合既有研究,本文采用熵值法测度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先对各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再确定指标权重,最后测度各县市自我发展能力。
2.控制变量。为更准确地估计对口支援的政策效果,同时考虑数据的可得性,本研究对影响区域自我发展能力的一些相关因素进行了控制:一是产业规模化程度([Industry]),产业规模化程度是体现地区产业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本研究采用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产业规模化程度。二是融资能力([lnfin]),融资能力是金融机构对当地经济发展作出贡献的重要体现,也是提高县市自我发展能力的重要保障,本研究以年末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的自然对数来衡量融资能力。三是政府支持力度([Gov]),政府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政府财政支出与地区自我发展能力密切相关,本研究以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衡量政府对地区发展的支持力度。四是人力资本水平([lnhum]),由内生增长理论可知,人力资本不仅在推动技术进步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还是保障经济持续增长的重要力量[17],本研究以万人在校中学生数的自然对数来衡量人力资本水平。
(三)数据来源与处理
研究中原始数据来自2006—2021年《新疆统计年鉴》《甘肃统计年鉴》《中国县域统计年鉴》,新疆和甘肃历年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新疆南疆四地州统计年鉴以及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因2005年之前很多重要指标数据缺失严重,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和连续性,本文将研究区间确定为2005—2020年,并以2005年为基期,以地区实际GDP增长率计算各年实际GDP[18]。
研究中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五、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分析
本研究采用Hausman检验模型选择的合理性, Hausman检验结果显著拒绝了原假设,表明应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双重差分估计[19]。基准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由表3可知:总体上看,在不加入控制变量时,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对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提升表现出显著的促进作用;加入控制变量后,这种促进作用表现更明显。由此,前文提出的研究假说1得以验证。控制变量中,产业规模化程度、融资能力、人力资本水平对提升地区自我发展能力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政府支持对提升地区自我发展能力没有显著的影响,这从某种意义上表明,政府财政支出占比的提高在统计学意义上并没有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表现出显著的正向影响。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政府增加财政支出可能对私人投资产生一定的挤出效应,从长期来看不利于改善民间投资环境;另一方面,政府增加财政支出可能使居民滋生“小富即安”等思想。因此,政府增加财政支出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未表现出显著的正向影响。
从自我发展能力的3个分项指标来看:第一,无论是否考虑控制变量,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都显著促进了新疆南疆四地州经济集聚力的提升,控制了影响区域自我发展能力的一些因素后,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经济集聚力的促进作用更大。这一结果表明,对口支援主要是通过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经济集聚力进而提升地区自我发展能力。控制变量回归结果显示,融资能力、人力资本水平对提升地区资源环境承载力、社会发展力、经济集聚力起到了明显的促进作用,产业规模化程度起到的促进作用有待增强,说明在南疆四地州原有的发展模式和产业结构限制下,对口支援的政策效应不能完全得以发挥,因此需要援受双方在发挥各自优势、培育特色产业、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等方面继续发力。第二,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资源环境承载力未表现出显著的促进作用,即在对口帮扶中,虽然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整体有所提升,但其资源环境承载力尚未表现出明显的提升。这可能是因为生态环境的改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加之新疆南疆四地州生态环境原本就较为脆弱,因此短期内还没有看到政策效果。第三,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对提升南疆四地州社会发展力也没有表现出显著的影响。
促进社会发展和改善民生是对口支援的重要政策目标,为揭示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未对新疆南疆四地州社会发展力的提升产生显著影响的原因,本文进一步分析社会发展力维度下的各指标,以期能够明确新疆南疆四地州社会发展力的影响因素,估计结果见表4。表4中列(a)~(h)为将社会发展力维度下各指标作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即把万人乡村从业人员的自然对数、万人在校中学生数的自然对数、万人医院和卫生院床位数的自然对数以及人口自然增长率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列(a)(c)(e)(g)是未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 , 列(b)(d)(f)(h)是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由表4可知: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对促进乡村人员就业、提升基础教育水平都表现出了显著的促进作用,但对促进区域医疗条件改善的作用不明显,对口支援对新疆南疆四地州县市整体医疗卫生服务水平的提升效果尚未显现。这可能是因为医疗卫生服务水平的提升有多种表现,比如当地居民医疗保健方便程度、病患治愈率等,而本研究限于数据的可得性,仅采用万人医院、卫生院床位数来衡量,因而结果会有一定的局限性。此外,医疗卫生服务水平的提升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仅受医疗条件等影响,还受当地人力资本、医疗技术水平等制约,而本研究未涉及这些方面。
(二)稳健性检验
1.平行趋势检验。使用双重差分方法需要满足的一个前提条件是,当不存在外部政策冲击时,处理组和控制组的趋势应是平行的[20]。新疆南疆四地州33个县市和甘肃42个县市是否满足平行趋势假设,需检验政策实施(2011年)前后县市之间是否存在平行趋势。本研究重点考察了新一轮对口援疆政策实施前后几年(即2009—2015年)的政策效应变动趋势,从表5可以看出,2011年之前的回归系数多为负,但2011年之后的回归系数由负转正。可见,处理组和控制组在总体上无显著差异,满足平行趋势假设。
对口支援政策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促进作用是逐步显现的,政策效果显现会存在一定的滞后期。为此,本研究对实施对口支援政策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进行了动态效应检验,即将处理组、控制组虚拟变量和年度虚拟变量分别交乘,回归结果见表5。对表5中不同年份回归系数的显著性进行观察可知:在政策实施当年即2011年,对口支援政策没有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表现出显著的促进作用,但对提升南疆四地州经济集聚力表现出了显著的促進作用,直到2015年,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才开始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资源环境承载力、社会发展力、经济集聚力均表现出显著的促进作用。这表明对口支援政策效果显现具有一定的滞后性。由此,前文提出的研究假说2得以验证。
2.反事实检验。为剔除其他随机性因素可能对基准回归模型带来的噪声影响,本研究借鉴孙林[21]的做法,假定对口支援政策提前两年实施,对基准回归模型进行反事实回归分析,检验结果见表6。由表6可知,反事实检验结果中的核心解释变量回归系数不再显著,表明对口支援政策是影响新疆南疆四地州提升自我发展能力的重要影响因素,由此可以说明基准回归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3.改变样本研究区间。考虑到对口支援政策实施前后样本时间跨度较大,可能对回归结果造成一定影响。为保证政策实施前后样本量大体一致,同时考虑到2015年以后新疆南疆四地州发展受精准扶贫政策的影响较大,因此,在处理组和控制组保持不变的前提下,本研究将研究区间缩短为2005—2015年,得到了新的样本进而重新进行双重差分估计。由表6可知,改变样本研究区间后,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相符,说明基准回归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4.重新测度自我发展能力。学界关于区域自我发展能力的测度方法日渐丰富,不同的测度方法各有侧重,导致所得结论存在较为明显的差异,仅仅使用单一方法得到的结果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本文采用因子分析法对区域自我发展能力进行重新测度,结果见表6。由表6可知,虽然采用了不同的方法对各县市自我发展能力进行了重新测度,但与基准回归相比,所得结论未发生明显改变,说明基准回归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5.考虑内生性问题。考虑到基准回归模型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本研究参考Arellano[22]的做法,尝试加入被解释变量的滞后一期项,通过构建动态 GMM 面板模型来解决内生性问题,回归结果见表6。由表6可知,考虑内生性问题的回归结果表明,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与基准回归相符,说明基准回归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三)进一步的分析
新疆南疆四地州整體发展水平不高,区域发展不平衡,在自我发展能力不同的区域,对口支援产生的政策效果可能存在差异。为验证对口支援在发展能力存在差异县市的政策效果,本研究测算了新疆南疆四地州33个县市2005—2020年的平均自我发展能力指数,并将指数值高于平均值的县市定义为自我发展能力高的县市,将指数值低于平均值的县市定义为自我发展能力低的县市,然后分别加入或者不加入控制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7。由表7可知:在自我发展能力不同的县市,对口支援政策存在明显的“马太效应”,在自我发展能力高的县市表现出明显的政策效果,而在自我发展能力低的县市则未表现出明显的政策效果。由此,前文提出的研究假说3得以验证。自我发展能力低的县市可能由于基础设施薄弱、产业配套设施不完善等延缓了对口支援政策效果的显现。可见,对口支援政策效果不仅仅取决于支援地的支援力度,还与受援地禀赋条件密切相关。要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整体自我发展能力,还需受援地苦练内功,注重积累自身发展要素,不断优化禀赋条件,为经济腾飞积蓄更多力量。
六、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将19省市对口援疆视为一项准自然实验,选取2005—2020年新疆南疆四地州县域面板数据,采用双重差分法识别对口支援政策驱动新疆南疆四地州经济内生增长的净效应。研究得到的主要结论如下:第一,对口支援政策的实施显著促进了新疆南疆四地州自我发展能力的提升,并且主要是通过提升经济集聚力进而对区域自我发展能力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第二,在政策实施当年,对口支援政策并没有对提升新疆南疆四地州整体自我发展能力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而是直到2015年,对口支援政策才对新疆南疆四地州整体发展能力及各维度发展能力表现出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也表明对口支援政策效果的显现具有一定的滞后性。第三,由于经济基础、要素禀赋等方面存在差异,不同县市对口支援的政策效果存在异质性。对口支援政策在自我发展能力高的县市表现出显著的政策效果,而在自我发展能力低的县市未表现出明显的政策效果。
(二)政策建议
一是保证对口支援政策的长期性和稳定性。对口支援政策效果的显现存在一定的滞后性,稳定的制度更有利于政策效果的持续显现。对于在对口帮扶下已经走上自我发展道路的县市,可以继续进行帮扶,但重点应有所改变,应结合区域发展阶段和特点,从基础设施建设、民生改善等方面转向产业发展、人才培养、发展质量提升等方面,从单纯帮扶转向追求双赢。对于自我发展能力较低的县市,可加大扶持力度,根据受援地的自然条件、发展状况、产业结构等,确定更适合当地的援助项目,保证援助资源的精准使用,进一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二是坚持以提高受援地自我发展能力为目标。新疆南疆四地州应充分认识到自我发展才是实现地区长期稳定发展的根本,在受援过程中应积极学习援助地的发展经验、发展思路,充分发挥自身的主体性力量, 借助援助省市的外部帮助, 加强本地硬件及软件设施建设,为地区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此外,支援地可采用人才援疆、产业援疆、制度援疆等方式, 帮助新疆南疆四地州转变生产方式, 提高生产效率,促进地区长期稳定发展[23]。
三是坚持加强对口援疆过程中的人才培养。人才短缺是制约新疆南疆四地州发展的重要瓶颈。在援疆人财物的投入组合上,可以更加注重智力援疆,扩大教师、医生、专业技术人员、各类专家的输送和培养规模。实践中,应把教育和人才培养摆到对口援疆的优先位置,全力推进教育援疆;全面巩固基础教育,加快发展职业技术教育,积极创办高等教育,提高劳动力素质和技能,努力为新疆南疆四地州培养更多符合现代化产业发展需求的人才。同时,援疆资金也应相应向教育领域倾斜,中央以及受援地各级政府应努力形成更大合力,提高投入强度,扩大教师交流和培训规模,加强建设高素质教师队伍。
四是坚持以产业援疆为重心,深化合作,促进双方互利共赢。从长远来看,缩小差距、改善民生的根本在于经济发展,因此,在做好民生项目援疆的基础上,应及时将援疆工作重点转向经济建设方面,加快推进产业援疆。对此,应进一步完善产业专项规划,支持能源原材料基地、特色产业集聚区、重大基础设施建设,建立招商引资项目库,优化投资环境,积极开展招商引资活动,积极承接产业转移。同时还应建立健全产业链合作机制。新疆南疆四地州处于由工业化初期向中期过渡的阶段,而很多支援地已进入工业化后期,因而可以利用援受双方工业化发展的差异,在产业链的构建上积极发挥政府的主导作用,加强产业链的专业化分工与协作,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努力实现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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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甘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