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清浅夏时光
2024-05-12王蕙利
记得早年的家乡,每逢端午前后,街头巷尾便能听到卖栀子花的吆喝声。卖花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每日清晨,她们早早地坐到街边民居前,将刚采下的白栀子挑上三四枝,一小束一小束地用棉线系好,整齐排到篮子里。栀子特有的芬芳,掺和着相邻小吃摊上美食的香味,于屋檐淌下的滴答雨珠声伴奏下,一股独属于此时节的气息就这般散开了。
当年老屋的邻居中,有一位清瘦的独居老人郑阿婆。她不苟言笑,一双幽深的眼睛里写满了忧郁,唯有到了栀子花开的那些日子,好似陡然泛出了生机与活力。从不见打扮的她,却在发髻里插两支栀子花,衣扣眼里也别一支。于田间劳作时,不仅身上是香的,周遭空气是香的,甚至与乡邻说话间都带着香味。兴许正因于此,素来不怎么爱花的我,竟极喜欢栀子。
读初中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一位自家天井里栽有栀子树的同学处求得一条掐下的花枝,放秧田边养了个把月后,再移植到院中。花刚栽下的那几日,我颇为兴奋,一有空便去看看花有没有活。哦,叶子竖起来了!活了!长新叶了!那株栀子用极强的生命力演绎着美丽与坚强。不仅茁壮地活了下来,且几年一过,竟在黄梅天翩然起舞地开出花来,按时送来夏的消息。
栀子花具体开于哪一天,我没留意。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喜水,只要碰上数日雨水,便合了心意。从一个青葱的小花苞开始,三四天便可迅疾如阵阵骤雨般开成一树洁白的芬芳。
每日清晨,栀子花那熟悉而迷人的气息,会随了微风沿着廊檐和板壁的空隙,潜入屋内的每个角落,将我唤醒的同时,还让粗简黯淡的家什徒生一份别样的风情。
若碰上休息天,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我,会迫不及待地跑到院里闻香赏花。印象中,蜜蜂和蝴蝶总是起得更早。每次等我到了那儿,这些小家伙们早已围在花旁,嗡嗡地闹成了一片。
趁着早上略微凉爽的气温,驻足端详这些绿叶掩映之中的花儿。觉得它们像极了一盏盏小小的白莲,朵朵都有好模样。那些尚未开放的,则静静地躺着,别致的螺旋形花苞上还带着朝露。晨风拂过,晶莹剔透的露珠顽皮地打起了滚,好似在和阳光打招呼。
凡白色花朵,香者居多。尤其是栀子花,真正让人明白了“喷香”一词的含义。那一股股甜香,由花蕊劈头盖脸地往外喷、向外涌,且愈靠近花枝,香味愈是浓郁。就像一个烈性子的姑娘,热热闹闹地爱着,一点也不掩饰。
“玉质自然无暑意,更宜移就月中看。”入夜,一轮新月悄然爬了上来,将银辉洒落到院里。退去了白昼的燠热,天地间杂乱的动静渐渐平息。唯有数声枕着月色随风传来的虫鸣,伴着残余的雨水,顺着瓦角滴落的轻响。一蓬又一蓬的花香,独自于院中游走。深沉的暮色将栀子叶渲染得神秘幽邃,素白的花儿被抹上朦胧羞色,水墨般浓淡相宜、疏密有致。在有着同样黑白两种元素院落的衬托下,别生一番“月色花香齐入梦,天女飞花骚客来”的清新意境。
编辑 王冬艳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