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情
2024-05-10张涵
在经历了两轮搬家之后,我翻出了一件“宝贝”,现在看来还挺稀罕的,当年却“折磨”了我很长时间,回想起来依然有点爱恨交加,它就是儿时与我相伴的手风琴。
小学一年级,父母带着我开始了音乐“启蒙”。说是啟蒙,就是带着我去商店的器乐部走一圈,逐个介绍乐器,西洋的就是钢琴、手风琴、萨克斯,东方的则是二胡和琵琶。年幼的我尚不知道什么是选择,就被稀里糊涂地赋予了自主选择权。爸爸妈妈热切地说:“随便姑娘你选什么乐器学习,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但我们更喜欢手风琴哦。”我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末,那个年代的父母比较喜欢苏联时代的电影和音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这些歌曲,他们说来就来,更是幻想着我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潇洒地拉琴配乐,好让他们一展歌喉,一炫舞技。既然父母喜欢,我也很善解人意,自然选了手风琴,希望能够带动起他们的岁月情怀。
这手风琴真的非常难学,小小的我整天背着大大的琴,拉的时间稍长点就吃不消,加上当时还是小孩,小手要不停地够来够去,好像总是要够着键盘和贝斯似的,双手要搭配起来确实比较困难。为了到江苏省戏剧学校去上课,妈妈常常蹬着自行车带着我,我们从南湖家里出发,我背着的琴在车上东倒西歪,妈妈骑着车子也是摇摇晃晃,遇到刮风下雨,也得顶风冒雨去上课。老师给我上课的时候我不情不愿,总是拉错,妈妈在旁边着急上火硬得憋着,回家撒气式地让我练琴,我又气又急边哭边拉。于是,这样的撕扯式学琴到三年级就终止了。也因为当时学习任务比较重,很难在缝隙中挤出更多的时间,“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一声长叹,一曝十寒,我与父母都是静默无声,日渐怠慢。
学琴两年,会拉的曲子我还记得两首:《米兰的小铁匠》和《粉刷小工人》。在我拉起整首歌的时候,父母的高兴劲儿洋溢在脸上。虽说告别了这门技艺,封箱还是有点儿仪式感的,妈妈扯了布做了个枣红色灯芯绒质料的琴套,把琴安安稳稳放进箱子里,然后谁也不再提它,不去打扰它的清幽。
大学期间经历了第一次搬家,我的小房间早就塞不下这些“无用之物”,所以它被我嫌弃地放置在新家阁楼上,真正实现了“束之高阁”。毕业、工作、结婚、生娃,我也有了自己的家,父母搬到新居以后,决定把属于我的东西物归原主,所以这部琴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一次,我特别隆重地将它放在了书房的桌子上。有一天心血来潮,想给儿子展示一下妈妈小时候的“记忆”,将琴盒打开,我呆呆地望了很长时间,儿子也呆呆地望着我。我不知所措,他也不知所措,但有一点我非常明确,就是对苏东坡老先生“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的诗句,似乎有了更深的感悟,久不拉琴,声不自来。
我轻轻地解开琴的布套,这是一款48贝斯的儿童专用琴,琴键微微泛黄,风箱因为许久不用粘在一起,拉开风箱扣袋,找到贝斯键钮,配合哆来咪的按键,拉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我依旧会略弹一点,风箱的开合也没问题,只是贝斯和弦确实都弹不起来了,声音也只有“呀呀呜呜”。儿子凑过来摸摸看看,为了引导他的兴趣,我“骄傲”地说着妈妈“曾经的辉煌”,只见他摆摆手,拍拍琴对我说:“收起来吧!”嗨,这小子看来也是学艺无望咯!
我本意不太想让孩子去学艺,可是周围同龄的娃们都开启了探索之路。回想自己这段磕磕碰碰的学艺历程,现在我有必要让儿子重蹈覆辙,再做一回当年的自己吗?但当我再次触摸到尘封的真实记忆后,好像又唤醒了心灵深处的情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原有想法,做父母不就是这样的轮回吗?我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既成人,也成才,我得让儿子学个乐器,哪怕是建立一种对艺术的兴趣,或者作为一种业余爱好,也未尝不可,就是利用这个磨砺磨砺他的意志,也应该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即便像我一样,虽然没能学有所成,单单就是为了20年后的美好回忆,不也是非常值得去尝试一番吗?
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生活和想成为的人,所以多走点弯路没关系的,花很多时间在路上也不要紧,和世俗或别人期待的不一样也没关系,只要你在成为你的路上就够了,看到了应该看到的风景,最后才能知道什么是最美的风景。
爸爸妈妈给我买的手风琴,已经成为我这辈子珍贵的礼物,它回荡的是绵绵不绝的心灵旋律,“琴”有独钟,琴外有情,包括琴外之思、情外之志,我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切身地感受到同样的共鸣。
张涵: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过散文集《走过港岛的记忆》等,并在多种报刊发表文章,撰写过专栏。
编辑 木木 69137296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