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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共同体思想视域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

2024-05-10王晓蕾

关键词:全球化命运共同体

王晓蕾

(浙江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金华 321017)

纵观人类历史,不同国家、地区或文明都曾经处于相对孤绝的状态之下,相互之间没有通过生产与合作形成有机的整体,而是处在一种根据地理位置等自然因素连接起来的偶然性关系中。显然,这种关系对于人类社会这个最大整体来说,是一种外在的、物质性的因素,这种物质性条件对于世界所有单一共同体来说是其先天的必然性条件。马克思共同体思想首次揭示,只有基于世界历史性的世界市场,才让每个现代国家在其中获得自身的共同体价值,获得自身的规定性,两者之间形成一种对立的有机统一。事实也表明,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世界各国日益紧密相连。然而,面对新冠疫情、金融危机等各种“黑天鹅”“灰犀牛”之类的共同挑战与危机,人类社会的生存状况发生着全方位的深刻变化,世界历史已经发展到一个新的时代。

新时代诉求新的时代精神。无论世界格局的波云诡谲,还是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浪潮临近,抑或全人类都面临的健康安全、生态危机,都会给当今世界各方面的秩序与传统带来机遇与挑战并存的重大变革。而这对于全球化时代的每个民族、国家来说都不可回避,因为人类已经结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面对各种不确定性与风险社会的挑战,我们需要合作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而马克思主义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其关于共同体的思想对此具有重大的理论指导与现实意义。

一、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虚幻共同体批判逻辑

马克思终生追求人类的解放,并把人类解放的希望寄托在无产阶级及其建构的共同体上。在马克思看来,社会共同体表现出三种不同的形式。第一种是自然共同体,例如原始社会里那种基于血缘关系的氏族部落或部落联盟形式,内部成员之间是一种“原生态”相互且全面依存的关系,无论是生产劳动、还是生产资料或者劳动产品的占有,都是完全融为一体的。但是,共同体成员缺乏自我的独立性、个体特点与个体价值,成员本身由于从未有过属于个体自身作为主体的表现活动,也就谈不上个体的自由,“共同体是实体,而个人则只不过是实体的偶然因素,或者是实体的纯粹自然形成的组成部分。”[1]第二种是虚幻共同体,例如资本共同体或货币共同体,内部成员的联系是通过资本或货币为纽带而形成的。共同体原本所具有的丰富社会联系现在被压缩到基于生产分工与交换的单一的经济活动,而且还是通过货币或资本表现出来,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性关系被“物化”到价值交换符号上,表现出一种“抽象的”“虚幻的”共同体关系。“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这种普遍交换,他们的互相联系,表现为对他们本身来说是异己的、无关的东西,表现为一种物。”[2]103第三种是“真正的共同体”,这是马克思对人类未来理想社会的构想,被恩格斯称为“共产主义联合体”。在这样的共同体中,生产资料采用公有制,从而消除资产阶级的私有制度下无政府式的大生产,在分工和分配制度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如此共同体才能“使自己的成员能够全面发挥他们的得到全面发展的才能。”[3]689

学界对三种共同体的研究比较充分,但对其在历史中展开与变迁的过程所具有的现实导向的逻辑内涵尚需清晰揭示。因为它也是人类社会走向有机整体的辩证发展过程,有人在对比虚幻共同体与自然共同体时,可能侧重从道德或审美的角度,例如鲍曼以自然共同体为原型,认为它“是一种我们将热切希望栖息、希望重新拥有的世界”[4],但这显然不是唯物史观的态度,因为自然共同体看似能够给人以社会性的安全感与归属感,但低下的生产力让每个成员时刻面临物质匮乏与自然中的生存威胁。这也不是黑格尔“绝对精神”式的现象学踪迹,而是人类社会历史性实践的具体表现。因为,在经历过“人的群体本位”与“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独立性”的辩证否定阶段后,人类才能建立起“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有机整体状态,这才是唯物史观对历史的辩证理解。马克思指出:“活动的社会性,正如产品的社会形式以及个人对生产的参与,在这里表现为对于个人是异己的东西,表现为物的东西;不是表现为个人互相间的关系,而是表现为他们从属于这样一些关系,这些关系是不以个人为转移而存在的,并且是从毫不相干的个人互相冲突中产生出来的。”[2]103这意味着,在一个健康的社会有机整体中,个体的自由发展不应被视为与社会整体发展对立,而应该被理解为社会整体进步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个个体的行动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嵌入在更广阔的社会关系和历史文脉中,这些关系和文脉既影响着个体的行为,同时也在个体的行动下得到塑造和改变。因此,构建一个真正的人类共同体,关键在于认识到个体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的重要性,并通过建立开放和包容的社会关系和制度,鼓励和促进这种发展。

资本共同体是随着社会性的生产与分工,以及相互交换的发展与扩大,超越自然共同体的边界而形成的一种关系:“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2]104。一方面,逐渐扩张的社会产生的普遍需求与供给必将所有人纳入其中,另一方面通过货币的商品交换作用替代了人与人之间的“亲身”交往,从而逐渐取消了原来通过现实交往活动而产生的社会性品质。换言之,个体在获得“自由空间”的同时丧失了原有规定性的社会特征,而这种“自由空间”的独立性还没有展现出实质性的内涵。“货币直接是现实的共同体,因为它是一切人赖以生存的一般实体;同时又是一切人的共同产物。但是,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在货币上共同体只是抽象,对于个人只是外在的、偶然的东西;同时又只是单个的个人满足需要的手段。”[2]176

就如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一样,在现实层面马克思是通过政治经济分析阐明其共同体思想的。现实中每个人都要从事基本的经济活动,即生产劳动。劳动不仅是生产物质财富的手段,也是人实现自我价值与自由的方式,正是因此,人在劳动过程中通过对劳动中各环节的开拓与发掘,产生了社会性的合作与分工,以及对劳动产品与劳动本身的交换。劳动的各个环节都渗透着对人类相互之间各种合作机制的创建,也正是通过这种社会性活动的创造性建构,而超越了自然的单个人与自然之间的劳动关系,上升到社会层面,把单纯的个人劳动纳入到社会性的合作与分工之中。“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这种普遍交换,他们的互相联系,表现为对他们本身来说是异己的、无关的东西,表现为一种物。”[2]103换言之,最初阶段,虽然每个个体的生产劳动都表现出对外在于自身的活动,其劳动结果也表现为外在之物,但由于人自身的自然规定性是这个劳动中的支配力量,而且这种自然规定性也是与原始共同体的自然属性相融的。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辩证法,在这个阶段,“每一个单个的人,只有作为这个共同体的一个肢体,作为这个共同体的成员,才能把自己看成所有者或占有者。”[2]472

然而,在货币形态的共同体中,货币抽取了共同体的那种自然规定性,代之以一种价值交换,可交换活动的目的却又不在交换本身所能够承载的人性规定,而在于外在于人性的货币符号的抽象性。劳动的自然属性在货币共同体中被剥夺而转化为虚幻属性。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即便社会化的生产劳动也由于资本追逐利益最大化的本质而被异化,人在劳动中通过主体创造性活动而展现出的自由被扭曲,创造活动的目标指向而变得虚伪化了,因此,通过生产劳动建立起来的共同体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变成一种虚幻的共同体。当然,这个异化与虚幻化是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逐步完成的,是由于资本商业性对共同体的辩证作用而实现的。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共同体内,由于资本的本性,“它会使生产越来越从属于交换价值,因为它会使享受和生活日益依赖于出售,而不依赖于产品的直接消费。它由此使旧的关系解体。它增进了货币流通。它已经不再是仅仅掌握生产的余额,而且逐渐地侵蚀生产本身,使整个整个的生产部门依附于它。”[5]尽管在资本主义之前,甚至在资本主义早期阶段里,商业与生产之间对于共同体来说表现出更多的积极性促进作用。

从辩证的发展观看,它是对自然共同体的一种否定,一种源于其内在因素逐渐分化而产生的对原有结构中逻辑关系的否定,它同时也是新的结构或逻辑关系的建构,虽然这个新的结构或逻辑关系是建立在原有结构条件上的。社会分工来源于共同体的物质生产,这在自然共同体中也是基本的生存方式,“旧共同体的保存包含着被它当作基础的那些条件的破坏,这种保存会向对立面转化。”[2]494由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社会分工的一体两面在这里发生了辩证法翻转,个体的自由得到了张扬,而共同体的共同属性收缩到经济利益。进而正是由于共同体的片面化,个人的自由也因而变得空洞起来,并由于利益的诱惑而扭曲,变成一种异化的自由,共同体甚至也丧失其在第一种形态中的那种共同体属性了。但是,这并不是一种倒退,而是走向第三种共同体形态的必经环节。伴随资本主义私有制下贫富分化的阶级及其统治工具国家也随之消失,共同体内成员的地域性、出身等偶然的外在束缚也将让位于个人全面的自由。这种自由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奠基在对自然共同体中物质匮乏的克服,对资产阶级虚幻共同体中自由异化的克服基础上,再次辩证地回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关系中。其实,自然共同体的个体看似全面,但是因为生产力低下从而各方面都处于初级阶段,并没有得到充分展开,因而内涵贫乏。而在资本主义阶段,社会化生产与分工得到极大发展,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具有了深刻的内容,但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人性的全面发展也没有随之在各方面得到同样的展开,反而为之扭曲。

当历史进程中的人类社会有机体对资本主义的核心利益构成威胁时,资本主义就会以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本质性行为回应。例如,全球化早期发动者与受益者英国的“脱欧”,特别是当下全球化的主导者与受益者美国,在特朗普执政期间,以所谓“美国优先”的逆全球化政策,显然是混淆了长时段宏观层次上的全球化进程与短时段现实层次上的全球化产业调整的暂时性问题,最终不仅导致其国内民众利益受损,而且威胁到人类社会的整体利益。因为,其国内危机背后的真正原因不在于全球化,而在于市场过度自由与政府监管不力导致的利益侵占与分配不公;而华尔街精英与资本家合流将危害后果转移给了工人,这加剧了工人工资不升反降的现象,导致中下层社会的相对贫困化,社会阶层的分化与固化进一步加深。马克思早就在《论犹太人问题》和《〈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等论著中,通过对资本主义市民社会与国家政治的分析,指出资本主义社会是“虚假的共同体”:黑格尔主张的王权国家决定市民社会,“家庭和市民社会对国家的现实的关系”在黑格尔那里实际上是“观念的内在想象活动”[6]。而英美自由主义所主张的单纯个体的自由至上,其中,个人与共同体之间存在对立与异化关系,共同体从本质上根本无法代表全体人的利益。有且只有在“自由人的联合体”的共产主义社会,个人与共同体之间的异化与对立才能被消除。从而形成一种既超越原始“自然共同体”的外在形式,又超越个体自由的“真正的共同体”。

二、全球化的新时代呼唤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积极构建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过:“人天生是一种政治动物。”[7]他认为,政治城邦在本性上先于家庭与个人。在马克思看来,人是社会化的动物,“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501虽然人类社会是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但在一个现实的共同体社会之中,每一个人都需要协同地考虑两个基本因素:个体自身和共同体。就如日本学者望月清司所说,马克思理想的那种真正共同体虽然由众多的个体组成,却是抽掉了个体中单纯私有,并通过个体为中介达成的无异化、无阶级的社会。但建立这样一个理想的真正共同体之路远非一帆风顺,特别是在近年来全球化进程受阻的情况下,其困难尤可见也。无论是2019年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还是当前全球化受挫下的经济衰退趋势,对世界各国人民的生活与福祉产生深远影响。危机本应促使全球化的合作,包括安全共同体的建立,然而,现实的状况却是各国进退失据。疫情起初的封锁与隔绝,各国之间的差别,从最初的卫生防疫问题变为政治意识形态和舆论的撕裂和斗争。更糟糕的是,疫情让本已出现“逆全球化”趋势的国际合作际环境(包括WHO在内的世界卫生健康合作机制)雪上加霜,美国(以及德法等国)极右政治势力与民粹主义的兴起,让这个世界霸主茫然失措,也让全球治理遭受严重挑战。

面向新时代的新阐释,发掘出其多向度的解释潜能,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品质的体现,也是马克思主义共同体思想面向新时代、世界新变局的时代化的需求。真正共同体的实践在于社会多层次、多向度的凝聚力与合力建构,这也是恩格斯关于社会合力论思想的历史唯物主义的现实化。在当下全球化遭遇各种“逆全球化”、民粹主义等不利思潮时,我们更要坚守人类社会发展历史潮流赋予我们的时代使命,坚持全球化的基本方向。一方面,我们国内需要继续深化改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始终在提示我们,世界历史不是单一层次的简单发展逻辑,而是相互交融相互作用的复合而整体的发展。另一方面,在面向经济全球化的新阶段,在世界和平秩序的维护与新型国际关系的建构中,我们需要在经济基础上推进全球性的互联互通,推进更高层次上的互利合作,在国际政治层面上主张全球治理与新型国际关系(包括新型大国关系)的建立,在思想文化上通过广泛交流合作、共享发展,推进人类社会共同体的融合,应对当下和未来社会的各种不确定性与风险,维护人类社会的基本安全与福祉。

当今世界从经济、政治、文化与社会各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正所谓百年未有之变局。人与人之间基于传统劳动形式与亲身交往的关系转向线上、线下混合的世界联系;而且这种社会性联系方式也从以经济物为载体的社会关系转向以网络为载体的数据化。数字网络共同体的新形态具有不确定风险,人的价值虚无化风险,原有奠基于物质与生产劳动上的精神文化价值由于载体的转移带来价值风险,等等。总之,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各种紧张关系的爆发都存在风险,而未来社会的问题一旦爆发其后果将是全局性的、世界性的。事实上,2008年金融危机、2019年的新冠疫情暴发与流行已经让我们切身感受到,各种“黑天鹅”“灰犀牛”事件让全球性的风险日益增加。此外,人们在享受科技产品带来的便利时,尚需考虑新一轮科技革命对当今世界各方面秩序与观念带来的重大变革的可能性。无论机遇还是潜在风险,都可能超乎想象。

这是经济全球化过程中劳动分工的深度与广度指数式升级发展的时代,是世界历史向纵深发展的时代,是从单纯经济向政治与治理、思想与文化等多方面的社会有机结构整体深入渗透的时代。人类社会的联系普遍化,其共同利益也日益显著,这便使得从个体、民族乃至国家的联系因有着共同利益而紧密结合。抗击新冠疫情的实践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在病毒面前,没有国界,也没有“制度之墙”,在公共卫生安全危机面前,人类社会注定是一个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因此,“团结合作是战胜疫情最有力的武器。”[8]

然而,许多国家虽然已经卷入了资本主义体系之中,但其对之的态度仍然是分裂的,并未对全球化的世界历史意义具有深度的理解,这种国家从共同体发展的角度看,其国家意识仍然处在自然状态之中,还没有被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质内涵所塑造。的确,就其自然状态而言,每个国家看起来就像一座孤立之岛,虽然在经济全球化的推动下实现了生产劳动、商业产品、资金等经济要素的全球流通与配置,然而,由于民族与历史原因形成的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的明显差异,更由于语言、文化、民族习惯与心理等存在隐性的鸿沟,国家与地区之间并没有通过全球化的生产与合作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有机整体,而是一种根据地理位置等自然因素连接起来的偶然性关系。显然,这种关系对于人类社会这个最大的主体来说,还是一种外在的、物质性的因素。这种物质性条件对于世界所有国家来说是其先天的必然性条件,甚至也构成了其国家基本的特征。但是,对处于世界市场中的所有国家来说,这都是外在的,也是使得它们相互区别开来保持自身独立性的自然条件。只有基于世界历史性的世界市场,才让每个现代国家在其中获得自身的共同体价值,获得自身的规定性。

二战以来特别是21世纪以来,以信息技术和生物技术为主导的科技革命引起的生产力发展波及全球,引发一系列社会剧变。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世界性的矛盾与挑战此起彼伏,因为资源配置全球化,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所关涉的各种社会性要素与结构也需要做出相应调整。其实,当下世界各国面临的共同挑战,远大于各国之间的冲突与矛盾,譬如人口、贫困、暴力与恐怖主义不是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独立面对的,这些与发展息息相关的全球性问题需要世界各国的密切合作、相互协调,这是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新一轮科技革命带来的全球性境遇。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到今天已到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面对这样的时代境遇,需要我们从哲学到实践都做出深刻的反思与行动。只有对现实问题进行根本的哲学思考,才能对现实社会进行深刻的变革。无论唯物史观,还是其共同体思想,最终指向人类社会的现实实践,这是马克思主义区别于传统哲学的精髓。同时,实践也离不开理论,恩格斯指出:“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9]唯物史观的科学性,特别是其对世界历史价值和社会有机整体观的诠释,为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了一种存在论的基础;同时,它又提供了一种基于人类本质规定性的价值观,可以用来指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活动。换言之,唯物史观为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哲学或理论上的辩护。但是,在不断发展的现实活动中保持与马克思主义的一致性,仍然需要我们站在时代潮流的前沿,保持开放态度,在新时代通过多向度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中丰富与发展马克思主义。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逆全球化违背世界历史的发展方向,是人类社会的整体性衰退,任何一个民族、国家走闭关锁国、贸易保护主义的传统老路是不可能解决现代世界的根本问题的。唯物史观的实践向度与开放性,让我们看到世界历史的新起点已经来临,要实现马克思真正“共同体”,就必须在新的历史语境下,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社会不仅具有共同的命运与利益,还有共同的责任。

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实践

众所周知,在国际舆论的话语体系中,我们还没有建立起与我国国家地位以及与我国人民实际需要相称的国际话语权。对于我们完全正当合理的诉求,无法给予足够的辩护,对于指责与污蔑,无法给予有效回击,因而常处于被动之中。显然,这是政治利益与不同价值逻辑绑架话语权的结果。正因为如此,更需要我们通过讲好中国积极倡导、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合理主张与具体举措,让世界人民深刻认识中国,进而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主张”。从理论上看,我们的主张是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继承与现实发展,从实践上看,包括“一带一路”在内的构建举措,是让世界各国人民获得切实福祉的真正共同体实践。

(一)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指引:从自在的命运共同体到自为的责任共同体

人类社会不能归结为一种自然、生物意义上的低级、自在的命运共同体。因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不能基于自然命运的宿命论展开,而应基于基本的生存论展开,向开放的社会与多重向度的历史推进,在基本的经济活动中筹划超越经济的价值追求,在现实的交往行为中进行思想与文化的交融与创新。从自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到自为的、具有自觉意识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前后是极大的变革,而自然状态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自在的,未经反思的环节,不能直接进入到自为阶段,中间需要经过“虚幻共同体”的过渡。在自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具体内容与矛盾还未充分展开;自在人类命运共同体将进一步发展成“虚幻共同体”,那些尚未展开的矛盾在这里将以错综复杂的方式呈现,例如从资本主义早期到二战的各种战争、贫困的悲剧,乃至至今这些悲剧仍在世界重演,强力的资本逻辑还在遮蔽其他层次(文化交流等)的影响。冷战的结束让曾经被遮蔽起来的西方国家内部的深层矛盾暴露出来,使得民族国家治理、意识形态与文化等多方面的问题与逻辑暴露出来,表现为充斥于国际舞台上眼花缭乱的不休争论。而自为的共同体最终扬弃了这些精细而具体、深刻而复杂的问题,人类将走向真正的共同体。

虽然世界在日益地融为一个有机整体,但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并不是自然而然就能顺利达到有机融合的状态。作为新自由主义的一个代表,福山过于乐观地提出自由、民主获得普遍认同的“历史的终结”或“人类意识形态进步的终点”“人类统治的最后形态”[10]的观点,现在备受质疑,面对当下资本主义社会的巨大危机,他自己也在进行反思。这一结论的逻辑局限于意识形态、政治制度层面,而非真正人类社会有机结构的多层次上推进发展的逻辑。资本主义在经济利益驱动下开拓了世界市场,开启了人类社会有机体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然而,人类社会有机体的发展远超过经济全球化的范畴,我们不仅能看到国际分工合作的扩展、全球市场和跨国贸易的繁荣;还能看到政治制度的交锋,思想文化的广泛交流,以及社会交往的全面化。这些现象已经大大超越了近代世界历史的起点,也超越了资本主义所能包容的范围。就如基辛格所说:“国际经济体系已经全球化,而世界政治结构还是以民族国家为基础。”[11]因此,传统的基于民族国家之上的世界秩序必须重建,人类将会走向另一种共同体。

作为唯物史观的重要内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是随着时代与现实状况而不断发展的。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同时,也重建自己的生存状况。正如麦克尼尔所指出的,人类的未来取决于现实中的人们找到新的共同体从而取代过时的共同体[12]。一种自在的存在状态需要通过人主动而积极的实践才能达到自为状态,才能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否则就只是在狭隘的民族主义国家利益驱动下形成的一种“国际社会”而已,一种貌合神离的自然状态的人类社会组合体,一种基于并停留于低级的利益与命运的层次的结构。真正意义上的共同体,是对人类社会发展中任何曲折的异常表现也不能放任,要及时进行应对与纠正,体现出主体的“责任担当”,从而到达自为境界的主体性。否则,在我们还未形成整体性的防控机制之前,人类社会作为一个有机整体而存在的分裂可能将会逐渐扩大。

一种自为的人类社会共同体的构建,要通过唯物史观意义上的“劳动”来实现,即现代社会化的大生产与相应合理的分工与合作来实现,这是一种世界视野的分工合作。在这种现代劳动分工合作的过程中,人类命运共同体经历重塑,它不再是自然的存在状态,而是世界各国协同合作的一种新的总体关系。“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然而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这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也取决于自己的生产以及自己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程度。”[3]520马克思共同体思想表明,世界历史就是在不同民族与国家之间的普遍交往中使得地域性分工逐渐消失,从而与地域间差异一起消融在一个有机整体之中。构建人类真正的共同体,除了世界视野,还需唯物史观的开放性与包容心态。要在一定程度上接纳历史发展的偶然性以及人类行动的可错性,这是人的能动实践活动与现实历史之间的辩证运动所要求的,只有承认规律与现实的距离,才能跳离命定论,为主体创造历史留下一定的空间。从现实来看,由于人类社会作为一个整体的复杂性不是以抽象的逻辑演进的,而是众多变量相互交织影响而最终形成的历史合力。其中任何一个层次或者要素的变化,都会产生一系列连锁的效应,这看起来可能使局部的问题扩大化,但我们要认识到要素的变化并不必然引起结构性变化,主体的活动如果违背历史的规律,就有可能为历史的理性消解掉。例如美国政府一些极端的“脱钩”行为,它并不一定会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最终导致严重的后果,因为它的落地与具体执行过程中可能有许多环节的消解作用,让这个“异常”举措最后的效果变成虎头蛇尾或不了了之。事实上,根据近几年统计数据,中美贸易与投资在2020年呈现出不降反升的趋势。总之,人类社会有机体表现出的全球化趋势是任何短周期的政治力量所不可转变的。国家之间分歧与相互尊重同样是一个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例如,中美关系中的“利益攸关者”最近几年出现明显分歧,在经济层面上的相互合作使中美共同受益,而且使得世界各国都受益。但是,超出原初利益设想的某种更高共同体利益所驱动的力量在逐渐瓦解原初的基础,例如贸易失衡,科技合作等。因为美国社会出现阶层固化、社会流动与变迁表现出一种比较静止的状态,其精英阶层在享受“霸权”福利的同时,没有恰当解决其社会变化带来的社会分化问题,而曾受到右翼民粹主义支持的美国特朗普政府在过去所采取的“逆全球化”举措适得其反,只是转移了矛盾,而没有根本消除矛盾。在唯物史观视域下,它其实是双重矛盾的激化表现:既可能是“现存的社会关系同现存的生产力发生了矛盾”,又是“某一民族的民族意识和普遍意识之间出现了矛盾”[3]535。因此,要解决这些复杂的矛盾和问题,必须从全球层面寻找答案。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意味着我们需要搭建一个既尊重各国特性与差异,又能推动全球利益整合的新型国际关系平台。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表现为共同的生存状况、共同的利益,还将表现出一种历史的责任。责任意识意味着共同体发展进入到自为阶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味着自觉承担起这项历史使命。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实践方案及意义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当然需要遵循客观的历史条件与现实状况。这首先需要我们对当下世界局势有深刻把握,当下时代和平发展仍为世界主流,2013年习近平首先提出共建“一带一路”的倡议,2015年国务院公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基于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积累起来的制造产业、经济的相对优势,通过“一带一路”等具体举措行之有效、有条不紊地推进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伟业。习近平指出:“我们以共商、共建、共享为‘一带一路’建设的原则,以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绸之路精神为指引,以打造命运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为合作目标,得到沿线国家广泛认同。”[13]这是当代中国共产党人在深刻领悟世界共同发展,为世界各国人民携手应对全球性挑战而提出的中国主张,是马克思“真正的共同体”思想的继承与发展。

习近平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突出特点是将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与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相结合。唯物史观启示我们,现代社会的政治与经济、文化存在密不可分的内在关联。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是基于对客观历史条件和现实状况的深刻理解,用中国智慧回应全球化问题。我国向来有“以和为贵”的“礼仪之邦”之称誉,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够实现现代转型,融合现代社会的一些核心要素与“共同价值”实现文化升级,将比基于个人自由主义的西方主流文化更有亲和力与融合力,更有助于化解“文明的冲突”;也比基于个人利益至上的自由主义更具有政治、经济上的社会韧性,超越狭隘的“利益至上”。文化建设不仅能提升国内人民的凝聚力,而且能够以“软实力”影响促进民心相通,改善和推进国际关系的发展,为进一步推动经济全球化、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良好的“软环境”。在理解中国实践方案的时候,除了考量马克思思想的一般原则之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资源也是重要的一环。

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它具体的体现便是中国在应对全球问题时的政治经济实践。从亚洲投资银行建立到2019年的抗疫实践中,我国政府与人民、与世界各国相互支持与合作,充分展示出我们和世界各国人民一道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诚意与行动。中国改革开放以来长期和平发展取得举世公认的辉煌成就,同时也惠及世界各国,特别是从西方近现代“国强必霸”的发展逻辑中走出一条“永不称霸”的和平发展道路,具有真正凝聚世界人心、求同存异共同发展的世界历史意义。“我们要努力建设一个远离封闭,开放包容的世界……文明的繁荣、人类的进步,离不开求同存异、开放包容,离不开文明交流、互学互鉴。”[14]在全球化遭遇逆流与分化之时,习近平主张开放包容求同存异的理念,并积极推进“一带一路”的建设,表现出对世界历史进程的深刻理解,抓住了全球化的历史潮流与机遇。“一带一路”倡议并不是对当前国际秩序的另起炉灶,更不是对美国霸权的挑战,而是有别于现有经济全球化世界市场原则——投资与贸易自由化——不同的新理念。

与中国的积极实践相反,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面对这一问题却错谬百出,这其实并不能归结为个人的理智,而是西方资本主义主导的经济全球化逻辑使然。经济全球化在当下全球治理中遭遇到的各种令人惊讶的现象表明,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本身的内在逻辑前提值得反思。就如有的学者所说,“资本主义全球化所建构的世界秩序及其全球治理体系,已经完全背离了启蒙时代以来人类孜孜追求的以人为主体的‘共同体’发展道路。”[15]这其实也是历史辩证法的一种必然表现,它要求在辩证法的逻辑节点适时引入能动性的力量,如此才表现出主体的创造性。习近平所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醒我们回到人类社会发展的初衷,建设以人为本的“主体性”,不仅要以世界历史发展的长远眼光来看待当前的困难与问题,更要站在社会有机结构观的高度,深刻理解我国大发展与世界大变局的内涵,继续深化改革与扩大开放,实现与世界在经济、政治、文化与社会等多层次的深度融合,通过“一带一路”建设与世界各国协商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现代诠释和延展,它全方位地提升了我们对全球性问题和挑战的理解与处理能力,强调了国际合作和全球治理的必要性,“大道至简,实干为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关键在行动。我认为,国际社会要从伙伴关系、安全格局、经济发展、文明交流、生态建设等方面做出处理。”[16]在21世纪全球化的背景下,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全球问题需要全球解决,国际合作是唯一正确的选择。这是对马克思共同体理念的现代诠释和延展。进一步来说,他弘扬了全球公民的共同价值,强调全球的公平、公正和共享,这是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深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深化了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同时也弘扬了全球公民的共同价值。习近平总书记主张建立公正合理的全球治理体系,比如全球发展观、全球治理观、提出并积极推动“一带一路”倡议,以共建共享为原则,通过互联互通,促进各国之间的共享发展,实现全球的公平与正义,这是对马克思共同体理念的实践应用。全球问题需要全球合作,全球治理需要全球参与,全球发展需要全球共享,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在全球化时代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方向,为全球化时代下的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新的理论支撑。这种理论支撑为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提供了现代化的理论路径,使其在21世纪全球化的大背景下焕发出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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