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际差异影响下民间社火的跨媒介活态传承

［摘要］ 作为历史悠久、参与广泛的群众性文化活动，民间社火在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抢救与保护的浪潮中逐渐受到人们的认可与关注。但在代际差异的影响下，社火存在传承乏力问题，具体表现在集体记忆缺失、传承群体断代等方面。通过多平台、多渠道互动，带领受众沉浸式参与，搭造社火的故事世界，助力社火完成跨媒介叙事转型是实现社火的活态传承，保护好民族、历史、文化载体，凝聚精神认同的良策。

［关  键  词］ 民间社火；代际差异；跨媒介叙事；活态传承

自2006年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公布以来，民间社火这一规模内容庞大、群众基础强的民俗文化逐渐受到保护和宣传。根据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数据，现已有12项民间社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与此同时，在秧歌、抬阁、鼓舞、民间小调等多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起源或发展中均可觅得社火的踪影。民间社火的申报地区覆盖广泛，影响范围广博，是一项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群众性游艺活动。社火厚植于我国各地的民俗文化当中，长期伴随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存在。近年以来，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及相关单位加大了对民间社火的扶持力度，给予其更多的政策、资金支持。

然而，在民间社火保护成效良好的另一面，传承与创新发展也不容忽视。社会生活每一刻都在发生新的变化，这种连续不断攒聚起来的变化，逐渐表征为生活在不同年代人群的人生观、价值观等方面，这便是代际差异。在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心中坚持和固守的文化，必然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革新与洗礼。在新的时代浪潮下，民间社火要维系自身热度与社会认可，不在时代的浪潮中消弭，绝不能仅仅依赖国家政策支持与推广，而是必须深挖内核、自谋出路、顺应时代，才能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注入源源不断的新活力。跨媒介叙事是顺应当今全媒体环境下的新型叙事方式，民间社火要通过跨媒介“互文”在媒介融合进程中，提升叙事能效，培育代际文化认同、价值认同，才能助推社火的活态传承，成为代代相传的文化积淀。

一、民间社火的生存问题

（一）表演时空局限

社火即为祭社（土地神）和祭火（火神）。中国古代以农业为立国之本，固有“稻粱生民”的传统观念，当社会生产由渔猎转入农耕，土地成了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1］。精耕细作的农业生产模式使人们对土地与火种产生了天然崇拜，人们在农历新年前后祭祀神灵，祈福丰登。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以及人类对自然的深入了解，社火逐渐演变为社火表演，从一种祭祀活动延伸为群众娱人自娱的传统民俗。作为农耕文化的衍生物，民间社火与农业生产伴生，因而在乡镇、村庄等基于农业生产的地理空间内受到群众的追捧。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大量农业人口流失。物质与精神的双重降维不断压缩民间社火的地理生存空间。

（二）举办偶发不定

中国传统节日通常与特定的文化习俗相关联，标签性质明显。例如，清明节踏青、祭祖，端午节赛龙舟、吃粽子，中秋节赏月、饮桂等。而在同为中国四大传统节日的春节中，人们更多将春节与守岁、拜年等习俗相联。民间社火目前仍不是春节的典型文化符号，暂未形成纽结关系。近年来，虽然各地方政府及相关单位大力宣传和推广社火文化，举办了多项大型社火表演活动。但社火的演出形式主要以乡村社火筹演为主的现状没有改变，活动弹性大、演出地点不定，缺乏系统组织的问题依旧存在。民间社火虽然是一种以人为本位的人文生态［2］，却在传承发展的过程中与人文现状产生了冲突。社火并未形成固定的群体记忆，仅作为偶发活动存在。大部分受众以“凑热闹”的心态参与，缺乏深层次的文化认同。

（三）传承人力缺陷

与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类似，民间社火同样存在后继无人的通病。首先，社火表演的技艺精湛，需要传承人投入大量的时间成本。与传承人“全职传承”自相矛盾的是，民间社火除在春節期间活动之外，其他时间举办还不符合实际需要，传承人的个人生存问题凸显。其次，与单一技术传承相比，民间社火的内容繁杂、传承人的个人能力有限，势必需要将社火表演划分为子项传承，传承人数量随之增加，数量规模的客观庞大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社火的传承难度。最后，民间社火表演的质量要想上乘，就需要以社火队伍的形式进行策划和组织排演。传承人队伍的协调策划、组织筹演能力等均需考量，目前还缺乏合理的发展模式。内在与外在因素的双重干扰，使得民间社火的传承问题凸显。

二、社火传承的代际差异困境

1928年，德国社会学家卡尔·曼海姆（Karl Mannheim）撰写的一篇论文逐步开启了大众对代际社会学的关注。他认为，特定代际位置的人群共同经历了重大历史事件，从而产生了共同的代际认同。伴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化变迁也在悄然发生，社火文化在不同代群中不具备共同意义背景和文化背景，这种难以疏解的状态表现为代群的价值观差异。然而，社会代际间的差异并非无法调和，不同代群之间的交流和沟通并未停滞，而是表现为一种认知观念偏差和行为方式矛盾。社会变迁使民间社火成为“茧房文化”，与历经时间迁徙和空间迁徙后的代群形成价值观脱节。代群间的距离感传导至文化因素中，让民间社火蒙上“年代感”的标签。

在这样的思想先导下，如果社火的内容呈现固化老套，年轻一代很容易产生审美疲劳，阻断其进一步了解的可能性。首先，社火表演的主要受众在新媒体平台中的创作与传播能力不佳，导致相关内容产出数量少、内容质量差、无法形成算法推荐优势，在其他代群的传播场域中处于边缘地位。其次，在代群价值观差异的影响下，民间社火的文化误读现象泛滥。例如，血社火①，起到惩恶扬善的宣传作用。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故事无法突破认知差异，进一步加深了不同代群对其的误解。最后，民间社火的热度脱轨，传播效果不佳。伴随着生活节奏加快，青年一代更青睐利用假期“闭关避人”，更多人群选择在春节期间旅游休假、享受休闲。这一倾向与民间社火的推广高潮错位，只能在现有受众中内向传播，使得民间社火的传承之路愈发逼仄。

全媒体时代赋予社火文化活态传承的潜能，社火技艺后继无人、表演形式和内容更新迟滞、时空局限等问题，可以通过多媒介互动、协同叙事等方式疏解不同代群间的价值观差异。然而，民间社火的媒介意识依旧不强。媒介融合是已经验证过的时代特征，在信息传播当中，多模态叙事是融合叙事的又一体现。首先社火传承在叙事过程中，不会因为媒介间的传导而失去其基本特质。在文字、画面、舞台、声音等媒介下，反而刺激了社火艺术的叙事空间增长。其次，民间社火在保护和宣传过程中没有重视长效发展问题，偶发不定性等现状使其暂未带动受众真正介入文化之中。社火文化缺乏稳定的受众群体，并未认知到传授双方的互动关系，传承的“单向”性质明显，使得其人际传播、群体传播有限，受众反馈差，限制了其进一步传播和“二创”的可能性，无法形成稳定的粉丝经济。最后，社火的传承没有推出广泛认可的文化IP，约束了社火故事世界的扩容。社火的故事世界不应该也无法通过少部分群体支撑，只有通过多元联动才能协同渗透。不同代群之间没有在庞大的社火世界中相遇，阻碍了社火文化的活态传承。

三、社火活态传承的跨媒介叙事

（一）多元文化场域显身

纵观现今发展较好、受众广泛的文化艺术，跨越了代际差异，巧妙地适应和进入各代群的视野当中。由此开来，传承发展的第一步是要在各个场域中显身。民间社火自身的跨媒介叙事已经足够完备，其妆容服饰、表演道具、内核故事、声话艺术的媒介叙事成果良好，使得民间社火仍得以存在，并受到了认可与关注。然而，民间社火自身和内部的跨媒介叙事并不能为不同社群特别是新生代青年这一传承的主力军和未来接班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所适配。民间社火的活态传承，应该关注外部跨媒介应用，从同一基点故事出发，从体裁和技术上发力，使民间社火在多元文化场域中显身。

民间社火内容繁杂，理应梳理条目，将其划分为各个子项，进而形成一个相互关联的故事网络。要扩展社火的物理叙事环境，形成社火线上、线下媒体宣传和推广矩阵，打破媒介隔绝，发挥媒体协同叙事能效，形成合力。从体裁上看，必须要做到三维与二维互哺，邀请和提倡艺术工作者创作文学作品、民俗绘画、摄影作品、影视作品、游戏、漫画等，将民间社火的三维局限物理空间转变为二维拓展文化空间，形成跨越时间和地理空间局限的多元文化场域。形成一定的规模和内容输出后，再从二维空间中创写和产出新形象、新内容，设计并排演相应的社火表演子项，反哺回三维实际社火表演当中。从技术上看，必须主动适应科技进步带来的技术发展，横竖屏、大小屏、VR、元宇宙，动态交互等不同媒介平台中利用合适的介质传播。社火服饰、代表性妆容等可展、可示的物质材料可以通过与各类型单位合作建立实体承办线下展览（例如陕西秦腔博物馆①），进入公共空间。

（二）受众沉浸式参与

中国新生代青年处于社会变革、经济发展的速推期。历经巨变的新一代人群被赋予新的代际认同。青年群众是使用和创造当今新媒体环境的主力军，是发展和创新媒介叙事方式的先锋群。在新的媒介平台中，视野和格局更加开阔，价值取向更加多元。民间社火必须在各媒介平台显身后广纳受众参与，才有可能刺激社火活态传承的潜能。如果民间社火能够在不同媒介平台中，吸收和引导不同代群的观念和行为，就能做到与时俱进、与时代同行。代际差异不会因为跨媒介叙事而消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通过跨媒介叙事后的受众参与，让“一代人有一代人对社火的理解”，使得民间社火在不同代群中扎根。

不同媒介平台特征迥异，各个平台均培育了稳定的创作者群体，积累了一批忠实的受众用户。不同代群对媒介的选择倾向，使得人们对社火的参与动机、参与程度、参与方式和体验要求等存在差异。因此，应当结合媒介平台实际，打造开放的叙事框架，尊重和容纳不同层次的内容产出，为创作者群体缓压。民间社火必须依靠创作者群体的内容输出，才能在不同媒介中收获粉丝群体。媒介技术的发展促进了用户审美的提升，社火要在不同的媒介当中营造沉浸式审美氛围，观照不同代群的审美需求。不同代群的沉浸式参与使得社火的传承进一步释放了由时间、精力和金钱投入带来的传承压力，从解决“传承人”问题到解决“传承群体”问题。民间社火不再局限于特定舞台，令人望而却步，而是在现代文化的节奏中让群众性活动再次走进群众，在开放式的场域中收获多维体验。

（三）社火世界的开发与扩容

要守护好民间社火的多媒介发展成果，巩固好民间社火的粉丝受众，就必须重视社火世界的开发与扩容。 民间社火的活态传承要为各代群畅通内容生产空间，不断深化共享式、参与式文化生产，逐渐融合创作者群体与粉丝间的身份统一，进一步带动各个代群直接或间接地参与民间社火跨媒介叙事的内容生产、多元传播、内容再造等。民间社火的活态传承目标应该是让不同代群在认可代际差异的存在下，共同营造一个叙事方式多元，文化生产共享的跨代际故事世界。

在代际差异影响下，不同代群对民间社火存在倾向性选择。社火的活态传承应当以现有的社火实践为基础，找到为各代群所理解的社火价值公约数，推动普世、泛化的社火故事在不同代群间形成联结纽带。其次，不同代群的价值观历经长期思考辩证已然形成，对社火的认同感不能与不同代群的价值观产生直面冲突。民间社火不能成为一成不变的“老相声”等待不同代群消解差异，而是要挖掘新势力，搭造和运营可以广泛接纳的社火IP。在议题设置方面尊重不同代群认可，通过产出跨媒介、跨渠道的“重大历史事件”，推动不同代群增添新的价值认可共鸣，产生集体记忆。最后，要完善和创新叙事手法，巩固和发展各媒介经营的受众，引导不同媒介间的用户对话，共建良好的社火生态。

四、结语

民间社火是人民群众对中华文化的独特理解与演绎，是落到实处的文化见证。民间社火的艺术形式多元，角色、故事丰富，文化意蕴深厚，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中的重要议题。代际差异的客观存在使民间社火的传承之路受限，不同代群间的价值观差异是阻碍社火文化进一步发展的桎梏。与此同时，代际差异也刺激了社火文化深入挖掘自身特质，产出符合代群共性的文化内容。当今，民间社火的活态传承方兴未艾，在融媒体时代下，要构建容纳差异的广度文化场域，激活不同代际间的沉浸式参与合力，形成良性协同叙事系统。在新老媒介的融合与互动中打造精品社火IP，注重不同媒介叙事的统一和连续，增强受众对民间社火的理解和忠诚，打造跨代际故事世界才能助力社火的活态传承。

参考文献：

［1］蔡梅良. 祭祀·社火·集市［J］. 求索，2009（12）： 44-45，206.

［2］赵德利. 和谐的节庆狂欢：论关陇社火的文化特点［J］.文艺争鸣，2011（6）：126-128.

作者简介：

何佳乐（1999—），男，汉族，陕西西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地域文学、文化外译。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

基金项目：本文系陕西省哲学社会科学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研究项目“中国传统文化在丝路文献中的处境化改写研究”（项目编号：2022HZ1478）的结题成果；西北大学2023年研究生创新项目“跨媒介叙事视阈下社火艺术的活态传承”（项目编号：CX2023171）的结题成果。

注释：

①血社火不同其他类型的社火，它表演的内容都是以惩恶扬善为题材。如《水浒传》里的武松杀西门庆一段即《狮子楼》一节，体现了武松威武不屈、要为大哥报仇雪恨的决心和气概。

注释：

①陕西秦腔博物馆由陕西省文化厅和西安交通大学联合共建，通过图片、实物等展示了秦腔的历史沿革、服饰乐器、典籍文档、著名表演藝术家、剧作家、秦腔班社等。该馆建有多媒体试听区和戏剧互动演示区，观众可动态感受并参与秦腔表演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