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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新技术企业的数字能力构建机制

2024-05-04孙忠娟杨烨青

科技管理研究 2024年6期
关键词:高水平组态高管

孙忠娟,杨烨青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北京 100070)

0 引言

数字经济时代,企业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在快速变化,不确定性风险凸显[1]。为了适应数字化变革,企业尝试构建数字能力,但方法论缺失、构成要素模糊、边界不清晰等问题阻碍了其数字能力的培养进程[2],强如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国际商业机器公司等“巨无霸”企业也在构建数字能力过程中付出了极其昂贵的成本代价。由此,研究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因素、探索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机制是帮助企业打造数字化竞争优势的基础,也是企业培养长期价值的重要抓手。

企业数字能力是以数字技术为核心、整合组织内外部资源、适应数字化环境发展,以此赋能企业长期价值的综合能力[3]。目前数字能力的影响要素研究主要聚焦于3 个逻辑层次:从数字技术层次来看,如Yoo 等[4]、Bharadwaj 等[5]的研究指出,培养数字能力主要是借助数字技术和数字工具来创造新产品、改进生产过程、优化服务流程等基础技能;从组织资源层次来看,Oh 等[6]、Park 等[7]、Annarelli 等[8]和Helfat 等[9]的研究分别指出,培养数字能力主要是依赖于企业高管团队的支持,以此推动企业培养高技术员工、合理配置资源、提升团队业务能力,以及与外部用户、合作伙伴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资源共享与合作;从外部环境层次来看,Hinings 等[10]、Teece[11]和Nambisan 等[12]均指出,构建数字能力的影响因素包括用户需求转变、政府政策导向、市场竞争路径、企业生态建设等动态环境维度。可以看出,现有相关研究主要从企业内外部环境关注数字能力的影响要素,忽视了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关键是发挥主观能动性。同时,有一部分研究停留在案例层面缺乏数据验证和支撑,如朱秀梅等[13]基于海尔集团“知行合一”的单案例研究;另一部分研究认为企业的影响因素是线性关系,如de Luca[14]等的研究,规避了企业数字能力构建过程中的复杂因果关系,未提炼出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机制。然而,数字化发展强调了管理从线性到非线性生态的复杂转变[15],需要基于企业能力的不同阶层特征和性质分析,关注数字能力多个影响维度之间的联动匹配和协同作用。

能力理论认为企业是多层次的能力集合体[16],企业能力可以划分为零阶、一阶和二阶能力。其中,零阶能力属于保证企业生存的基础支撑能力[17];一阶能力属于保证企业应对环境变化的洞察适应能力[18];二阶能力属于推动企业动态创新的能力[11]。数字能力是企业适应数字经济发展所构建的综合性能力[19],体现了能力的阶层特征。同时,组态视角源于管理实践中普遍存在的条件间相互依赖而非独立影响结果的组态现象,以及传统计量研究在解决组态问题上的局限[15],通过比较分析把每个案例分类到各原因条件集合中,挖掘案例层面组态与结果的关系,成为近年来分析因果关系复杂性的重要理论。

综上,本研究基于能力理论和组态视角,选用组态视角和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sQCA)来探索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机制。构建企业数字能力“基础支撑-动态改进-洞察适应”的分析框架,挖掘企业数字能力的条件组态,一方面揭示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模式和构建机制,为探索企业数字能力的培养策略提供支撑,另一方面拓展能力理论在解释因果复杂性上的应用,为基于企业数字能力的多维度构建研究提供可解释性的理论基础。

1 文献综述与理论框架

1.1 企业数字能力研究

结合企业数字能力在数字技术、组织资源、外部环境的3 个逻辑视角,进一步分析企业数字能力的影响要素。

(1)数字技术层面主要关注了技术基础、技术发展和新技术特征等方面。其中,技术基础关注企业当前生产力水平的基础技术含量,主要围绕技术工具和基础设施等层面探究企业原有的信息技术(IT)和信息系统(IS),如信息技术水平、软硬件基础设施、技术知识储备在企业数字能力构建过程中的协调与配合作用[20];技术发展关注新涌现出的数字技术对企业的赋能作用,主要围绕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和虚拟现实等技术,探究数字技术嵌入产品创新、服务和流程改造等业务形成的新能力[21];新技术特征关注企业将自身发展需求与数字技术特征结合并进行改造优化的过程,主要围绕数字技术的同质性、可编程性、迭代性和可复制性等特征[2],探究以同质性布局底层数据技术、可编程性优化开发流程、迭代性推动场景重构,以及可复制性共享数据、代码、程序和系统等作用对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推动和融合作用[4]。

(2)组织资源层面主要关注了配置主体、资源要素、配置机制等方面。其中,要素配置主体关注企业顶层管理者主观能动性的作用,主要围绕企业家和管理者等层面探究企业家精神形成的创新效应和扩散效应,以及高管团队异质性在数字化认知、经验、学习等方面的差异[22],及其对企业数字能力的战略定位和实施力度的影响[23];资源要素关注异质性资源的特征和作用方式,围绕劳动力资源、信息资源、知识资源等层面探究数字化人才带来的先进理论和经验,员工的数字化学习和适应性较强,以及组织拥有数字化知识、文化认同、规章制度、信息系统等资源都会驱动企业构建数字能力[9];配置机制关注以资源为载体建立数字能力的形式和实现机制,围绕资源的调配、整合与利用视角,探究组织动态化识别所需信息和经验资源、获取新兴数字技术、匹配技术与业务,以集成各项资源形成独特竞争力的过程[8]。

(3)外部环境层次主要关注了制度环境、市场环境和社会环境对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影响。其中,制度环境围绕政府政策、财政扶持、城市数字化和区域创新水平等方面探究了政府的数字化政策导向、对数字化发展的税收减免和资金扶持力度、城市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和创新发展水平等作用对数字能力的影响[10];市场环境围绕顾客需求、市场竞争、供应商要求等方面探究了顾客对于产品、服务和数字化营销方面的参与和需求变化,市场竞争水平和竞争对手战略决策,以及供应商数字化转型和协作规划对数字能力的影响[24];社会环境围绕媒体、公众、机构投资者等方面探究了媒体报道和声誉影响、社会公众的监督和治理效应以及机构投资者的数字化偏好等对推动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影响[25]。

(4)从整体战略层次分析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影响。这类研究主要基于定性的案例分析、文本分析以及定量的指标模型构建等方法,采用跨层次组合视角探讨在外部环境的推动作用下,通过技术整合与优化组织资源来形成数字能力的过程。例如,Ritter 等[26]基于文献分析,从企业数字化过程中的技术基础、组织资源和价值链、市场竞争、顾客价值变化等维度驱动企业构建数据获取、使用和分析能力;Malchenko 等[27]基于技术、组织、业务运营、管理、供应链、生态等影响模块构建对企业数字能力的评估模型;魏冉等[28]基于案例分析探究了政府政策、生态系统构建、技术变革、消费者需求变化等维度对企业数据收集、获取许可、深入分析等多层次能力的影响。

然而,已有相关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一方面,主要从企业内外部环境关注数字能力的影响要素,忽视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关键是发挥主观能动性,更深层次的理解是企业在构建数字能力过程中如何引入数字技术形成基础支撑、洞察并适应外部环境变化、利用组织资源进行动态创新;另一方面,主要从分层次、跨维度的视角围绕数字能力的前因后果进行定性或定量分析[27],但尚未从因果复杂性的逻辑视角梳理技术、资源、生态各个维度要素之间的组合关系,以及多种组合带来的作用机制和殊途同归的后果分析,忽略了不同影响要素之间的组合关系,以及异质性组合路径引致的构建机制及作用效果差异。

1.2 企业数字能力的理论框架

基于能力理论,本研究从基础支撑、洞察适应和动态创新3个阶层探究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要素。

1.2.1 基础支撑阶层

零级基础支撑阶层是指企业能够比竞争对手更有效地执行企业基本业务和职能活动[17],可以从“资源特征-配置行为”视角挖掘管理者如何合理配置自身资源以实现最优结构化资源组合、支持正常业务运营活动。一方面,资源特征体现为可选择、适用、可转化利用的资源柔性[29]。在高新技术企业内部,资源柔性包括人力资源柔性和组织资源柔性[30],企业既需要培养掌握企业业务语言和数字化相关知识技能的人才资源,帮助企业分析数据背后的业务趋势,简化管理流程和降低业务成本,又需要将数字化资源嵌入组织文化、规章制度、使命愿景、管理流程,提升组织数字化学习积极性,降低学习成本、业务运营成本和试错成本。另一方面,配置行为体现为高管对数字化的认可、规划与实施等支持程度。在企业拥有人力、组织和社会资源的基础上,高管行为决定了企业培养数字能力的优先级,以及企业如何配置形成最优结构化资源组合来构建数字能力,也会影响各个职能部门培养数字能力的规划和对业务运营活动的基础支撑情况[31]。

1.2.2 洞察适应阶层

一阶洞察适应阶层是指企业要广泛地获取外部资源并适应和参与所处环境网络[9],可以从“被动嵌入-主动构建”视角挖掘企业如何通过获取和利用环境资源,与重要利益相关者合作开发自身数字能力,并利用特定市场机会形成数字化洞察力和外部环境适应力。一方面,被动嵌入是企业不得不接受和适应所处环境中由广泛利益相关者形成的外部共性压力,并以此构建企业数字能力,包括政府、行业或协会机构等对数字化转型创新的倾斜和探索会形成强制压力,同行竞争者与头部平台企业的“倒逼”模仿压力,以及顾客和供应商等供应链上下游合作伙伴对数字化需求带来的规范压力。另一方面,主动构建是企业与直接利益相关者(如组织员工、同行合作伙伴、技术供应商、金融机构等)合作形成规范的商业生态网络,对内指导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行为方式[32],对外提升商业生态体系的合作效率[33],实现企业之间的颠覆性创新、跨界合作和数字能力交互。

1.2.3 动态创新阶层

二阶动态改进阶层蕴含了直接提高效率和构思新方法创造价值两个维度[18],可以从“内源式-开源式”创新视角挖掘企业如何依靠提高组织发展效率和获取竞争优势,实现组织各环节的动态创新。一方面,内源式创新是基于组织既有资源[34],通过知识整合、组织灵活性和技术进步等方式创造新的产品、技术和服务,并获得对应的数字化技术专利[35],这是增强组织韧性和提高组织效率、维持企业长期发展路径、适应数字化环境的增量改进过程。另一方面,开源式创新是通过重组企业的知识元素和资源模式、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交互作用来获取和搭建先进的技术资源与创新平台[36],这能帮助组织突破自身技术瓶颈,获取新想法、新技术和新创意,借助外部力量来增强企业数字能力。

综上所述,企业数字能力是由多个要素联动匹配形成的,要素之间具有因果复杂性特征,需要进一步从实证角度探索各个要素通过何种联动匹配模式构建企业数字能力。因此,本研究借鉴Fiss[37]的方法,引入组态分析方法,认为多重构建要素之间是相互依赖的,通过差异化的排列组合状态(即组态)来达到影响组织发展的共同目的;并以能力理论为基础,结合组态研究搭建了企业数字能力的“基础支撑-动态改进-洞察适应”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企业数字能力构建分析框架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设计

fsQCA 是指通过跨案例比较,寻找不同条件要素的联动匹配状态与结果之间的逻辑关系和协同效应的组态研究方法[15]。本研究选用fsQCA 的原因:(1)fsQCA 以因果复杂性为理论基础,支持研究设计中同时出现多个自变量,捕捉到各个构建要素的相互作用关系,适合本研究提出的多维度交互作用视角;(2)fsQCA 的“因果不对称性”思维可以处理有关程度变化或部分隶属问题[38]23-41,帮助本研究直观展示形成组态模式的要素条件,拓宽研究问题的理论解释维度;(3)本研究的样本量比较少,且需要从已有样本中选择典型案例进行比较分析,而fsQCA 方法结合了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优势,既能从定量角度探究各个构建要素对数字化转型的影响,又能充分识别出高度符合不同构建模式的企业,从定性角度回应少数案例可推广性的质疑,增加了案例选取的科学性和有效性。

2.2 样本和数据

研究样本选取成立3 年以上的高新技术企业1),有较为清楚的数字化活动。选择样本企业的管理者根据企业近3 年的实际情况来填写问卷,问卷主要通过线上电子问卷形式进行填写,对于特定场合,如互联网企业的线下访谈,则结合使用线下纸质问卷。问卷总共发出180 份,实际回收148 份,回收率为88.57%。

在全部所回收的问卷中,删除不符合样本要求的问卷、基层员工填写的问卷、填答不完整和问卷整体相互矛盾等无效的问卷,最终累计回收有效问卷106 份,其有效率为71.62%。表1 为样本的基本情况。

表1 样本基本情况

2.3 测量和校准

在fsQCA 中,每个条件和结果都被视为1 个集合,每个案例在集合中有隶属分数,给案例赋予隶属分数的过程就是校准[38]23-41。首先,参考Rihoux等[39]112-146的研究,对于技术研发和技术平台这2个二分变量采用直接赋值法。其次,数字能力、高管支持、资源柔性、制度压力和生态规范等变量采用了李克特七度量表,根据Fiss[37]的研究,基于变量的最小值、均值和最大值确定3 个隶属点(完全不隶属点小于最小值、交叉点小于均值、完全隶属点大于最大值),通过这3 个阈值的设定转换为模糊集隶属分数(如表2 所示)。

表2 结果变量与条件变量的指标与校准

使用fsQCA 3.0 软件进行分析。fsQCA 要求将数据转换为模糊集,校准是通过确定完全隶属点、交叉点和完全不隶属点等3 个锚点(校准条件),将案例数据置于从0 到1 的连续尺度上的过程[38]23-41。具体校准过程为:一方面,技术研发和技术平台这两个变量本身即为二分变量,可直接分析;另一方面,数字能力、高管支持、资源柔性、制度压力和生态规范的测度,由于锚定值的设置没有严格固定的标准,应依据数据特点,结合理论与实际知识具体分析[15],因此参考Olan 等[40]、Pappas 等[41]的研究,并未完全依赖于样本的百分位数和平均值进行校准,而是利用自然尺度断点法校准,即结合数据的描述性统计情况,每个条件的完全隶属点为6、交叉点为4.5、完全不隶属点为2。其中,完全隶属点为6 的原因是,除了高管支持和生态规范,其他几个变量的最大值都未到达7,而根据Pappas 等[41]的研究,赋值为6 能使更多的回答被归类为超出范围的集合,以解释数据偏斜,提高解决方案的覆盖率和一致性;完全不隶属点为2 的原因与此一致。同时,根据均值和中位数的实际情况,参与者的总体打分偏高,这可能是由于受访企业皆为高新技术企业,较为重视培养数字能力,所以数字化情况整体偏好,而根据Bacon 等[42]的研究,使用4.5 作为交叉点能确保没有案例从分析中移除,Olan 等[40]的研究也指出这是可接受的校准方法。数据的描述性情况和校准值设定如表2 所示。

2.3.1 结果变量

结果变量为数字能力,体现在资源、决策、技术、与利益相关者互动等层面。借鉴Ritala 等[43]的成熟量表,采用“数据资源创造客户和业务价值”“作出快速、一致、清晰的数字业务决策”“数据基础设施安全可信”“更好地使用外部数字资源”“预判市场趋势和最新机会”“与客户共同寻找问题解决方案”“利用高效灵活的方法开发项目”“员工拥有数字化发展所需知识”8 个指标衡量。

2.3.2 条件变量

(1)高管支持:包括了高管信念和高管参与2个维度。借鉴Liang 等[44]的研究,采用“我相信数字化能给企业带来显著收益”“我相信数字化能够为企业创造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我们要利用数字化去开展业务活动”“我会积极阐述数字化前景”“我会积极为企业数字化制定战略”“我会积极建立目标和标准以监督数字化项目实施”“我会积极参与数据需求分析”“我会积极参与数字化项目的实施决策”8 个指标衡量。

(2)资源柔性:体现了企业资源的可选择、可适用、可转化特征。借鉴赵忠伟等[45]的研究,采用“企业转变资源用途的难度较低、成本较少”“企业转变资源用途的时间短”“企业现有资源的适用范围较广”3 个指标衡量。

(3)制度压力:包括了模仿压力、强制压力和规范压力3 个维度。借鉴谢卫红等[46]的研究,采用“已利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的竞争对手获得了很大收益”“已利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的竞争对手被同行看好”“已利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的竞争对手被供应商和客户看好”“地方政府要求我们采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行业协会要求我们采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竞争情况迫使我们采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企业的供应商采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的程度”“企业主要客户采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的程度”“政府对数字化的重视对我们企业采用数字化技术或服务的影响程度”9 个指标衡量。

(4)生态规范:其机制主要是考察企业在所处商业生态网络中的规则、信息、成员和制度等方面的情况。借鉴宋华等[47]研究,采用“商业生态系统的正式规则比较健全”“商业生态系统有良好协调和信息机制”“商业生态系统成员具备共同的数字知识(包括产品、技术、流程和管理等维度)”“商业生态系统有共同认可的认证制度”4 个指标衡量。

(5)技术研发:内源式技术创新是企业主动搭建数字能力的保障。借鉴胡平等[48]的研究,企业技术创新基础可以采用是否拥有专利来界定,结合数字化研究背景,采用“企业是否拥有数字化相关专利”作为内源式技术创新的代理变量。

(6)技术平台:开源式技术创新体现了企业的技术参与和构建程度。借鉴Yoo 等[4]的研究,可用企业拥有或参与的技术平台进行衡量,因此采用“企业是否拥有或参与技术平台(包括交易平台、创新平台、社区平台、投资平台)”作为技术平台的代理变量。

3 研究结果

3.1 必要条件分析

首先检验单个条件(包括其非集)是否构成数字能力的必要条件。从集合论角度而言,单个条件的必要性分析就是检验结果集合是否为某个条件集合的子集。在fsQCA 中,当结果发生时,某个条件总是存在,那么该条件就是结果的必要条件。一致性是衡量必要条件的重要标准,当一致性水平大于0.9 时,则可认为该条件是结果的必要条件[39]112-146。表3 为使用fsQCA3.0 软件分析的样本企业数字能力的必要条件检验结果,从中可知,6个条件的一致性水平均不高于0.9,属于充分不必要条件,应该进行组态充分性分析。

表3 样本企业数字能力的必要条件分析

3.2 组态分析

借鉴杜运周等[15]的做法,将子集关系一致性(PRI)阈值设置为0.75,案例频数阈值设定为1。由于尚未有各条件如何影响数字能力的确切证据和理论,本研究在进行反事实分析时,设定每个条件出现与否均可构建高水平数字能力。表4 呈现了解释高水平企业数字能力的4 条构建路径,所有组态作为整体的显著性水平,涵盖了84.4%的构建高水平数字能力结果;同时,低水平企业数字能力的3条构建路径,所有组态作为整体的显著性水平,涵盖了56.9%的构建非高水平数字能力结果。接下来,对每个组态(解)命名并结合典型案例的定性资料进行详细分析。

表4 样本企业数字能力构建组态

3.2.1 高水平构建数字能力的组态分析

(1)配置行为强主导的构建模式。组态H1(高管支持*生态规范*~技术研发*技术平台)的核心条件是高水平高管支持,体现了高管倾向于将资源配置在数字化发展领域;辅助条件是高水平生态规范、高水平技术平台和非高水平技术研发。可以将该组态命名为“配置行为强主导的构建模式”。该模式表明在高水平生态规范机制作用下,企业即使缺乏数字技术研发能力,也能通过高管支持的作用广泛参与并搭建技术平台,打造开源式创新,推动企业构建数字能力。例如典型企业天津LYZK 是面向新媒体时代进行品牌化内容创造和传播的企业,主要提供企业级创造及运营管理工具和技术服务,在数字技术创新研发方面投入不多,但其数字能力构建基础较为雄厚:1)首席执行官(CEO)是云计算专业人才,将企业定位和聚焦于互联网软件开发和管理系统服务运用;2)基于华为云平台和华为云基础设施能够实现人工智能一体化技术解决方案;3)整个新(自)媒体发展迅速,由创作者、创作团队、企业、媒体、机构组成的商业生态网络布局初具规模,凭借“高管制定云计算战略—深耕新媒体行业—打造华为云平台”的方式成功打造高水平数字能力。

(2)资源配置混合主导的构建模式。组态H2a(资源柔性*高管支持*制度压力*技术研发)和组态H2b(资源柔性*高管支持*制度压力*技术平台)的核心条件都是高水平资源柔性与高水平高管支持,体现企业同时优化资源结构和配置数字化资源,可以将该组态命名为“资源配置混合主导的构建模式”。其中:

组态H2a 的辅助条件是高水平制度压力和高水平技术研发,说明若企业面临较高的数字发展制度压力,则组织内部高管支持力度较强且资源柔性较高,就能通过加大技术研发实现内源式创新,构建数字能力。例如典型企业深圳FM 无人机,致力于为客户提供软硬件一体化、便捷易用的超小型无人机系统。该企业:1)有丰富的人才资源和数字化知识经验,由IT、无人机领域高管及资深专家联合创办,具有20 余年的无人机行业技术和市场经验的积累;2)管理者战略定位准确,聚焦于空间遥感业务与供需两侧的泛行业客户服务;3)拥有逾200 人的研发团队,结合IT 领域产品设计、工业化制造经验形成强大创新合力;4)强大政策力度支持,深圳市已出台一系列无人机管理办法、形成完整的无人机产业链,成为名副其实的无人机制造业高地。

组态H2b 的辅助条件是高水平生态规范和高水平技术平台,表明若企业面临较高的数字化发展制度压力,则组织内部高管支持力度较强且资源柔性较高,就能通过参与数字技术平台实现开源式创新,推动企业构建数字能力。例如典型企业山西QQW,专注于提供实体商超数智化转型方案,由多家传统零售商超出资成立。该企业:1)从一把手的角度强推深耕数字零售领域,保证企业熟悉零售行业语言;2)拥有大量懂数字技术的员工、熟悉零售行业语言的组织资源支撑以及股东带来的合作伙伴等资源支持;3)搭建了覆盖全国境内的去中心化产业数字赋能平台,为全国境内超市提供分布式软件运营服务(SAAS),定制专属营销工具,推动QQW 在零售领域成功构建数字能力。

(3)资源结构强主导的构建模式。组态H3(资源柔性*制度压力*生态规范*技术平台)的核心条件是高水平资源柔性,体现了企业倾向于培养数字化人力资源柔性和组织资源柔性;辅助条件是高水平制度压力、高水平生态规范和高水平技术平台。可以将该组态命名为“资源结构强主导的构建模式”。该模式表明在高水平生态规范机制和高水平制度压力的双重作用下,企业通过主动、广泛参与并搭建数字技术平台,培养数字技术人才和企业数字文化,打造开源式创新,推动企业构建数字能力。例如典型企业北京JBF,专注于金融IT 综合服务。该企业:1)拥有丰富的研发和创新资源,设有北京市企业技术中心、企业博士后工作站,拥有专利27 项、软件著作权190 余项;2)打造了基于区块链的供应链金融产品平台、测试管理平台、智能光学字符识别平台(OCR)、机器人流程自动化平台(RPA)等,拥有强大的数字平台矩阵;3)在国家政策制度引导、消费者隐私安全需求和企业数据脱敏运用等多重推力和拉力作用下,开始布局JBF 安全测试平台,为用户提供静态应用程序安全测试(SAST)、动态应用程序安全测试(DAST)、交互式应用程序安全测试(IAST)、软件成分分析(SCA)、移动安全、知识库、安全测试案例管理等全方位安全服务;4)金融领域的数字技术服务开始进入深度化和标准化,商业生态规范机制逐渐完善,行业发展机会较多。

3.2.2 非高水平构建数字能力的组态分析

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CA)具有非对称性特点,即某个结果出现或不出现的前因条件组态并不是完全相反的,因此需要进一步分析导致样本企业低水平数字能力的条件组态。其中,组态h1(~高管支持*~制度压力*~生态规范*~技术研发*技术平台)中所有条件皆为辅助条件,说明企业即使具备数字技术平台优势,但若是内部缺乏高管支持和技术研发能力,外部缺乏制度压力和生态规范机制,也很难形成数字能力;组态h2(资源柔性*高管支持*生态规范*~技术研发*~技术平台)的核心条件是非高水平技术平台,辅助条件是高水平资源柔性、高水平高管支持、高水平生态规范和非高水平技术研发,说明企业缺乏技术研发和技术平台,即使具备资源柔性和高管支持、外部数字生态较为规范,也很难构建数字能力;组态h3(资源柔性*制度压力*生态规范*~技术研发*~技术平台)的核心条件是非高水平技术平台,辅助条件是高水平资源柔性、高水平制度压力、高水平生态规范和非高水平技术研发,说明企业缺乏技术研发和技术平台,即使具备资源柔性、外部数字制度压力较大和数字生态较为规范,也很难构建数字能力。

非高水平数字能力的组态说明,缺乏技术研发和技术平台是企业难以构建数字能力的重要原因。实证结果表明,企业高水平数字能力和非高水平数字能力的构建原因是不同的,构建高水平数字能力需要企业基础支撑、洞察适应、动态创新各个维度的因素共同作用,但是非高水平数字能力主要是由于企业缺乏数字技术研发和数字技术平台,这也证实了影响高水平数字能力和非高水平数字能力的构建因素是不对称的。

3.3 稳健性检验

通过提高一致性阈值来对上述研究结论进行稳健性检验。按照杜运周等[15]的做法,将一致性阈值从0.75 提高至0.80,结果如表5 所示,可见,除了WH1 增加高资源柔性、wh1 增加低资源柔性这两个条件,其他条件与主效应一致,但资源柔性在主效应H1 和h1 中属于可存在可缺席,且要素之间具有等效替代性,所以对总体结论和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路径没有显著影响,表明研究结果较为稳健。

表5 提高一致性阈值后样本企业数字能力构建组态

4 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机制

综上,参考何喜军等[49]的研究,可以从企业数字能力的前因要素(condition)、多维度要素交互形成的构建模式(construction)、构建模式下产生的机制效应(effect)、不同效应下实现的机制作用(function)4 个部分(以下简称“CCEF”)探究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机制(如图2 所示),可见较强的资源柔性和高管支持是企业构建数字能力的核心构建点,而不同类型的机制作用需要具有差异化的多个前因条件交互形成,以促进企业构建数字能力。

图2 企业数字能力的CCEF 构建机制

其中:(1)在配置行为强主导的构建路径中,为了快速响应市场竞争和适应商业生态环境变化,推动企业内外部资源的集成,需要企业管理者具有良好的数字化发展判断能力,通过搭载数字技术平台,积极融入外部商业生态网络,构建具有“需求-响应”效应的数字能力。(2)在资源配置混合主导的构建路径中,为保证将数字技术嵌入组织发展的底层逻辑和价值基因,企业需要提升自身技术和研发基础,布局多维度、多领域技术平台,通过高管的支持、决策和布局,从意识、人才、渠道、关系、管理等多种资源出发,构建具有“技术-整合”效应的数字能力。(3)在资源结构强主导的构建路径中,为实现企业的赋能创新发展,适应外部环境和竞争者带来的模仿、强制和规范等数字化压力,需要有能力搭建或参与强技术平台发展的企业科学协同内外部资源柔性,打造数字化商业生态系统,构建具有“跨界-赋能”效应的数字能力。

因此,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机制为:以强高管支持和强资源柔性为核心构建点,强制度压力、良好的生态规范机制、强技术研发和多技术平台等条件联动匹配,形成“需求-响应”效应、“技术-整合”效应和“跨界-赋能”效应,将数字技术嵌入企业发展的底层逻辑,实现组织内外部市场环境与资源的融合,赋能企业创新并打造数字化商业生态系统,以此构建企业数字能力。

5 结论与启示

5.1 研究结论

基于能力理论和组态视角,本研究从基础支撑、洞察适应、动态创新3 个阶层构建企业数字能力的分析框架,采用fsQCA 方法开展企业数字能力的因果推断研究,揭示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模式和构建机制。研究发现:(1)6 个条件均无法单独构成企业数字能力的必要条件,4 类条件组态构成了企业数字能力的构建路径,其中,“资源结构-配置行为”形成的基础支撑阶层发挥核心作用;(2)4 类条件组态形成了3 种构建模式,分别是配置行为强主导的构建模式、资源配置混合主导的构建模式、资源结构强主导的构建模式,并得出了构建要素与企业数字能力培养之间的因果关系存在多重并发和多种方案等效的特点;(3)企业数字能力的CCEF 构建机制模型,即以强高管支持和强资源柔性为核心构建点,强制度压力、良好的生态规范机制、强技术研发和多技术平台联动匹配,形成“需求-响应”效应、“技术-整合”效应和“跨界-赋能”效应,将数字技术嵌入企业发展的底层逻辑,实现组织内外部市场环境与资源的融合,赋能企业创新并打造数字化商业生态系统,以此构建企业数字能力。

5.2 研究启示

基于上述结论,高新技术企业构建数字能力要以强高管支持和强资源柔性为两大着力点,关注制度环境和生态环境,结合企业特征进一步强化技术研发投入、构建多技术平台。具体建议如下:(1)加大数字技术研发投入。针对配置行为强主导企业在构建数字能力的过程中缺乏技术研发支持,一方面企业管理层要提升数字发展思维,加强对数字关键技术、数字时序设计、数字系统建立等方面的理解,通过企业战略制定、业务培训、管理变革、组织学习等方式提升整个企业对数字化应用的认知和接受程度;另一方面要塑造数字化思维,打造从封闭走向开放的组织结构,实现人与数字化技术的融合,搭建数字交流共享平台,减少“数据孤岛”现象。(2)打造高度互补的资源配置组合。针对资源配置混合主导企业,一方面要加大数字人才的内培外引力度,探索数字技术人才培养方案,设置奖励制度和技术岗位,实现岗位与技术需求的匹配;另一方面要加强高管数字化交流和学习,尽快制定符合自身发展的数字化转型战略,调动内部员工与职能部门的转型积极性并提高其对转型的认可度,将数字技术嵌入业务全流程,赋能企业与顾客价值共创。(3)灵活调整组织资源结构。针对资源结构强主导企业,一方面要基于技术、人才、管理、资源、营销等智力资本和条件禀赋,结合自身业务场景、管理场景、社会地位等条件,因地制宜地制定数字能力培养战略;另一方面要利用数字技术重构生产运营、业务流程和商品服务的边界,启动现有知识与数字资源的重组机制,联合技术提供商、供应链上下游、消费者等打造开放式组织,构建由高校、金融机构、科技公司、咨询公司、企业、消费者等参与的良性商业生态环境。

注释:

1)指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部发布的《国家重点支持的高新技术领域》内,持续进行研究开发与技术成果转化,形成企业核心自主知识产权,并以此为基础开展经营活动,在中国境内注册的居民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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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点全方位、高水平的对外开放重大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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