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与管人
2024-05-04熊逸
科教新报 2024年15期
熊逸
魏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 钟声不比乎? 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官也。”文侯曰:“善。”
——《资治通鉴·周纪一》
场景很简单,对话很简短,却道出了儒家心目中的领袖素养。这种素养,可以用孔子的一句话概括:“君子不器。”
所谓“器”,字面意思是器具,特点是为功能服务,比如锄头是用来种地的,衣服是用来蔽体的。锄头不能用来蔽体,衣服不能用来种地,这就是器具的局限性。作为管理者,必须让自己“不器”,不做任何领域的专才,换句话说,就是干啥啥不行。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凭什么能做管理?如果请田子方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说:“做管理不是管事,而是管人。”
所有的“事”,都應该分门别类,交给各个领域的专才去做,而管理者要做的,是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编钟的音准问题,既然是一件很具体也很专业的“事”,那就不是魏文侯这个管理者该操心的,他只应该操心乐官的选拔、任免和考核。
要人治还是要法治?儒家很坚决地推崇人治,反对法治,这背后的逻辑就是“君子不器”。司马光本人无数次高举人治大旗。我们再看王安石变法,变的是“法”,这在司马光看来毫无必要,如果一定要变一点什么的话,那也必须是变“人”。
当然,司马光也没有顽固到认为“先王之法”必须永世不变,毕竟他既研究历史,也精通《易经》。他很清楚“法久必弊”的一个道理,任何一种制度、政策、法律,无论一开始有多好,多受欢迎,多见成效,只要时间一长,一定会生出弊端,弊端越积越多,就会让老百姓反感。那该怎么办呢?司马光说,要“通其变,使民不倦”,也就是说,要顺应时代,该变就变,让老百姓欣然接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