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读书
2024-05-03归来
归来
读书不见得是一种高尚的事,现在也早过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了,但不可否认当下还有一批爱读书的人。我是个爱书的人,但却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往往买的多读的少——现在买的也少了,上个月有个读书日,在网上淘了几本书,到现在一本也没有看完。记得止庵先生曾说过——好像是在《锵锵三人行》上说的,理想的生活模式,就是在经济独立或经济条件允许的条件下,天天以读书为业。但是这个经济独立实在是不容易,今天的人们比古人还难。
爱读书的人应该每天都读几页,不过现在大部分人的状况却是每天都在刷手机,碎片化的阅读很难在脑海里记住什么东西。有一段时间我每天坚持看一部电影或纪录片,刷微博刷出一条自己13年5月的记录:
这几天陆续看了几部电影,美国的《林肯》《被解放的姜戈》《霍比特人·意外之旅》《三个火枪手》《逃离德黑兰》,捷克的《有希望的男人》《我曾侍候过英国国王》,中国的《致青春》《中国合伙人》。电影优劣暂不去评价,可以感觉出文化软实力归根结底取决于其中的人性和相关价值观的传达。
可是我现在回想这几部电影都讲了什么的时候,除了《姜戈》还有点印象外,其他大部分连故事情节也说不上来了。读书也是这样,以前读过的书时间一长,连书名都忘记了,有的虽然不至于忘记,却也说不清内容到底写了什么。记忆力还是少年时期比较好,那时候背下古诗文到现在还大半能记得,像《鹏鸟赋》《吊古战场文》一类的古文今天是不可能背下来的。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暑假里读了一篇有些童话意味的小说《极星骑大树》,至今还能记得阅读时浑身发冷、心跳加快的感觉,后来还能清晰记得其中的故事细节,上了初中还把这篇故事默写出来,同学们读了也大为惊奇。
后来读书多了起来,其中文学作品读的比较多的还是俄国,俄国文学对20世纪的中国人的影响应该是最深刻的。读过几位名家的大部头,但后来印象也逐渐淡漠了,像《复活》《罪与罚》的主人公也记不起名字了——记俄国人的名字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比较喜欢的是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儿》,但最喜欢的还是高尔基。
高尔基这个很中式名字在中国出现的很早,也曾经一度被称为“戈理基”,鲁迅先生还据此写了一篇小说,创作了一个因仰慕高尔基而更名“高尔础”的高老夫子。高尔基因为苏联的缘故,其文学地位被大大低估了,似乎作家一旦成为苏联的同路人就成了一种耻辱,大概是我们忘记了高尔基还有一本《不合时宜的思想》,忘记了他从苏俄的枪口下拯救的知识分子,忘记了他在十月革命后长期流亡在意大利。个人觉得高尔基的思想之深刻不亚于他的前辈托尔斯泰等人,也不比后来的别尔嘉耶夫、索尔仁尼琴等人差。不过今天读高尔基的人可能不多了,他在中国影响比较大的可能还是自传三部曲和《母亲》等,其他的作品相对关注度就低了许多。大学时在图书馆看到一套绿色封面的20卷本的《高尔基文集》,人文社出的,很是喜欢,只是当时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后来2015年人文社又出了一版,虽说长进不大,但是对于收藏来说也是聊胜于无的。
当然,我们今天不仅是不读高尔基了,其他的所谓世界名著似乎读的人也越来越少,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偶尔停下来喘口气、歇歇脚,更多的是看些消遣性质的短文,读名著似乎和学者们坐冷板凳有些相似了。这使我想起汪曾祺来,他对长篇小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曾经说过不知长篇小说为何物,也看不进去托尔斯泰。——他之所以走上文学的道路,也是机缘巧合,高中暑假随家人出去躲避战乱,只带了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和沈从文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反复读了几遍,使他产生了报考西南联大中文系的想法。走上文学创作道路后,终究没有写出长篇来。他有段谈短篇小说与长篇小说的一段话,很有名:
短,是现代小说的特征之一。
短,是出于对读者的尊重。
现代小说是忙书,不是闲书。现代小说不是在花园里读的,不是在书斋里读的。现代小说的读者不是有钱的老妇人,躺在樱桃花的阴影里,由陪伴女郎读给她听。不是文人雅士,明窗净几,竹韵茶烟。现代小说的读者是工人、学生、干部。他们读小说都是抓空儿。他们在码头上、候车室里、集体宿舍里、小饭馆里读小说,一面读小说,一面抓起一个芝麻烧饼或者汉堡包(看也不看)送进嘴里,同时思索着生活。现代小说要符合现代生活方式,現代生活的节奏。现代小说是快餐,是芝麻烧饼或汉堡包。当然,要做得好吃一些。
小说写得长,主要原因是情节过于曲折。现代小说不要太多的情节。
汪曾祺还认为长篇小说无论从结构还是从表现手法上来说都不够自然,生活中都是一个个片段,不可能处处都那么精彩。短篇小说可以抓取吉光片羽,把它写得尽量精彩。
不过今天看来似乎汪曾祺的话也不一定对了,短篇小说似乎今天的人民也不怎么热爱了。今天读书的人应该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但文学的重要性却大不如从前了,洛阳纸贵的现象似乎也出现不了了。读书当然不仅仅是读文学,文学的时代不能说死去了,但起码今天不是它的黄金时期了。
选自“自由谈”